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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在哪里?”李世民一直牢牢记着此事。
“在霍邑!”魏征道,“崔珏遗下一妻、一女,如今他的妻子改嫁,改嫁的人,正是陛下甚是欣赏的猛虎县令,郭宰!也就是上表奏请陛下入住兴唐寺的人!”
李世民脸上霍然变色,魏征说到现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十八泥犁狱是一场阴谋,可是草蛇灰线,剥茧抽丝,却一桩桩连成一体!
“那么按你说,朕此次入住兴唐寺,到魂游地府,都是有人故意操纵的结果?”李世民沉吟道,“可是朕分明躺在床上,为何会出现在地狱中?”
魏征冷笑:“臣没怀疑错的话,陛下这房内有严密的机关,先用某种药物使陛下昏迷,然后机关发动,再把陛下弄到他们造好的幽冥界中。方才陛下沉睡,臣将守在外屋的六名禁军高手隔离审问,这六人分别承认,他们昨夜曾经闻到一股甜香,然后就沉睡了片刻。只不过睡的时间太短,很快就醒来,便没有起什么戒心。”
“什么?闻到甜香?”李世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沉睡前,仿佛鼻子里也闻到一股古怪的香甜气息,他咬牙道,“这房中竟然会有密道!你可查看了吗?”
魏征苦笑:“陛下,若是有密道,自然是那谋僧法雅的设计,法雅此人陛下比臣清楚,天纵才学,上至佛家大道,下至旁门左道,无不精通,对机关器械的研究可谓前无古人,臣要查出他的机关,除非把这座房子拆掉。”
李世民在太原留守府当二公子的时候就认识法雅,自然知道这老和尚多厉害,闻言不禁冷笑:“谋僧又如何?算到朕的头上!既然如此,那就拆了这座十方台!朕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在算计朕!”
正在说话,忽然门外响起裴寂的声音:“陛下,玄奘法师到!”
李世民急忙道:“快请……哦,朕亲自去迎接!”
魏征和杜如晦面面相觑,没想到陛下对这个和尚居然如此看重。李世民翻身下了床,只觉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他苦笑一声,接过杜如晦拿来的袍子披上,走到禅房外。
十方台中,阳光耀眼。那名在幽冥中拼死救护自己的年轻僧人正静静地站在古松之下,一脸宁静。这僧人昨夜浑身是血,头破血流的,现在换了僧袍,虽然有些陈旧,很多地方都磨得只剩下线头,可还算整洁。只是脑袋上包裹着白纱布,纱布外沁出鲜血。
李世民也不晓得为何自己看见这僧人就觉得亲切,见他跪倒叩拜,急忙下了台阶把他搀扶起来:“法师,朕……终于在人间见到你啦!”
玄奘笑了:“陛下在幽冥中的风采,贫僧不胜感佩。”
李世民也哈哈大笑:“昨夜咱们同游十八泥犁狱,那幅场景可让朕毕生难忘啊!不知法师怎么想?”
“能亲身游历十八泥犁狱,也令贫僧难以忘怀。”玄奘道。
李世民点点头,话锋一转:“可是有人告诉朕,昨夜朕所游览的地狱,乃是人为,是为了威慑朕,法师能穿梭阴阳,想必对泥犁狱很熟悉,你以为呢?”
玄奘肃然道:“贫僧坐禅之时,屡屡有神游天外之事,不过进入泥犁狱还是第一遭。贫僧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倘若真是人为,此人的手段着实惊天地泣鬼神,陛下要明察才是。贫僧以为,泥犁狱不应存在于人间,也不应存在于幽冥,它应存在于人的心中,使世人竦惕,使善人不敢为恶,恶人不敢肆无忌惮。可昨夜它竟会在陛下的眼前出现,此事殊为可疑,陛下要下令严查才是。”
李世民默然片刻,幽然道:“无论如何,法师救护朕的功劳,朕不敢或忘。既然有人不信,朕就下令查一查,若真是有人欺朕,也省得让他们以为朕那般好欺辱;若真是幽冥使然,也让那些人相信这神迹!来,法师且陪朕走一走吧!朕已经让魏征率人大索兴唐寺,莫让这些人吵了咱们的雅兴。”
玄奘脸上含笑:“谨遵陛下旨意。”
李世民大笑,携着玄奘的手,两人在兴唐寺中漫步。魏征和杜如晦带领禁军开始大索寺院,只有尉迟敬德带人保护在侧,李世民令所有人退出十丈之外,两人一路走着,慢慢到了霍山的顶上。
眺望着脚下碧瓦如鳞的宏伟寺院,李世民幽幽叹道:“法师,如今就你我二人,咱们不妨开诚布公,法师是个智者,在那种情势下,为了保住朕的命,敷衍那崔珏,朕很是承法师的情。”
玄奘心里暗暗吃惊,脸上却笑了:“原来陛下心中早有分寸。”
李世民冷笑:“朕十八岁起兵,征杀于千军万马之中,天下豪杰在朕的面前无不束手,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刘武周,哪个不是一方人杰?那些人区区的智谋也想算计朕?哼,把朕看得太简单了吧?”
“哦,陛下从哪里瞧出破绽了?”玄奘好奇地道。
“朕没有看出破绽,这些人设计得惟妙惟肖,逼真至极,朕在幽冥界,悄悄咬自己的舌头居然也不觉得痛,这些人能算度得如此精密,倒也令朕钦佩。”李世民摇头,忽然哂笑,“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一年前,他们的计划已经被朕全盘知晓。如何建造的兴唐寺,寺庙地下的地宫,九龙口的动力中枢,混合在空气中含有大麻和曼陀罗的五识香……嘿嘿,朕无所不知!”
玄奘脸色变了,骇然道:“陛下为何这般清楚?这些情况贫僧还是探查数月,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内幕,为何陛下足不离京城,一年前便知道?”
李世民淡淡地道:“因为朕虽然足不出京城,却掌控着天下所有人的命运!包括那些参与者的命运!法雅、崔珏、长捷、空乘固然是心志坚毅之人,尤其那法雅和崔珏,一个能策划出如此可怖的计谋,一个能抛妻弃女潜藏地底下七年,当真是一代雄杰。可惜,他们虽然是豪杰,却找了个心志懦弱的合作之人!朕考考你,法师可知道是谁吗?”
李世民戏谑地看着玄奘,玄奘心念电转,脱口而出:“裴寂!”
“好个和尚!”李世民当真惊叹了,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魏征一直说你是佛门千里驹,心志坚韧,洞彻人心,他果然没看错人。不错,正是裴寂。你想必也知道裴寂的处境,哼,他杀了朕的心腹刘文静,朕做秦王的时候又屡屡仗着太上皇的势与朕作对,朕登基之后,早就想对付他!之所以耽搁下来,只是想徐徐图之,剪除其羽翼,不想使朝中变更过于突然罢了。朕的心思裴寂何尝不知?他杀了刘文静,知道朕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会要他的命,难道他真以为靠个幽冥界就能挽回朕的心意?他当了这么多年宰辅,当不至于这么天真吧?朕打算在贞观二年便处理了他,这老家伙一见不好,立刻私下里见朕,将这桩阴谋和盘托出。”
玄奘目瞪口呆,心里更有些悲哀,法雅和崔珏智谋深沉,胆大包天,没想到却没有识人之明,找了这么个卑劣的合作之人。计划还没有发动,就被人为了自家前途彻彻底底地出卖!
“那么陛下何不及早动手,反而亲身涉险?”玄奘问。
“朕为何要动手?”李世民反问,“这么好的计谋,如果不实行,岂非浪费?更浪费了数十万贯的钱粮。朕当年亲身征伐沙场,迎着刀枪箭矢,何曾畏惧过。再说了,幽冥界和十八泥犁狱真是个好东西,若是令每个人都恐惧,儿女不敢不孝,百姓不敢造反,臣子不敢谋逆,守法奉公,兢兢业业,这是能令整个天下获得安定的法宝啊!为了大唐朝百年千年的基业,朕何惜冒险?”
玄奘这才明白,帝王心术,果然非常人所能揣测。法雅设局给李世民钻,李世民干脆就钻进去,向天下万民亲身验证这十八泥犁狱的恐怖。
“于是朕就暂且放过裴寂,陪他们玩玩。”李世民哈哈大笑,“果然是不虚此行啊!在幽冥里演戏,连朕自己都亦真亦幻,险些分不清楚。那十八泥犁狱太过恐怖,朕明知那些受酷刑的是平常百姓,怎么忍心看下去?这才要离开,没想到这时候法师你冲了出来要救护朕。朕那时候真是提心吊胆啊,万一你脱口说出真相,惹得崔珏凶性大发,当场把咱们咔嚓了,可就弄巧成拙了。幸好法师机敏,你和崔珏那番对答,当真精彩至极,把崔珏逼得走投无路,只好顺着法师铺的台阶往下走,看得朕真是……哈哈哈哈……”
他捧腹大笑不已,玄奘只好跟着苦笑,他当时还诧异这位陛下这么上道,谁料想人家早就知道真相,看他们演戏而已。
“那么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裴寂,法雅,崔珏,还有贫僧的二兄长捷?”玄奘关切地问。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迎着满山的阳光心满意足地道:“裴寂嘛,朕应允了不杀他,自然信守承诺。这老家伙很机智,在判官庙里为了朕,许诺散尽家财,他早就把这番消息放出去了,倒逼得朕不好对他下杀手。不过这宰相是不能让他做了,且让他回家养老吧!不过崔珏和法雅却非死不可,”李世民冷笑,“敢算计朕,若不杀了他们,大唐律法何在?至于你那二哥,一则急流勇退,还算知趣,二则朕也找不到他,你呀,就期盼他永远别让朕找到吧!”
“多谢陛下洪恩!”玄奘急忙拜谢。他自然明白,以李世民拥有四海的权势,要找一个人哪有找不到的,这么说其实也是放了长捷一马。
“来,咱们且看看。”李世民拉着玄奘站在山巅,脚下是连绵的风车和辉煌的兴唐寺,“魏征他们正在寻找证据,朕要法雅和崔珏死,也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不是?”
两人向下眺望,十方台的位置清晰可辨,只见一队队的禁军正推倒房舍,在砖石瓦砾中寻找。寺庙里的和尚都被赶了出去,聚集在山下的广场里,黑压压的一团,一个个惊恐至极。旁边的小路上,不停有禁军的将领来传递最新进展。
“陛下,十方台已经被推倒,在内室的地下果然发现密道。”一名禁军校尉来报,“不过倒塌的房屋填埋了地道,无法进去探查。”
李世民沉下了脸:“魏征怎么办事的?继续查!”
那名校尉下去之后,尉迟敬德亲自上来报告:“陛下,臣抓获了法雅。”
“哦?”李世民笑了,“带上来!”
不多时,一群禁军押着法雅走到山顶,法雅浑身是土,脏兮兮的,身子委顿,不过精神头还不错。李世民笑道:“法雅禅师,忙碌了十年,今日终得圆满了。”
法雅居然笑了,看了看一旁的玄奘,朝着李世民合十:“老和尚所求,乃是天下大治,它既然在陛下的手中实现,当然是圆满了。”
“一派胡言。”李世民哈哈大笑,“你这和尚还嘴硬?待会儿朕找出证据,看你还有何话说。”
法雅毫不示弱,笑道:“陛下找出证据,老衲自然甘愿伏法!”
“好!”李世民大喝,“来人,给朕堆上柴禾,一旦找出证据,朕当场火焚了他!”
禁军轰然答应,当即砍伐松树,堆起一座高大的火场,把法雅五花大绑,架到上面。法雅满脸含笑,盘膝而坐,口中默念佛经。玄奘脸色惨变:“陛下……”
李世民森然道:“法师,朕由得这般欺辱么?朕只追究首恶,放过整个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便是那天道人心,也要朕出了这口恶气吧?”
玄奘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法雅面前,低声道:“禅师何苦如此?”
法雅睁开眼睛,笑了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恰如觅兔角。”
玄奘哑然,这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