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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麟心念刚动,耳房里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虽然是低低一声呻吟,可是听进李玉麟耳中,不啻一声霹雳,他身躯一震,旋身掀帘,进入耳房。
床上,姑娘杜凤仪有了动静,只是闭着眼,皱着眉,神情不堪痛苦。
李玉麟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姑娘。”
姑娘杜凤仪似乎怔了一下,刹时不动了,然后猛然睁开一双美目,当然,她看见了李玉麟,她忘了痛苦,娇靥上浮现极度的惊喜神色,脱口叫道:“是你?”
李玉麟微点头:“姑娘,是李玉麟。”
“我,我这不是做梦?”
“不是梦,姑娘。”
李玉麟刚说完话,姑娘杜凤仪猛然仰身就要往起坐。
李玉麟他一惊,就要出声阻止。
可是,迟了,姑娘已经坐起来了,人已坐起,胸前的夹被自然也就滑了下来。
姑娘发现了,一声惊呼,忙又拉起夹被躺下,不知是惊、是羞,还是身上的伤痛,姑娘她闭上美目,脸色煞白,泪珠顺眼角流下。
一个姑娘家,自己身上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李玉麟看了好生不忍,叫道:“姑娘——”
只听姑娘颤声道:“我,我——”
李玉麟忙道:“幸好我来早了一步。”
这话,是暗示姑娘。
姑娘杜凤仪冰雪聪明,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出,除了胸前跟两腿裸露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尽管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这样已够一个姑娘家,尤其像她这么一个姑娘家,羞愤得痛不欲生了。
只听姑娘颤声道:“是,是你给我盖上的?”
李玉麟明知道承认的后果,但他不能不点头,这时候的他,也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他引以为咎,他欠人家姑娘,他道:“是的。”
“谢谢你,容我来生再报。”
姑娘颤声这么一句,听得李玉麟他心神狂震,他看得见,姑娘手并没有动,但是他知道姑娘要干什么,要怎么做。
一声:“姑娘,你不能……”
人已到了床前,右掌疾探如电,一下扣住了姑娘的香腮。
姑娘牙关开了,尽管说不出话,但她没出声,只美目猛睁,泪眼模糊的望着李玉麟。
李玉麟急道:“姑娘,你并没有怎么样,你千万不能……”
姑娘仍没出声。
“姑娘的感受我懂,姑娘的想法我也明白,但姑娘你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李玉麟,你要是寻了短见,叫李玉麟这辈子……”
这辈子怎么样,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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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二 章
但是,似乎用不着他说出口,也用不着他说下去,因为姑娘杜凤仪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的娇躯猛然泛起了一阵颤抖,微微的垂下了一双目光。
这已经够了。
李玉麟松开了手,姑娘也说了话,只听她低低的颤声说道:“我没有意思让任何人为难,也没有意思让任何人负疚……”
这话,尤其是前一句,似乎是话里有话。
李玉麟心神为之一震,他沉默了一下,暗咬牙关,毅然道:“我不敢多想,姑娘几次伸援手,也许是同情我的遭遇,激于义愤,但不管怎么说,姑娘总对李玉麟有恩,将来,对姑娘,我必有所报答。”
姑娘猛抬头,含泪的美目里,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她颤声道:“我对你两次送信,那是我自己愿意的事,你不必管是为什么,但我希望你别误会,不要以为我是有心让你欠我什么,让你不得不对我有所报答……”
这话,更是话里有话,而且像把刀子。
李玉麟知道,她说的话虽然是实情,他不敢自作多情,男女间的一个情字,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发生的。
他承认,他对姑娘不能说没好感、没感激,但那距离一个“情”字,总还欠一点儿。但是,他的措词上招惹了姑娘,也可以说是伤了姑娘的心。
他忙道:“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也许我的措词不当——”
姑娘失色的香唇边,泛起了一丝凄然笑意。
她微摇头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为了免你耿耿于怀,我可以告诉你,两次送信,我为的不是你,为的是我爹跟我二叔,因为我知道他们两位跟令妹李姑娘被劫掳失踪有关,我只是代他们两位赎罪。”
李玉麟知道,姑娘这话,也许是真,也可能是为他着想,免他引以为咎,当作恩情,耿耿难释。
如果是前者,那倒还好,要是后者,就更让李玉麟心里难受。同时,对姑娘处境如此还能为人着想的心胸,也多了一份感触。
他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也就是说,他不愿意勉强自己作违心之论,因为那样不但害己,而且害人。
也因为此时此刻他对姑娘的那份心,还不到他说些什么,剖白心迹的时候。
他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里的激动,道:“我无意让姑娘怎么样,姑娘是位令人敬佩的孝女,但是令尊、令叔,却没有顾到骨肉亲情,他们的作为,甚至令人切齿。”
姑娘又微摇头:“这也不能怪他们两位,我妹妹至今还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听他们两位说了,我们姐妹不是他们两位的亲骨肉,甚至来自不同的两个人家。而且,是我背叛了他们两位——”
李玉麟心头猛一震:“怎么说,姑娘跟黑妞姑娘,不是他们的——”
姑娘微点头。
李玉麟双眉一扬,道:“但毕竟相处过若干年若干时日,也总有一份很深厚的感情在!”
“对!”姑娘点头道:“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他们两位把我们姐妹从小带大,抚养如己出,这份恩德天高地厚,我不但没有报答,反而背叛了他们,能不让他们伤心,能不让他们寒心?”
李玉麟道:“他们本是铁霸王手下的北六省豪雄,铁霸王一代豪杰,而如今他们却卖身投靠,甘作鹰犬,是谁背叛?姑娘深明大义,做的是该做的——”
姑娘截口道:“那是你的想法,我却认为自己背叛父叔,恩将仇报,罪有应得,该领受一切;不管他们两位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李玉麟道:“套用姑娘一句话,那也只是姑娘的想法,他们要是知道姑娘如此孝心,如此胸襟,应该羞煞愧煞。”
姑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一惊凝目:“你能找到这里来——你把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李玉麟道:“姑娘放心,我没有把他们两个怎么样,冲着姑娘,我也不好拿他们两个怎么样,他们两个已经被那位宫海波押交一位硕果仅存的莫堂主了。”
姑娘猛然睁大了美目,惊声道:“宫叔、莫堂主?”
李玉麟没有隐瞒,遂把得人带领见到那位硕果仅存的莫堂主,又得莫堂主指示找到宫海波,最后经宫海波的带领找到杜氏兄弟住处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姑娘杜凤仪脸色大变,急急说道:“昔年铁霸王所订北六省的规法,出了名的森严,他们两位一旦被押交莫堂主,岂有生理,我要……”
她忘了衣衫破碎,几成半裸,也忘了浑身带着不轻的伤势,—撩夹被,就要下床。
李玉麟一惊,顾不得拦她,扭转过身去。
他这一转身,也因为满身的伤痛,姑娘即时想起了身上的伤,发现了自己的窘态,突一声惊呼,可因伤痛,巧饰羞态!她立即收住势,重又拉上了夹被。
李玉麟没敢马上回身,道:“姑娘,你不能去——”
只听身后姑娘急道:“不,我一定得去,请你……请你替我找件衣裳,随便什么衣裳,只要能穿上就行。”
“姑娘——”
“我求你,明知道他们两位有杀身之祸,我不能不救——”
“姑娘以为能从铁霸王所订规法下放得了他们?”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不能不尽心尽力,哪怕是让我死,我求你快——”、李玉麟没再说话,走至床后找出一件衣裳,递给姑娘,又转过身去。
只听一阵悉索响,姑娘很快的就把长衫罩在了外头,也顾不得合身不合身,好看不好看,强忍着痛,挪身下地,就要往起站。
她根本没法下床,刚一挺腰,忍不住痛呼一声又坐了下去,不但脸色苍白,而且额上已见了汗珠。
李玉麟转过了身,道:“姑娘的伤……”
姑娘急得流了泪,道:“我就是死也要去。”
她又要往起站。
李玉麟忍不住伸手去扶,姑娘正好抓住了他的胳膊,趁势站了起来。
站是站起来了,可是身躯颤抖,脸色更苍白,香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有豆大。
李玉麟看得好生不忍,暗一咬牙,道;“姑娘,我不得已他手往下抄,双手一上一下,已然抱起了姑娘。
姑娘一怔,旋即苍白的娇靥上泛起羞红,接着闭上了一双美目,娇躯颤抖得更厉害了。
肌肤相接,两张脸近在咫尺,兰麝幽香可闻,就在这一刹那间,李玉麟的心灵深处,泛起了一阵从没有过的激荡。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除了好感、感激、怜惜之外,对姑娘杜凤仪,李玉麟还动了一份情。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他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了——
就这么一路抱着姑娘,李玉麟赶到了那个寺院。
那间禅房里有灯,也有人影。
李玉麟人在半空先发话:“李玉麟带杜姑娘到,莫大爷手下留人。”
禅房门开,随着外泄的灯光里闪出一个人,正是宫海波。
宫海波一见李玉麟抱着杜凤仪,急迎,急道:“李少爷,大妞她——”
李玉麟道:“阁下放心,杜姑娘只是伤重不利于行而已。”
只听宫海波道:“堂主请看,这就是杜如奇的大女儿,让他们兄弟俩折磨的,虎毒不食子,他们俩还算人?简直死有余辜。”
姑娘忙道:“不——”
只听莫堂主道:“姑娘请起,老僧不敢当。”
“不,老人家。”姑娘忙道:“晚辈身上有伤,不能行走,请李少爷带晚辈来见,就是来请您老人家法外施恩,手下留情。”
杜如奇、杜如风兄弟霍地转头望向姑娘。
杜凤仪叫道:“宫叔,他们两位毕竟是凤仪的爹跟叔啊!”
“不!”杜如奇叫似的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们俩都不是我的骨肉,背叛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没死那是你福命两大造化大,用不着为我们俩求情。”
宫海波一怔,叫道:“杜如奇,你怎么说,她们姐妹俩不是你的……”
姑娘道:“不是的,宫叔,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养育之恩大过生育,我们俩也欠他们两位的大恩大德,他们无论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计较,哪怕是让我死……”
李玉麟道:“我要是赶迟一步,姑娘就要毁在那个钱掌柜手里,你们兄弟对她那个样,她还不顾身上的伤,跑来为你们俩求情,你们俩还算人么,难道就能不羞不愧?”
杜如奇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只听莫堂主轻咳一声道:“姑娘,你用不着替他们两个求情——”
姑娘一惊,急转脸过去,悲叫道:“老人家——”
莫堂主神情肃穆的抬手拦住了姑娘的话,道:“姑娘,你听老衲我把话说完!”
姑娘含悲点头恭应。
话锋微顿,莫堂主接着道:“以他们两个的所作所为,若是依照爷昔年所订规法惩处,他们俩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死的很惨。但是爷已经故世多年,昔年内外十堂及弟兄们也都风流云散,各奔前程,尽管昔日十堂之中如今只剩一个我,无如我已经皈依三宝,出家为僧,佛门弟子出家人,上秉佛旨、慈悲为怀,我不打算用爷昔年所订规法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