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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来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父亲为了自己的计划而暗中运营,继而又认识了李富生,从李富生身上掏走了不少东西。父亲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不过对于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他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告诉了郑立夫很多事情,在当时,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同样也是合作关系。
如果事情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那么到最后,父亲的计划可能不会成功,但至少他们兄妹也不会因此变成势不两立的仇人。
玉姨跟父亲很亲,可能是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的原因,所以她对长兄有一种特殊的依赖感。玉姨后来被调动到三台河子,在总机房工作,顺便可以收集一些来往通话中涉及到的隐情,这也是个很重要的工作,父亲比较重视,两个人经常暗中交谈,其实只是说一些通话中的信息,但是在当时的外人看来,这种关系就比较暧昧,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我知道这些,小君告诉过我。”文哥讲到这里,脸上就泛起了一丝骄傲,因为他觉得玉姨告诉了他当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如我以前所想,父亲他们三个虽然只是穷乡僻壤里长大的孩子,但是父亲和郑立夫都很英俊,玉姨年轻的时候面貌姣好,所以很受时一些单身的士兵和军官的追捧。不过像父亲他们生长的环境,注定要比普通人想的更多,也早熟更多。年轻的玉姨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她并不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爱慕高大帅气的士兵或者军官,她想找的人,是一个可以完全服从自己,忠于自己的男人。她亲眼目睹过祖父杀掉祖母的一幕,尽管那件事只是一场意外,但血腥和无情的场面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可能从她略懂人事的时候就已经认为,找一个听话的男人,比什么都强。
文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非常鸡贼,但是对于玉姨却有一种无比忠贞的感情。所以,外貌丑陋的文哥不仅没有被玉姨嫌弃,反而成为最有希望的人选。
“小君说过,男人的脸能当饭吃吗?”文哥咧咧嘴,尽管是在这个紧张的关节上,但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脸的幸福和骄傲。
父亲对于这件事,不表达什么看法,文哥去三台河子的次数比较多,他非常听话,所以父亲对他没有意见。但是郑立夫却不同了,他当时还年轻,思维还没有完全成熟,他可能误会了文哥,他觉得文哥轻浮油滑,不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选。郑立夫的初衷没有问题,他和很多很多人一样,对自己的妹妹负责,而且当时的环境确实也不适合谈情说爱,所以,郑立夫反对文哥和玉姨的交往。文哥不听,每次有机会到三台河子去的时候,总会逗留很久,这让郑立夫相当恼火,有一次终于爆发了,跟文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父亲来决断的,郑立夫是他亲弟弟,文哥只是一个外人,衡量利弊,父亲肯定会倾向于郑立夫,所以最终,他找玉姨说过,让她顾全一下大局,尽量少和文哥来往,同时又警告过文哥,让他不要想太多。
文哥玉姨和郑立夫的矛盾,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在天机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上上下下都是流言,父亲可以跟高层接触,通过一些观察,他发现工程被叫停的可能性非常大。工程被叫停,就意味着父亲的计划将会完全中断,他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继续进行这个庞大又复杂的探秘计划,所以,他开始接触外界的力量,在思考能不能通过别人的力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个主意其实最早是李富生提出来的,当时的李富生跟现在的李富生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个游荡在历史长河中两千年都不死的老妖怪,最善于借助他人的手去做自己的事。
父亲想要离开,就必须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因为他虽然有人罩着,但西海河还有三台河子毕竟是管制的军事禁区,所以,他让母亲从北京来到了西北,一住就是一年多,父亲通过私人关系,在利用这个借口,从三台河子离开了数次,暗中进行自己的密谋。但最后,时间越来越紧张,他要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所以违纪把母亲接到三台河子,母亲当时即将面临分娩,父亲需要照顾她,就有更多可以不被人注意的时间。
其实,他没有照顾母亲,很多很多时候,母亲都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独自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空旷的房间,沾着隐隐血迹的铁架子床,我那种隐约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对那个环境,有了一种印象。
父亲和郑立夫的最终决裂,就是因为双方的立场发生了最严重的分歧,郑立夫坚决不同意把计划的任何资料流入到境外,即便理想不能实现,也不能这么做。但是当时的父亲,已经为这个计划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就好像对一个人注入全部的情感,覆水难收,他陷在泥潭沼泽中,无法自拔。
“当时,小君苦苦哀求过郑立夫,我没有看见过,但很多年后小君偶尔说起这些,还会伤神。”
玉姨对父亲的兄妹感情,要比跟郑立夫多,她当时没有什么能力,只能用哀求和眼泪去试图说服郑立夫。
年轻的郑立夫,有自己的立场和决绝,他沉默且低调,但是在关键时刻,他的枪是冰冷而且无情的。
第351章 上辈人的决裂(二)
当年的一声枪响,决定了事情之后的走向,父亲死在遥远的边境线上,他一死,他所经营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文哥玉姨没有什么办法,郑立夫在这几年时间里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班底,所以文哥他们斗不过郑立夫。对于现实,他们只能暂时忍耐。
但是郑立夫没有乱杀,他只杀掉了将要叛逃的父亲,之后又找到了孤身带着我的母亲,郑立夫带走了我,这让母亲悲痛欲绝。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好像能读懂他们每个人的感觉,不仅仅是读懂父亲,还可以读懂郑立夫,母亲,玉姨,文哥。对于郑立夫来说,那同样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他并非冷血无情,相反,他对于老旧的人或事,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他可以十年总穿一件衣服,可以一辈子抽一个牌子的香烟。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亲哥哥,尽管迫于无奈,然而仇恨已经深深的埋下了。
“小君恨郑立夫,恨之入骨。”
恨意最大的,无疑是玉姨,她觉得是郑立夫阻止她和文哥的恋情,也是郑立夫杀掉了自己最信赖的哥哥,从父亲倒在边境线上的一瞬间,玉姨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为了复仇,玉姨也改变了初衷,她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可能永远都无法斗的过郑立夫,所以她离开文哥,选择了陈思烈。陈思烈是个强势的男人,这让玉姨感觉不爽,而且厌恶,但她没得选择,她只能借助陈思烈的势力,只有陈思烈可以让她变的强大起来。
在玉姨将要离开文哥的时候,文哥哭了,无比悲痛,但是他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帮不了自己爱的人,所以,就让她走。
“那两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感觉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行尸走肉一样。”文哥慢慢道:“我常喝酒,也总在想,我没有参加小君的婚礼,但是我知道,那肯定是场隆重的婚礼。”
文哥混混沌沌的过了一年多,被安排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当联防队,事情可能真的是很巧,在他参加工作之后,才知道陈思烈调任,已经在当地。由此,他和玉姨再一次想办法联系上了,尽管双方的身份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不过文哥相当满足,他知道,自己爱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就在同一个城市。
“每天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耳朵贴着枕头,仿佛就能听到她的呼吸声,那种感觉很好,我沉溺于此。”文哥慢慢闭上眼睛,满脸都是陶醉。
往往,一个很小的细节可以改变一件事情。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在玉姨嫁给陈思烈之后,又生了儿子,尽管她拥有了一些能量,不断的暗中搜索郑立夫,但是郑立夫在躲避她,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杀掉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哥哥,而且年纪在增长,对于世事的态度也在改变,郑立夫可能理解到了,女人图的什么?无非是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否出众,只要一生守着老婆,那就足够了。
所以,郑立夫的心里,隐隐也有愧疚,他躲避玉姨,不跟玉姨进行正面交锋。玉姨经过几年的寻找,心里也稍稍有点懈怠。
但是很不幸,我在意外中回到了九三年。
我的出现,让郑立夫的大计划方向发生了改变,同时还有其它一些作用。作用来自那个丢失在母亲后院的日记本,那本日记让玉姨觉得,郑立夫的人时刻还在左右,尤其是在自己带着年幼的小地痞出现的地方,也被郑立夫的人窥视着,这让玉姨感觉不安,稍稍懈怠的复仇的念头猛然加剧起来。
同时,这本日记的内容也让母亲知道,她的儿子仍然活着,活在一个她所不清楚的地方,不过对母亲来说,这本日记的内容就如同一针强心针,那时候,她可能已经撑不下去了,但是她突然知道,我还活着。
因为我活着,所以她也要坚强的活着。
往事让我感慨万千,心中的感受瞬息万变,酸甜苦辣,百味交集。
郑立夫和玉姨的争斗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但是真正交锋的时候很少,因为郑立夫的行踪不定,而且要一言一行都要尽力避开别人的注意,所以他低调到了极点,腰缠万贯却过着清苦的生活,我也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穷的富二代。
在玉姨他们刚刚找到我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觉这么多年的争斗,总算是有了个结果。通过那本日记,玉姨知道,郑立夫其实始终是把我当做儿子一样抚养的。把我抓起来,会让郑立夫寝食难安,继而妥协,甚至束手就擒。
但是玉姨的想法突然改变了,仇恨酝酿了那么多年,不如当时强烈,却平静的像一片无底的深海一样,争斗其实把玉姨也折腾的够呛,她觉得,现在就算一枪打死郑立夫,也难以填平心里的沟壑。
所以,她改变主意,想让我杀掉郑立夫。在郑立夫的角度上,他可能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的同伴一个个死去,让他同时也预感到,自己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某种意外而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对于死亡,郑立夫并不畏惧。
但如果杀他的人是我呢?是一个被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了二十多年的人呢?如果真是我一枪打死他,那么在子弹射入他体内的一刻,他心里一定会有极其强烈的痛苦。
被仇人杀掉,和被自己的儿子杀掉,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玉姨想要的,就是让郑立夫更痛苦。因而,他们团伙的目标发生了改变,在追逐大事件,同时也在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让我可以亲手杀掉郑立夫。
不过阴差阳错中,他们的计划始终没有真正实现过。因为我的性格,因为我偶尔遇到的可以被称作真正朋友的人,改变了这一切。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文哥讲完了,看着我,眼神中依然都是哀求:“没有一句谎话,你要知道,小君没有错的,救救她,郑立夫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你杀郑立夫,天经地义,救救小君,救救她……”
“她是没有错。”我并未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