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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先生呢?”方木急切地问:“Z先生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罗家海的声音充满了疑惑,“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Z先生的纪录。”
“靠!”方木小声咒骂了一句,“你继续说。”
“Z先生是这个组织的发起者,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教化场实验的试验品,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教化场实验的资料,而后按照资料召集了当年深受其害的其他试验品。”
“然后呢?”
“这些试验品都像沈湘那样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而Z先生好像精通心理学,他带领我们排演一种话剧似的东西,反复几次后,大家的情况都有所好转。”
心理剧。这些试验对象应该都患有创伤后压力障碍症。
“除了排演话剧,你们还做什么了?”
“我们……每个话剧的结局,都是杀死那些当年伤害过他们的志愿者,他们把我救出来的目的,也是要帮我为沈湘报仇。T先生杀死志愿者后,把他扔到了一个迷宫里;伤害Q小姐的志愿者被我们装进一个玩具熊,挂在了一个超市里,不过那次是T下手杀人的;伤害过J先生的志愿者被我们扔在了他的母校;至于H先生,我们原本打算把那个志愿者扔在医院,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罗家海迟疑了一下,“……其中有些行动,我也参与了。”
“你们怎么联系?”方木用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在哪里杀人?”
“我们彼此间有一部专线联络的手机,每做完一次就重新更换一批电话卡。而杀人,就在郊区公路边一个小饭店的二楼,这是H先生去年盘下来的。”
“罗家海,”方木定定神,“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良久,罗家海低声说:“我觉得不对劲,我和其他人,可能被Z先生利用了。”
“嗯?”
“他今天让我去杀强奸沈湘的人,可是当我看到那个所谓志愿者的时候,我发现他不可能是当年那个强奸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性能力。回来之后,我偷了Z先生皮包里的一份资料,里面有我们所有人的资料和实验数据,偏偏没有他的。我想,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试验品,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他让你杀的人,叫什么名字?”
“周振邦,是一个老头。”
“什么?”方木失声大叫,“你快说,Z先生长什么样子?”
话筒里传来咕咚咚喝水的声音。
“30多岁吧,中等个,看起来挺斯文……哎呦……”
电话那边的罗家海突然开始呻吟。
“你怎么了?罗家海,你怎么了?喂,喂……”
路边餐厅的二楼,罗家海全身颤抖着斜靠在桌子上,嘴里不时泛起一股苦杏仁味。他挣扎着举起手中的水瓶,又看看桌子上的塑料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手机跌落在地毯上,“啪”地一声合上了翻盖。
几乎是同时,楼下的门开了。几秒钟后,气喘吁吁的Z先生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一眼就看到了俯卧在地的罗家海。他看看罗家海手边打翻的水瓶,轻轻地笑了笑。
Z先生捡起地毯上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小声咒骂了一句后,转身迅速下楼,再上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大塑料桶。
他把塑料桶里泛红的液体泼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浓烈的汽油味顿时布满了整个二楼。看到桌上打开的文件夹,他想了想,随手抽出一张,然后把文件夹扔在罗家海的尸体上。
把罗家海的全身都洒满汽油后,Z先生倒退着慢慢下楼,沿途都洒上了汽油。下到一楼后,一桶汽油也刚好用完。Z先生打开门,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纸,那恰好是沈湘的照片的彩色复印件,少女清秀的面庞在火焰的吞噬下慢慢扭曲。
Z先生一扬手,那团燃烧的纸落向了地上那滩液体。
电话突然挂断后,心急如焚的方木立刻通知技侦部门查找持机者的位置,技侦部门很快就确认了罗家海的大致方位。方木打电话通知专案组即刻赶往该地点,自己跑下楼,发动汽车,拉响警笛疾驰而去。
根据技侦部门提供的情况,罗家海所处的位置应该在环城公路南出口以西15公里左右的地方。方木一边风驰电掣般赶往该地点,一边反复拨打罗家海的手机。最初是无人接听,后来就是无法接通了。方木的牙咬得咯咯直响,一路猛踩油门。
罗家海显然是出了意外,他还活着么?
不祥的预感很快就演变为现实,刚过13公里,漆黑一片的路面前方突然出现了火光。方木的心一沉,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这是一间路边餐厅,已经被烟熏黑的墙上还依稀可辨“饭店”二字。方木刚拉开车门,就感到一股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头上,试着一点点靠近火场。
整个二层小楼已经彻底被熊熊的大火吞噬,火舌从窗口翻卷而出,被它舔舐之处都变成一片焦炭,大片的玻璃被高温烤炸,火场里不时传出玻璃炸碎的清脆声音。方木感到喉咙滚烫,睫毛也似乎在一点点卷曲。
“罗家海……”呼喊声在冲天的烈焰前显得微不足道,方木扑到路边,从地上捧起几把积雪摔到外套上,又连拧带拽地扯下一大把灌木枝,猫着腰一步步向小楼走去。
刚迈出几步,方木就被人拽住了。是边平。
边平的一只手遮挡在额头前,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方木的袖子。
“你他妈不要命了?”
“罗家海在里面……”方木红着眼睛拼命挣扎,“……他手里可能有重要证据……”
边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方木拽倒在地,方木要翻身爬起来,边平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都他妈烧成这样了,还能剩下什么?!”边平冲方木大吼,“你给我老实点!”
不知是边平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方木彻底没了力气,他瘫坐在地上不动了。喘了半天粗气,方木低声说:“叫消防队来救火吧。”
在他身后,大火还在尽情享用着怀里这顿美餐,似乎决心要把一切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第三十四章 绝路
孩子兴高采烈地吃着冷包子,手拉着栏杆一下下晃动着身体。廖亚凡站在栏杆的另一面,伸手抹去他脸蛋上的一点碎屑。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汽水罐?”廖亚凡踢踢脚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该不会都是你喝的吧?”
孩子笑着不说话,脸上是自豪和一点羞涩的表情。
“谢谢你了。”廖亚凡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孩子仿佛受了鼓励,站直了身子大声说:“只要你需要,我还可以帮你,什么都行!”
廖亚凡苦笑了一下,“你帮不了我的。”
孩子急切地说:“我能我能,你说吧,让我帮你什么?”
廖亚凡轻轻地拍拍他的脸,月光下,孩子的面庞宛若象牙般洁白光滑。她看看孩子充满自信的眼神,又回头看看天使堂的二层小楼。
“我想离开这里。”
大火被扑灭后,警方迅速进入火场。这栋街边二层小楼已经几乎被完全烧毁,简单清理现场后,警方在楼上发现一具焦炭状的尸体,其他的一无所获。
死者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紧急送检后,通过DNA比对确认死者是在逃犯罗家海。法医在对罗家海进行初步尸检时发现死者呼吸道没有吸入式灼伤,也没有烟尘,怀疑死者被焚烧前已经死亡。经毒物检验后确认死者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火灾原因也很快被查清,引燃物为汽油。结合死者之前曾与方木通话的情况,罗家海是被人灭口后焚尸灭迹。
由于死者系俯卧,因此身下部分衣物得以保存,警方在死者衣袋里发现了一张尚未完全烧熔的银行卡。在发卡行调取相关资料后,确认该卡的办理人使用了虚假的身份证明,而银行卡里只有10元余额。
罗家海曾承认火灾现场就是系列杀人案的第一现场,因此方木要求勘验部门反复勘验现场,希望能找到血迹和毛发等物证,然而勘验部门坦言现场几乎被烧成一片焦炭,已经没有勘验价值。至于罗家海从Z先生处盗得的资料,在现场也没有发现。
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周老师一脸惊愕地站起来,“有人要杀我?”
“对!”方木一脸凝重,“那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我在一家浴池洗澡……然后就回天使堂了。”
“你,是不是……”方木斟酌着词句,“……没有性能力?”
“是的。”周老师很痛快地承认,“你还记得我腿上曾中过一枪么?生殖器被完全毁掉了。”
明白了,罗家海应该在浴池里近距离接触过周老师,确认他不是当年强奸沈湘的人,由此产生了对Z先生的怀疑。
“是谁要杀我?”
“是罗家海。”方木犹豫了一下,“有人告诉他,当年是你强奸了沈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家海加入了一个互助杀人组织,组织成员就是当年教化场计划的实验对象,为首的一个人叫Z先生,就是他告诉罗家海,是你强奸了沈湘。”
“那罗家海呢,你们抓住他了?”
“罗家海死了。”方木铁青着脸,“我们相信是那个Z先生杀了他灭口,并销毁了所有证据。”
周老师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地盯着方木,片刻,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死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Z先生是谁,你们调查清楚了么?”
方木没有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周老师的眼睛,“你当年的助手,就是杨锦程,对吧?”
周老师瞪大了眼睛,他很快就明白方木的言外之意,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我是他的老师,他怎么会……再说,那天晚上他一直跟我在一起。”
“那你们去浴池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当时……”周老师皱着眉头回忆,“我们在研究所里……周围的人……”
他用力地捶捶自己的脑袋,“好象好几个人都知道我去找他,但是,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去浴池啊。”
方木不说话了,沉默着吸烟,一根烟吸完,他站起来。
“我们去找杨锦程谈谈。”
杨锦程似乎对他们的来访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寒暄,也没有起身让座,只是坐在桌子后面,轮流打量着方木和周老师,静等对方开口。
方木也索性直奔主题:“杨博士,我需要有关教化场的所有资料。”
杨锦程扫了周老师一眼,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重新戴好眼镜后,他轻轻地说:“不可能。”
周老师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动得满脸通红,“锦程,这件事已经不是科学伦理那么简单了!有人掌握了教化场计划,而且显然要杀死所有知情者。这个人已经派人来杀我,如果你不交出所有数据,尽快让警方破案的话,连你自己也有危险!”
杨锦程似笑非笑地看着万分激动的周老师,似乎觉得他很滑稽,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我不想再重复了——不可能。”
气得发狂的周老师还要开口,方木抬手阻止了他。
“杨博士,教化场的资料和数据涉及到几起系列杀人案,我不妨告诉你,幕后指示者叫做Z先生,他已经销毁了证据,你手里的资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此外,”方木提高音调,“这个人应该就在你的身边,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及早将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