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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约翰·加德纳
上卷 末日之子的战线
1空难
“祖鲁时间”是军事用语,指的就是格林威治标准时间。在战场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盟军在世界各地使用的都是祖鲁时间,祖鲁时间不考虑夏令时。秘密情报局使用的也是祖鲁时间,那天晚上刚刚过了祖鲁时间3 月20日,星期二,17∶00(对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凡人来说就是下午5 点),发生了空难。
一座不知名的大厦俯瞰着摄政公园,大楼里,当班的秘书和整日伏案工作的军官们正准备结束当天的工作。像往常一样,詹姆斯·邦德一旦离开战场就显得烦躁不安,当他正在一份备忘录的最后一页签名时,红色电话机响了,这是他通往M 办公室的直通电话。
不知为什么,一阵可怕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我是邦德,”他拿起电话说道。
电话的另一端是M 的私人助手,忠心耿耿的莫尼彭尼。她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说:“布赖德波雷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杜勒斯机场,着陆时爆炸。
詹姆斯,我……我有一个朋友在飞机上……请你到这儿来一下。”
在眼睛哭得红红的莫尼彭尼给他打电话时,M 正在看录像带:这个录像带不久就要向全世界播放,这是一家大型电视广播公司为了拍一个在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播出的两分钟商业广告时捕捉到的镜头。从中可以看到布赖德波雷航空公司首航班机到达杜勒斯国际机场时的情景,机场离首都华盛顿市中心只有4 分钟的汽车路程。机场上一片可怕的景象,光秃秃的,到处都在震动,令人胆战心惊。
BD 299 次班机是波音747…400 型飞机,它掠过树梢,正在寻找航行指示灯,准备着陆,布赖德波雷航空公司黑色、白色和金色的标志在阳光中闪闪发亮,这是在极好的天气里拍下的极好的着陆图像。
主轮轻轻擦着跑道,接着就出现了可怕的景象。首先从飞机里喷出一股火焰和烟雾,好像是从驾驶舱后面喷出的。火焰扑向后面,过了一秒钟,机舱里靠近机翼根部的地方发生了爆炸,然后在紧靠尾翼前面的地方也发生了爆炸。一个机翼被炸掉了,这架波音飞机的残部就像令人厌恶的烟花爆竹一样冲向跑道,一路抛撒着正在燃烧的飞机残骸和乘客尸体的碎片。
邦德意识到在这骇人听闻的几秒钟内,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他也知道M 把目光从屏幕移开时,面色已变得苍白。“詹姆斯,你认为他们是怎么干的?”
他的声音颤抖着,混杂着愤怒和震惊,这声音让詹姆斯的头脑从里到外翻了个个儿。看着自己的老上司,他窥探出噙着泪花的双眼正在闪闪发亮。
“怎样……?”
“再看一遍。”M 把带子倒回去,用慢速重放,配上一段断断续续的评论,这评论使邦德想起了在那份幸存的影片中电影新闻评论员那沙哑的嗓音,他听过许多遍了,影片记录了兴登堡号飞艇在1937 年最后失事时的情景。“他的轮子已经着陆了……上帝啊,看呐……轮子着陆了,发生了第一次爆炸,就在驾驶舱后面……啊,上帝啊,詹姆斯,在主舱爆炸前,它自身的长度竟没有变化……左翼折了……起火了……在尾翼前面发生了爆炸。”
邦德心里盘算着:在兴登堡号那场空难中,92 名乘客和机组人员中有36人遇难,已够令人惊骇的了。而在他刚刚目睹的场景中,竟有400 多人血肉横飞,化为灰烬。面对这触目惊心的堆积如山的尸体,他感到震惊,感到恶心。
“嗯,怎么样,詹姆斯?如果让你干,你会怎么干?”
邦德摇了摇头,“在希思罗机场?那不可能。那儿的安检仔细得连一个香槟酒的瓶塞都查得出来。”
“那么,你会如何安排这样的事?人家干成了。”这位老人气哼哼地说,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我会……”邦德正要说话,M 办公桌上的内部通讯机嗡嗡地响起来,传来了莫尼彭尼的声音。“我找到你要的名单了,先生。”
M 让她把名单拿进来,邦德看到她的两眼还红着,神情悲伤。
“可怜的姑娘。”她一走出门,M 扫了一眼她拿进来的单子说道。“她的一位老朋友是BD299 航班上一名高级职员。”他停顿了一下,想要说些另外的事,可是又改变了想法。“你说说你打算怎样安装这样的爆炸装置,詹姆斯。”
他使用邦德的教名而不使用那个专横的代号007 ,这表明他的心情几乎像慈父一般,也表明了他的信任程度。
“我需要了解一下,这架飞机在两次飞行之间在地面上实际停留多长时间。它是从哪里得到最后一次飞行指令的。维修工作是由谁完成的。这都是些常规的事情。”
“像猫一样往前跟踪?”M 对自己关于秘密行话的知识似乎有些洋洋得意。M 立即从慈爱的情绪转到了空难的严肃气氛中。“你曾经是个疯狂的爆破手,你会怎样安装呢?”“首先,从理论上讲,它应该安装在紧靠驾驶舱的几个盥洗室内。我猜想,机尾的爆炸装置也是这样安装的,而在飞机中部的装置可能是安在二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乘务员室和厨房中。除非布赖德波雷公司的人在他们的747 上另外设计了一种新的构造。”
“这不可能,尽管这飞机是新的。据我所知,布赖德波雷公司只买了两架。他们整个公司的飞机编队包括两架747 ,五架737 ,两架利尔喷气机,一对空中客车340 ,还有四架用于英国国内通勤飞行的舒尔茨…360 飞机。”
“唉,这就是我打算安放爆炸装置的地方,我最好的选择也就是他们选择的地方。”
“那么引爆方法呢?”
邦德皱起眉头。“按钮可能就在杜勒斯机场……”
“按钮?你的意思是通过遥控?”
他点了点头,M 平静地要他说出那个词——“是或不是,詹姆斯。”
“我们的谈话录音了吧,先生?”
“是的,”他平淡地说,似乎这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说下去,还有别的办法吗?”
“在飞机轮子着陆时引爆。有某种触发装置,就像一种高级的水银开关,调整好了,飞机轮子一碰到杜勒斯机场的跑道,就引爆那些炸弹。”
“你会使用什么装置呢?你会用哪种炸药呢?”
“任何优质的塑料炸药。瑟姆泰克斯,C4,任何一种都行。但是另一件事让我烦心,先生。没有人提到哈利·布赖德波雷也在这架飞机上。”
“他不在这架飞机上。”
“为什么不在?那家伙可是个最能自我宣传的人。自从他们公司首次开始飞行以来,他就决心出现在每次首航班机上。”
哈利·布赖德波雷是个典型的白手起家的英国百万富翁。42 岁那年,他好像还默默无闻呢。实际上,他是靠着以很少的价钱收买过期图书起家的。
收买后,再把它们卖给公共图书馆和私人图书馆。后来他又干了一桩大买卖。
他买下了一家小出版社,靠着大笔贷款才使它免于破产。那是1982 年的事。
到了1990 年,他就拥有三家出版社了,一家出售CD 光盘的连锁店,一家唱片公司和一家航空公司。布赖德波雷是80 年代取得巨大成功的一位佼佼者,只有赫赫有名的理查德·布兰逊能与他媲美。他击败了许多对手,赢得了从希思罗到杜勒斯的航线。对布赖德波雷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重要的日了。
“为什么不在?”邦德重复说道。“他为什么不在飞机上?”
“最后一分钟改变了计划。据说在299 次航班起飞前几小时,他被人叫回总部参加某个重要会议去了。乘坐他公司的一架舒尔茨…360 回去的。”
“是布赖德波雷航空公司总部?”
M 点了点头。“在伯明翰。他的飞机编队就停在那儿。”
“机场租金便宜?”
“希思罗没地方了。”
停顿了一会儿,邦德问M 还要他做什么事。
两个人似乎都在凝视着天空,室内静静的,他们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重现着飞机下降,紧接着爆炸的可怕景象。
“最初,我想你能从这边查查布赖德波雷公司,还有那些为这家航空公司提供资金的人。”M 清了清喉咙,摇晃着头,仿佛要把这场空难的图景甩掉。“后来我改变了主意。所有那些垃圾似的人物都冲向了首都,冲向了杜勒斯机场。”M 又瞥了一眼莫尼彭尼拿来的名单。“NTSB 的行动队已经到了现场。还有FAA 和波音公司、ALPA 的代表。联邦调查局当然也派了一个小组。”
NTSB 就是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这个组织设有一个他们所谓的别动队的机构,准备随时派往重大空难现场。FAA 是联邦航空管理局,而ALPA 则是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他们经常派一名代表到空难现场。
“由于飞机是在这儿制造的,它又属于一家英国航空公司。”M 继续说道,“各路人马都集中到这儿来,准备吵架。”
“有没有特殊人物?”
“嗯,布赖德波雷本人和他的几个高级职员。还有从法恩布罗夫来的一组人员,当然了,还有来自我们姊妹机构的一对伙计,因为看起来这与恐怖分子有关。”M 说的法恩布罗夫是指飞机研究公司,那里有一组非常出色的航空科学家,他们一次又一次为飞机失事查明了原因。在追查1988 年苏格兰的洛克比上空泛美航空公司103 班机爆炸案的炸弹制造者和安放者的过程中,飞机研究公司曾经起了主要作用。当然,他们的姊妹机构安全局常常被称为MI5 。
“这里还会有英国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的成员……”
“但是,可能我们部门的人只是为了与‘五’来的伙计搞平衡。”
“那是自然的。”
“我是第一人选?”
“你曾经是第一人选。”M 从他那灰色、浓密的眉毛下向上望去。“现在可能有些麻烦。”
“麻烦?”
“你要冷静点,詹姆斯。莫尼彭尼并不是唯一在这次空难中失去朋友的人。你的一个亲爱的老朋友也没了。”
邦德并没有畏缩。“谁?”
M 叹了口气。“她一直坚持用原先的称号和名字,尽管她丈夫早已不在人世了。坦普斯塔。苏凯·坦普斯塔。”
邦德震惊了,他既感到突如其来的悲痛,又感到难以置信。那个比萨公主苏凯·坦普斯塔死了。他和这位金发女郎共同经历了多少危险啊,有许许多多的危险,也有不少的爱情。他的脑海中非常清晰地出现了她的形象:又长又密的棕红色头发,她总爱把散落在脸上的不听话的发丝从棕褐色的、周围带紫色雀斑的眼睛前面吹开。和任何突然听到死讯的人一样,他无法相信这个消息,头脑中乱糟糟地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
她未出嫁时的名字叫苏珊·德斯特雷。他想起了某些粗俗的枕边情话,她的笑声和话语,“德斯特雷又骑上来了。”她是在女修道院接受教育的,有一次她异想天开地根据一个广告去为帕斯奎勒·坦普斯塔亲王的孙子们当了保姆,亲王是意大利一个古老的、令人尊敬的家族的后裔,当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已经过了80 岁。苏凯说这是“一场方便的婚姻”,整个家族都焦急地等待着举行婚礼。只要能让老人高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当邦德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那里已经很危险、很混乱了,骚乱了几个星期。
现在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她——苗条的身影,两腿已经失去了生命,还有一种古怪的幽默感。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