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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目的地是桐柏山中麓靠近河南的那部分,汽车开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剩下的路要步行。文哥对这里很熟,估计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他带着我们进山,这个时候的桐柏正是植被茂盛的季节,我们进山走了七八个小时,找到了一个村子。
“这样的村子,周围还有三个,都是自然村,这个最大,黄婆就住这里的。”文哥对我们指了指:“村子不通电,条件有点艰苦,不过有野味吃,值当弥补一下吧。”
村子相当闭塞,我们三个进村的时候就被一群拖着鼻涕的孩子给围上了,他们认识文哥,而且好像很喜欢他。文哥带着很多水果糖,给孩子们分,屁孩们都乐了。我觉得文哥很有闲心,但他好像能看懂我在想什么,又呲牙笑笑:“只是几块糖的事,但这些孩子里难保以后会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咱也难保一辈子没有求到人家的时候是不是?”
我们说着话就走到了村东头,在那边,我看到了一幢非常奇怪的建筑。它绝对不是桐柏山区的民居,虽然也是砖瓦木料结构,也有院子和围墙,但整个院子连同里面的房子就像一口硕大的大棺材。
“黄婆就住那里。”文哥一边说着,一边跟我和陈雨交代了些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那个黄婆有不少忌讳,千万不能在她面前犯了这些。譬如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死字,不能当着她的面摔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这人怎么这么怪,是一跳大神的巫婆子?”
“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比较怪,我们求到她了,最好规矩点。”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走近了那幢如同大棺材一样的院子时,总是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气息,这时候正是热的时候,但这幢院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罩着,一靠近就嗖嗖的冷,我下意识就裹裹衣服。
院子的门是紧闭的,文哥一看,就指着门上吊着的一束染成白色的干草,说:“黄婆在里面有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等。”
我们三个在院门对面的树下坐着等,到了这里,文哥算是说了点关于黄婆的事。这是个脾气非常古怪的老婆子,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属于封闭山区里那种巫婆之类的角色,但她很有本事,平时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操持白事,有人偶尔撞邪了,谁家要盖新房子了,都会找黄婆,甚至有的生了病,也跑过来求黄婆看。不过文哥说黄婆怪归怪,心还是很善的,帮人做事,对方有钱了就给几个,没钱她也不要,不给钱的主儿下次过来求她,她还是会帮忙。
“活雷锋嘛。”
“话说回来,山里人淳朴,尤其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非真被逼的没办法,否则谁都不会赖这个钱。”
这时候,从右边那条小路上,呼哧呼哧的就过来一辆木板车,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飞快的拉着车,车旁有个妇女一路小跑的跟着,一边不停的抹眼泪。离的太远,我看不到他们拉着什么,但是车子明显是奔黄婆这边来的,等距离一近,我就看到平板车上躺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人拉过来的时候估计已经不行了,可能是溺水后捞上来的,浑身透湿,一双眼睛睁着一条缝隙,眼珠子都不转了,充斥着死灰色。
拉车的人明显知道黄婆的规矩,尽管急的乱抓头发,但还是不敢去敲门。那个中年妇女忍不住哭,抱着车上的男孩子就是一阵哀嚎,中年汉子很急躁,憋着嗓子让她安静。
文哥是个热心肠,跑过去看,我也在后面跟着,他翻翻那孩子的眼皮,又把把脉,之后摇摇头。我在旁边看着很可惜,十三四岁的孩子,估计还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没了。
那汉子大口抽烟,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大概等了五分钟,院子门被打开了,一个村里的老太太一脸感激的捧着一包香灰朝外走,透过这个老太太,我看到了后面的黄婆,一看就知道是个古板的老太婆,干瘦干瘦的,眼皮子塌着,几乎把眼珠子都盖住了。
那汉子看着粗鲁,其实很讲道理,他知道是我们先来的,就跟文哥商量,文哥赶紧摆摆手,说我们不急,示意他们先看。
汉子直接背着木板车上的孩子就进了院子,随后,院门砰的关上了。我看着院门上挂着的那束干草,心里就乱打鼓,鬼影诅咒这东西困扰了多少人,靠一个山区里的巫婆子就能搞的定?
“把心放宽。”文哥嘬着烟道:“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出了事,不是你,你坐在那儿抽烟,看着很写意啊。”
“说了把心放宽。”文哥吐了口烟,左右看了看,小声跟我说:“这不是第一次求黄婆做这样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稍稍放心了,但还是不明白黄婆是怎么搞定这样的事的。
我们三个等了不到十分钟,院子里就传来那个中年妇女压抑不住的痛哭声,文哥就继续摇着头道:“人拉过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也不是神仙。”
当中年汉子和妇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如那个孩子的眼珠子一样,死灰死灰的,仿佛天塌地陷了。两个人是空手走的,这是当地的一种说法,那么小的孩子不正常死亡,怨气很大,如果没来得及办白事下土,直接拉回家里,可能会出事,所以要留在黄婆这里,靠她镇一镇。
这下子终于轮到我们了,黄婆在门口一站,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文哥赶紧跑过去,低声跟黄婆说了几句,我看他掏出一块玉,双手递给黄婆。那是块成色很好的老玉,有年头了,值不少钱。黄婆没推辞,也没说话,接了玉转身就走,文哥跑回来,对我们说事情说好了,黄婆最喜欢那种老玉。
我们被允许走进院子,黄婆人很怪,住的房子也很怪,我发现院子里的房子的窗子非常小,而且开的很高,几乎贴着屋檐。人一走进来,就觉得不自在,好像双腿被绑了绳子,一步都不敢乱动。黄婆给我们端了点冷饭菜,寡油少盐,素的就和白水煮的一样,吃着很没滋味。
我们胡乱扒着饭,黄婆就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后,我看着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太婆就感觉心肝发颤,赶紧放下碗。她站在我后面盯着我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的说:“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我老是感觉身子发抖,但是文哥给我鼓励的目光,示意我跟着去,黄婆是绝对不会害人的。我哆哆嗦嗦放下碗,跟黄婆走进了正屋旁的那间小屋子里。
屋子里的窗子太高,光线照不进来,黄婆还反手关上了房门,顿时黑咕隆咚一片,我头皮顿时紧了一圈,壮着胆子问道:“黄……黄奶奶,要问我什么?”
“我没话问你,是他想问你。”黄婆指了指小屋的墙根,我一看,当时就差点背过气,黄婆说的“他”,竟然是刚刚已经断气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第098章 过阴
那孩子肯定已经断气了,我看看墙角的尸体,再看看一脸阴气的黄婆,顿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一下撞到背后的墙上。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我是来找人救命的,而不是过来体验乡村鬼屋的。那一刻,我心里满是对文哥的不满,心说他怎么就挑选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巫婆子来压制鬼影诅咒?
“不用怕。”黄婆看我吓的够呛,还是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了句,听着像是安慰我,但那口气冷的没有任何温度,我还是心里发毛,打算着要不要慢慢摸到门边然后逃出去。
“我不认识他,真不认识,黄奶奶,我今天第一次来这儿的。”我匆忙就解释,叫黄婆叫的很甜。今天刚到这儿,就遇见了淹死的小孩,已经够晦气了,听黄婆的意思,那小孩大有缠着我的意思,这更加扯淡。
“你不用怕,他就是个孩子,过去就过去了,起不了害人的心。”黄婆弯腰捡起一根很细的红绳子,这时候,我的眼睛大概也适应了昏暗,我看到红绳子的另一端是绑在小孩的两只手腕子上的,黄婆把红绳子很复杂的系在自己右手的手指上,接着说:“这么小的娃娃,这么过去了,他就是觉得奇怪,叫你来问问,不会害你。”
“我和他真没啥说的啊。”我差点就哭了。
“如果你不跟他说说,他会跟着你,不至于要你的命,但一惊一乍的,你怕不怕?”黄婆似乎很少跟人说话,口气不但冷,而且生硬,不过我能看得出,她确实是在跟我好好的谈话。更重要的是,每次黄婆提起那个小孩的时候,冷冰冰的语气里好像都有种说不出的惋惜,可能觉得这孩子命苦,走的太早了。这让我觉得,黄婆或许真和文哥说的一样,人是怪了点,但心很善。
“他……他想问我什么?”我终于说服了自己,可总觉得事情怎么那么别扭,小孩送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知道他想问我话?
那一瞬间,过阴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过阴,并非是什么很稀罕的事情,在各地估计都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过阴简单点说,其实就是生者和死者的对话,据说有的人心里有执念,或者说心愿未了,匆忙就死了,这样死去的人一般都不肯上路,需要像黄婆这样的巫婆子过去“谈”,问死者到底有什么事,问他想怎么办。寻常的过阴,基本都可以达成一种“协议”,让死者安心,让生者放心。
我听过相关的传闻,据说是某某地某某人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被过阴的巫婆子给请走了。但我不太信这个,在我的思维里,人死了就是死了,脑死亡代表着意识的消失,意识都没了,拿屁股去思考问题,然后提问?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的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了一些事情,所以之前的心理无形中发生了变化,我不能说完全相信了黄婆的话,却不那么抵触了。
黄婆看我肯合作,就转身去和那孩子“协商”,做的是有板有眼,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如何跟对方沟通的。我眼神里全部都是疑惑,黄婆好像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可能也是为了让我更坚信这件事,她拿了一个样子很怪的小铃铛,然后用手里的红绳子缠住铃铛,要我扣到左耳上。
我照她说的做了,铃铛扣住左耳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了一种很恍惚又很飘渺的声音。我听的出这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虽然飘渺,却能把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楚。
“你眼睛里是个啥东西?咋恁吓人哩?”
我慌了,赶紧就把耳朵上的铃铛给提在手里,使劲晃了晃头。这一下,我再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你听到了没有?”黄婆也不勉强我,把铃铛收了回去,道:“娃子问你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她这么一问,我就奇怪了。从石堰川一路过来,我都没有勇气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只要近距离仔细的观察,就能看到双瞳里面的鬼影子,这是必然的事,不用看。
根据文哥所说的,黄婆搞鬼影诅咒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肯定知道中了诅咒的人眼睛里会有什么东西。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黄婆生活太无聊了,拿我寻乐子。她自己都知道的事,跟那孩子说说不就得了,还非要拽我进来。
我心里微微有气,但绝对不敢得罪黄婆,我就强迫自己很耐心的解释:“黄奶奶,我眼睛里有两个影子……”
“不是,眼睛里有影子的,是外面那个女娃子。”黄婆还没有听完就摇了摇头:“你眼睛里不是影子,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娃子看到了。”
“不是影子?”我浑身上下马上就冒起了层鸡皮疙瘩,事情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