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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情仍然存在着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如果信中的内容是假的,那么写信人的动机就值得怀疑。这么短的内容,写信人却使用了电脑打印稿,显然实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笔迹。所以我推断,这个人应该就在你们身边。张先生,孟家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了,你不希望把这个人找出来吗?”
张大伟的目光先是缓和,随即又变得有些惊讶。然后他转过头,和不远处的侄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奕飞微笑着说:“叔叔,现在您该相信了吧?这位陈海柳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小报记者。”
“很好。”张大伟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他又看着陈海柳说道,“不管是谁把你找来的,但你确实就是我们此刻需要找的人。事实上,对于这个案子,的确存在着一些疑点。”
对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这多少有些出乎陈海柳的预料,她略微一愣,直言道:“既然真的存在疑点,那你们现在该找的人也许并不是我,而是警察。”
“警察必须按制度办事。中国现行的法律,讲究谁主张,谁举证。警方是认为孟建云有罪的,而且他们举出了充分的证据。我们所掌握的疑点远远不足以推翻这些证据,所以,要想给孟建云翻案,必须从这些疑点入手,找到切实的反证。”
张奕飞此时接过叔叔的话头,继续说道:“坦白说吧,我们所说的疑点力量有限,尚不足以令警方就一个已经定性的案子再次启动侦查程序。而在龙州城里,除了警方之外,最具侦查本领,有能力去揭开那些隐秘事实的人,恐怕就要数你——大名鼎鼎的陈海柳记者了。”
任何人听到恭维的话都会感到舒服的,尤其是这些话恰好又说中了你真正的优点。陈海柳此刻便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笑了笑:“好吧,那现在就让我听听你们发现的那些疑点是什么?”
“第一个疑点,也是最明显的一个——”张奕飞忽然话题一转,“陈小姐,你应该也听过庭审。”
陈海柳点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疑点是什么?”张奕飞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考较意味。
“你是指行凶的过程?在孟建云的供述中,他对行凶过程的描述并不圆满,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用棒球棍击打了孟少强的头部几下。”
“很难得你看出了这一点。”张奕飞赞许地看了陈海柳一眼,“要知道,公开庭审的时候,这个疑点已经被最大限度的掩盖了。而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孟建云并非忘记了击打几次这么简单,事实上,他对整个行凶的过程都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陈海柳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是这样,警方是怎么定的案子?”
“这就要将事发当天的整个经过从头说起了,叔叔,您是现场的当事人之一,就请您向陈小姐再次讲述一次吧。”
陈海柳从包里拿出纸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唉。”张大伟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蹙起眉头,带着一种悲伤和无奈的语气,开始回忆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悲剧。
“我一生的好朋友——孟国富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八日去世的。在此之前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死后,两个儿子会因为财产分配的问题而产生纠纷,所以他预先立下了一份遗嘱,想要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这份遗嘱的内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陈海柳点点头:“遗嘱最核心的内容有四条,这四条遗嘱使得兄弟二人任何一方想要加害另一方时,都无法获得实际上的利益。因为即便是其中一人死了,他名下的那份财产也不会被剩下的那人获得。而且行凶者还会面临失去所有财产的危险。”
“是的,这份遗嘱从内容上来说应该是完美的。但即使如此,却仍然无法阻止最终兄弟相残的结局。”张大伟痛惜地摇着头,“当时我们都认为,在孟家日后可能发生的内斗中,孟少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这份遗嘱其实就是为了限制他的行为。孟少强在看到遗嘱后,一气之下,竟离家出走了。不仅对家族所有的事务不管不问,甚至连新婚不久的老婆都没有带上。我们想和他联系,可谁也没法联系上。直到孟国富死后,我们才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他回来了?”
“不,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约孟建云在南城外龙腾山庄的度假屋中见面。”
“约定的时间就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吧?案发的那一天。”
“不错。那天下午两点,我们按照约定来到了龙腾山庄。当时同去的除了我和孟建云之外,还有孟少强的妻子于婷,以及孟家公司中的几个重要成员。要知道,孟少强可是家族中的核心人物,对他的回归,关注的人可不在少数。我们在山庄中找到了孟少强所在的屋子,而他果然在屋子等着我们呢。不过他却命令我们都出去,只允许孟建云一个人留下来,他说兄弟俩之间有一些重要的问题需要商议,于是我们只好退到屋外等待。可没想到这样仍然不行,因为孟少强随即又在屋子里大吼了一声:‘你们谁也别在屋外偷听,都给我滚到大门外面去!’”
“大门外面?这是什么意思?”陈海柳遇到有不解的地方,便立刻提了出来。
“哦,这是我刚才没讲清楚。”张大伟补充解释说,“孟少强约我们见面的地方并不是一间独立的屋子,而是一幢三层小楼中的一间。这间屋子位于一层,与楼梯口相邻,他让我们到大门外面,指的就是到楼外的意思。”
“那你们呢?出去了吗?”
“当然。孟少强向来处事强硬,对手下人,包括他的老婆,都是说一不二的。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近一年的时间,但对大家的震慑感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他那么一吼,我们只好退到了大门外,在楼前等待着。这一等就是个把小时,就在大家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只见孟建云一个人走出了楼门,当时他神情恍惚,手里提着一根棒球棍,棍子前段沾满了血迹。见到我们之后,他绝望地摇着头,口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令人惊讶万分的话语。”
“他说的什么?”陈海柳听到关键处,格外地凝起了精神。
“他就这样叫喊着,带着哭腔。”张大伟添了添舌头,然后开始模仿孟建云当时的声音,“我做了什么?!……天哪,我杀了他,我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那他是第一时间就承认了自己的凶杀行为?”
张大伟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陈海柳不解地挑了挑眉头,这显然与众人先前的怀疑有些背道而驰了。
却听张大伟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全都惊呆了。很快有人报警,有人负责照看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孟建云,我和于婷则赶紧冲进了那间屋子里,见到屋内的情形,于婷一下子便瘫倒在地上了,而我的心则是‘咯噔’一声,猛地沉了下去。屋里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从身形衣着看出,死者正是刚刚回到龙州的孟少强。”
“等等。”陈海柳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玄机,“为什么说‘从身形衣着看出’?”
“因为尸体倒下的时候,头部正好栽进了屋子里的壁炉中。当时正是隆冬,炉火烧得很旺,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死者的脸部已经被完全烧焦,难以辨认了。”
陈海柳皱起眉头,在记录本上相应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她暂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问道:“在度假村这样的地方,警察应该很快就到来了吧?”
“是的,非常快,大概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时间。”
“那警察有什么发现呢?”
“警察来了之后,对我们分别进行了询问,然后便把孟建云当作重大嫌疑人带走了。后来与警方沟通的工作,都是由我的侄子去做的。”张大伟指了指身旁的青年人,“具体的情况就让他直接告诉你吧。”
陈海柳把目光转向张奕飞,示意对方开始,后者随即说道:“警方在现场勘查的情况对孟建云非常不利。死者刚刚死亡不久,尸体尚未完全僵硬,其致命伤在头部——被钝器多次击打,造成了颅脑的开放性骨折。凶器正是孟建云手中握着的那根棒球棍。在屋子里,还有两件东西引起了警方的关注,其一是一张继承人指定文书,其二则是一块手帕。”
“请你详细的讲一讲,关于这两样东西。”
“嗯。继承人指定文书是由孟少强写的,这一点经过笔迹比对,已经得到确认。不过文书的内容却是用孟建云的口吻说出,核心的意思便是:孟建云将指定孟少强作为他的财产继承人。”
“啊!”陈海柳立刻意识到这张文书的意义,“如果孟建云在文书落款上签了字,那么根据孟国富的遗嘱,只要孟建云死了,孟少强将获得父亲所有的遗产!”
张奕飞点点头,同时对女记者反应之快表现出了明显的赞许。
陈海柳紧接着又问:“那手帕呢?有什么特别的?”
“手帕上含有大量的精神类药品三唑仑。”
“三唑仑?”陈海柳抬头看着对方,“这是什么东西?”
“俗称迷魂药,从口鼻吸入后,会令人神智模糊,失去自控能力,而且这种药有过性遗忘的特点,即服用者醒来之后会忘记药效期间发生的事情。”
“迷魂药,迷魂药……”陈海柳低头沉吟了一会,霍然开朗,“是孟少强!他想用迷魂药控制孟建云,从而让对方在那张继承人指定文书上签字!”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孟建云的后来的供述也证实了这件事情。据他说,孟少强在把众人赶到楼外之后,便拿出了那张文书,逼他在文书上签字。他当然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于是孟少强先是拿起了一根棒球棍,对他进行威胁。对了,那棒球棍是挂在屋内墙壁上作装饰用的。孟建云仍然没有妥协,见武力威胁无效,孟少强突然掏出一块手帕,捂在了对方的口鼻上。孟建云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并且立刻失去了神智。当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孟少强已经倒毙在墙边,而自己手中则握着那根行凶用的棒球棍。”
“难道说孟建云失去神智之后,不但没有在文书上签字,反而夺过了棒球棍,把孟少强给打死了?”虽然早已知道事情的结局,但中间过程如此变化,还是让陈海柳有些出乎意料。
“从理论上来说,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所谓迷魂药,它的功效并非能让使用者操纵对方的行为,事实上,迷魂药只是让受害者失去了自身的判断和控制能力。比如说以前经常发生的迷魂药诈骗事件,由于受害者本身存有贪念,当他被迷晕后,这种贪念就会被放大,而正常的思考能力又降到了零,所以才会听从骗子的吩咐,将钱财交给对方。”
“也就是说,如果孟建云根本不愿意在文书上签字,那么即使他被迷晕,也是没有用的?”
“不错。”张奕飞接着往下分析,“现在我们可以假定,孟少强对迷魂药的机理了解得并不透彻,他相信了那些传言,以为可以通过迷魂药完全操纵对方的行为。可事情的发展却和他的设想大相径庭了。”
“孟建云杀死了孟少强……那就是说,孟建云本身也有这样的念头?”
张大伟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此时他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是的,孟建云自己也承认了……这样后来给他定故意杀人罪的时候,就具备了最重要的依据:杀人动机。”
陈海柳点点头,的确,面对哥哥如此欺辱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