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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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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集乃城虽然因长久的废弃已变得不复当年的辉煌,但在慕容冲天十来年的努力之下,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处极为坚固的防御工事。

到了亦集乃城之后,张飞鸿才觉得自己此行多少有些仓促,有些考虑不周。

他开始怀疑慕容冲天除了想入主中原武林之外,尚有更大的野心。

在他看来,圣火教的总舵与其说是江湖门派的总舵,还不如说是一处兵营来得更恰当些。

圣火教的教众也根本不像是一般江湖门派的门下弟子,甚至圣火教总舵内各堂各坛各部的编制,也是严格按照一支军队的标准来完成的。

总舵内到底驻扎有多少人马,张飞鸿估计不出,但他亲眼看见的两队铁骑兵,人数至少不下二千人。

那是在他到达亦集乃的第三天,慕容冲天第一次与他会面。

其实,亦集乃城已经不能算是一座城池了,因为除了那一道坚固高耸的城墙外,城内连一幢哪怕是土墙草顶的小房屋也没有。

圣火教教众们都住在帐篷里。

大大小小的帐篷几十个一组,散布在城内。

除了帐篷之外,亦集乃城内便只有大片大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了。

慕容冲天正是在一座大帐篷内与张飞鸿会面的。

慕容冲天的外貌竟然同张飞鸿所想象的十分地相似。

惟一令张飞鸿略感意外的,便是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比张飞鸿足足要高出一个头。

张飞鸿与田福二人离圣火教的中军大帐还有二十多步远,慕容冲天已经大笑着迎了出来。

不等替张飞鸿引路的李乾元和童尚荣开口介绍,慕容冲天几步就跨到张飞鸿面前,抓住他的双手使劲地摇了几下,大笑道:“张公子,一路辛苦了。”

张飞鸿含笑道:“童、李二位长老一路之上诸事照应,谈不上辛苦。”

慕容冲天携着张飞鸿的手,二人并肩走进大帐。

大帐呈长方形,进深足有二百步。

大帐两边,各摆设着一长溜乌木交椅。

大帐的尽头,是一架楠木大屏风。

屏风前摆着一张虎皮大交椅,椅前是一张宽大的白杉木大案。

慕容冲天客客气气让座之后,自己也随随便便地在张飞鸿对面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张飞鸿。

落座之后,张飞鸿才发觉童尚荣和李乾元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大帐内了。

慕容冲天轻拍一下手掌,道:“上茶。”

屏风后转出两个小丫头,将三杯清茶送到三人手边的小茶几上。

慕容冲天端起茶杯,微笑道:“请,请。敝教地处西北苦寒之地,水质不算太好,张公子见谅。”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威震中原武林的“五大高手”之一,更不像是执掌圣火教的一教之主,简直就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头而已。

他对张飞鸿的态度随便之中透着一股亲切,就像是在接待一位长时间没见面的后生小辈。

似乎他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胸怀复国大计的张氏一族的“主公”,也不知道张飞鸿前来见他的目的。

张飞鸿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笑道:“慕容先生过谦了,此水乃是高山之顶积雪所化,一股清正之气,沁人心脾。”

他又浅浅呷了一口,品了品,叹道:“水好,茶也好。

好茶,好茶,此茶定然是宁国府黄花山所产的黄花云尖吧?”

看他心满意足的样子,似乎他不畏寒苦长驱三千余里,为得就是喝这一口积雪化水泡的茶而已。

田福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长揖到地,道:“大周内廷总管田福参见圣火教慕容教主!”

张士诚当年的国号就叫“大周”。田福特意亮出自己的身分,是想尽快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同时他也是在向慕容冲天表示不满。

他觉得以张飞鸿一国之主的身分亲自来圣火教总舵,慕容冲天接待的规模未免也太小了,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就是如同儿戏。

慕容冲天也站起身,还了一揖,笑道:“老先生太客气了,请坐,请坐。”

田福怔了怔,怒气顿生。

他原本就阴沉沉的一张脸变得更加阴沉了。

张飞鸿的脸上仍挂着轻松的笑意,他含笑对田福道:

“福爷爷也尝尝。此茶清香宜人,厚而不沉,实在难得。”

田福只好坐了下来,端起手边那杯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勉强动了动嘴角,算是笑了一笑。

张飞鸿又浅浅呷了口茶,满意地叹了口气,这才道:

“慕容先生,在下于济南巧遇贵教刘仲谋先生。刘先生向在下谈及慕容先生绝世之气度,令在下神往不已……”

慕容冲天大笑着摇了摇手,笑道:“哪里哪里,张公子太客气。公子年轻有为,胸蕴不凡,令老夫心折!”

张飞鸿含笑道:“在下临行之前,蒙刘先生厚意,已将在下来意报知慕容先生,不知先生有什么指教?”

慕容冲天笑道:“仲谋的确给老夫写过一封信,信中言及公子之志向,只是语焉不详。”

张飞鸿知道,要是再像这样转圈子,只怕转到明年去也说不上正题。

他拈起茶杯盖,在手中轻轻转动着,目光盯着杯中漂浮的几片茶叶,似是不经意地道:“慕容先生,如果贵教、瓦剌及在下在海外及中原各地数十年间积蓄的实力,三方联手合作,共击明廷,先生以为胜算有多大?”

慕容冲天抚着他那部长长的美髯,微笑着淡淡道:

“公子以为能有多大胜算?”

张飞鸿道:“依在下之见,胜算绝对不会低于七成。”

慕容冲天道:“哦?”

张飞鸿道:“不知先生是否有此意向?”

慕容冲天淡淡道:“老夫生平志愿,便是要重振圣火教往日雄风,再度入主中原武林,果真如公子所说有七成把握,老夫自然会与公子联手。”

张飞鸿喜道:“先生既有此意,还烦请先生尽快与也先取得联络,最好是能三方会谈一次,商讨一些具体事务。”

慕容冲天笑道:“话是这样说啦,只是要见也先可不太容易。”

张飞鸿道:“据刘先生说,慕容先生曾助也先之父脱欢一统蒙古诸部,与也先两世交好。想见他怎么会有困难呢?”

慕容冲天道:“要见他自是不难,只是找起他来比较麻烦而已。”

张飞鸿道:“据在下所知,瓦刺王城就在居延海附近,离此地应该不会太远吧?”

慕容冲天看了张飞鸿两眼,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微笑道:“公子刚才说什么?是不是说瓦刺的王城就建在这附近?”

他的微笑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他的眼睛也比刚才略略睁大了一点,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张飞鸿自然察觉到了慕容冲天态度的变化,但一时弄不清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他想了想,道:“是啊。在下刚才是说瓦刺的王城就建在居延海附近。”

慕容冲天又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缓缓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也先是住在瓦刺王城的王宫里?”

张飞鸿迟疑了一下,道:“也先贵为瓦剌太师淮王,自然会有自己的寝宫,这有什么不对吗?”

慕容冲天笑了笑,淡淡道:“也先的确有自己的住所,只不过他住的是帐篷而不是什么宫殿,瓦刺也素来没有什么王城。公子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

张飞鸿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但仍然坚持道:“在下也是在书上看来的,而且这书的作者乃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儒。”

慕容冲天叹了口气,耐心地道:“蒙古诸部一直都过着游牧生活,又哪里会建什么王城。也先的住所叫大帐,乃是一顶由百余匹健马拉着的活动的帐篷。”

他看了看张飞鸿的脸色,接着道:“不仅仅也先,瓦剌可汗脱脱不花,以及以前的脱欢,本雅里失、玛哈木,甚至成吉思汗,也都是住着这种可以移动的大帐。”

张飞鸿一拍自己的前额,仰面大笑道:“惭愧,惭愧,如果不是先生指点,在下只怕一辈子都会以为瓦刺有一座规模宠大、气象万千的王城了!”

慕容冲天也大笑道:“这是腐儒害人,跟公子无关……不知公子所看的是哪一本书?是哪一位博古通今的大儒所著?”

张飞鸿喘了两口气,却仍然忍不住要笑:“就是那一位一直自号天山隐逸的梁……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慕容冲天恍然道:“噢,就是他呀……,此人名头素来极大,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张飞鸿笑道:“慕容先生哪天有空,找本他的大作《萍踪新语》看看。在下就是在那本书中看见的。”

慕容冲天笑道:“学问太大的人,肚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一时说错了,弄混了,也是有的。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他转脸看了看大案上的一座沙漏,笑道:“已到了敝教演武的时间了,张公子如有兴致,随老夫一起去看看如何?如有什么不当之处,正好请公子不吝指点。”

张飞鸿拱手道:“正欲一睹贵教风采,’指点’二字,绝不敢当。”

居延海边辽阔的草原,正是圣火教铁骑营的演武场。

一看见那两队骑兵,张飞鸿心里就禁不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两队骑兵共两千人,按马的颜色分成两队。

东面的一队全是枣红马,西面则是清一色的黑马。

更让张飞鸿吃惊的是骑士们的服装。

在此之前,张飞鸿所见过的圣火教教众穿得都很普通,各种各样的衣饰都有,身着劲装的人反而不多。

但这两千骑士却都头顶铜盔、身被铁甲。

连他们的武器也是统一的。

东边的一队是长刀,西边的一队是长枪。

这简直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正规军!

就算将这支队伍与明廷最精锐的御林军,瓦刺最剽悍的骑兵大队放在一起,也绝对毫不逊色。

张飞鸿自己在海岛上也亲自训练了一小支骑兵,但限眼前这支队伍一比,他只能自愧不如了。

不论是从人数、装备还是从气势上,圣火教的骑兵都远远超过了他曾经引以为荣的那支队伍。

慕容冲天一声号令,两队骑兵同时发动,纵马向对方直冲过去。

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八千只铁蹄的践踏之下,连大地似乎都已微微地颤动起来。

张飞鸿虽养气功夫极深,此时也不禁为之气杀。

田福的脸色倒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骑兵发起冲锋的那一刹那,张飞鸿清楚地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平日里一直阴沉且略显浑浊的眸子中,闪出了锋锐而且亮丽的光芒。

慕容冲天自马上侧过身,微微眯起双眼,看了看张飞鸿,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两千人的同声呐喊,两千匹马暴烈的嘶鸣,八千只铁蹄狂奔之时的如滚雷般的隆隆声,都没能盖过幕容冲天粗豪的大笑声。

声浪传开,连波平如镜的居延海上,也激起了一阵阵细碎的浪花。

直到现在,张飞鸿也忘不了那似乎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大笑声。

虽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墓容冲天仰天大笑之时的身影和他脸上的得意骄矜之色。

就能感觉到自慕害冲天身上透出的那一股“舍我其谁”的气概。

自那天会面之后,一直到现在的二十多天里,他没能再见到慕容冲天。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湛蓝湛蓝的天空。

月光下是一望无际的居延海。

清冷的月华流泻在蓝得发黑的水面,铺开一片浓重的寒意,笼罩着在湖边漫步的张飞鸿。

他裹紧身上的貂裘,抬起头仰望着幽深的夜空。

月在中天。

他不禁想起了留在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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