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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颤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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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棵石榴,就觉得刘刘还没有走,我的心就会变得安宁。

现在,我躺在石榴树的下面,就像依偎着爱人的身体,闭上眼,便会想起以前跟刘刘在一起时快乐的点点滴滴。头顶上方,是美丽的石榴花,一朵一朵,在黑夜里,暗红如血。

“石头哥,你说,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玩?”刘刘天真的问话仍不时地在耳边缠绕。那天,我在城里给她打电话。

“好玩,好玩着呢,有很多很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那里的楼房比我们村后的山还高,到处亮闪闪的,每个人都开着名牌汽车,就像,就像到了天堂。”我在电话里兴奋地吹牛。

“那你带我一起去天堂吧!”刘刘神往地说。

说实话,我在“天堂”里混得并不好,只是给一家公司做搬运工,干得是体力活。但是,在刘刘面前,我不敢说出真实的生活,去破坏她纯真的梦想。

我犹豫了,说等你再大点吧,大点我就带你去。

我和刘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村里人早就把我们当成了一对。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刘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特别是她刚刚发育成熟的一对乳房,十分诱人,鲜泼泼的就像要从衬衣里蹦出来。城里虽然有很多美女,但她们就像虚幻的画中人,永远也不属于我,只有刘刘才是真实的。

去年春节,我回到家乡,给刘刘带去了在城里买的一套毛裙,看着刘刘穿上那套毛裙,在小姐妹面前骄傲炫耀的样子,我的心里很满足。刘刘穿上那件衣服,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再是一个土气的山里人,我从她的身上看到完全不属于这里的气质。这山沟实在太穷了,美丽的刘刘不能再在这地方呆下去。

于是,我做了一个至今仍后悔不已的决定,带刘刘到大城市去。

疾风吹过,石榴树唰唰作响,仿佛在对我细语。一朵红石榴花脱离了枝头,飘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手指拈起了花朵,闻了闻,那红色的花瓣在风中嗦嗦发抖,我张开嘴,把它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舌尖上有点苦,就像我的爱情。

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刘刘到了大城市,就像一只刚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小鸟,城市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样陌生却富有魅力。我带着她,两个人背着一大包行李,绕着城市中心的主干道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我问她累吗?刘刘说不累,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石头哥,你是不是也有车子?也住那么高的高楼?”刘刘看着繁华的城市,眼神里充满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以后总会有吧。”我一时语塞,红着脸说。

我终于把她带到了我的住地,这是城市边缘地带的一个临时居住区,是我们这些民工聚集的地方,到处堆满了垃圾。

我住的房子是一层的平房,只有十几平米,摆上一张床,屋子里便挤得要命,这还是我请了客,说服本来同租的好友搬出去才换来的。

“刘刘,这就是咱家了。”我说不响话,把她的行李放了下来。

刘刘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神不像刚才那样明亮了,好久,她才喃喃问道:“石头哥,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心想我对不住刘刘,让她住这样的窝窝实在太委屈她了。

我抱住了她,说:“刘刘,你放心,我们会有高高的房子,会有漂亮的车子的,我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得很幸福。”

刘刘流了泪,挨着我的胸脯,轻声说:“石头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晚,天气很寒冷,我们就这样紧紧拥抱着,挤在那张不大的床上,在我们的新家度过了第一夜。

从那以后,我开始拼命干活,刘刘则在家里整理些家务,每天我累得像条死牛一样回家,迎接我的便是她的笑脸和热热的饭菜。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里最幸福的男人,然而……

又一朵石榴花落了下来,这回我没有咀嚼,直接把它吞了下去。突然,我的喉咙里有一种被鱼骨梗住的感觉,火辣辣的痛,我翻过身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用手指去挖喉咙,过了好一会儿,已经被食道内的消化液侵蚀的石榴花终于呕了出来,和我的胃液掺在一起,像血一样红。

是什么梗住了我的咽喉?我恐慌地在那堆污物里找着,吃惊地发现那朵石榴花的花核里有一个异物,我小心地挑出了它,令我不寒而悚的,它竟然是一枚又小又尖的细针。

为什么花核里有针?我的全身颤抖起来。我拿着针回到屋里,把它洗干净了,放在桌上,盯着它发呆,细针在灯下闪着寒光。

我认得这枚针,它是刘刘的,以前,她就用这枚针为我钉掉了的纽扣,在灯下,她拿着针线,像个贤妻良母,专注的神情似乎仍历历在目,我觉得屋子里又布满她的影子。

……然而,好景不长,我发现刘刘开始变了。

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想去工作,好多赚点钱回来贴补家用。

“刘刘,我不让你辛苦,我会赚很多钱回来,等一有钱,我们就结婚,生个孩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刘卟哧笑道:“傻瓜,就凭你这一个月六百块的工资,将来怎么养活我们的孩子?”

刘刘还是去上班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但时间久了,刘刘还是跟往常一样,除了更注重打扮,没有任何改变,才使我放下心来,看来我真是多虑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在一家棉织厂做女工,因为刘刘是这样说的。

那时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刘刘最爱吃石榴,我买了很多很多石榴给她吃,有一次,她吃着吃着就哭了。

“怎么了?刘刘?谁欺负你了?”我手足无措。

我和她的距离似乎慢慢增大了,我们坐在一起吃饭,都没有几句话说。

我仍是一个浑身臭哄哄的苦力,她却从一只山窝里的乌鸦变成了美丽的孔雀,至少在那时,我是那样认为。

但我仍然爱着她,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还爱她。

那时候我真傻,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工资能否让她买得起如此昂贵的服装和化妆品。因为我太爱她,爱常常会蒙蔽人的眼睛。

但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这个让我又爱又痛的小婊子!

刘刘生日那天,我用我平时一毛毛节省下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串精致的银质石榴挂链,这串项链我很久前就看上了,我想她收到这份生日礼物时,肯定会喜欢地大声尖叫。

但是我想错了,她打开盒子,只淡淡一笑。

“是银的?”她的语气里透着失望,然后把挂链胡乱地放在一边,不去看它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又是一个潮湿的清晨,我照例起早,去看屋后开花的石榴树。我听到嗡嗡的声音,才发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大群蜜蜂,在石榴花间穿梭飞舞。

这些讨厌的东西!我用手赶着它们,好像这些昆虫玷污了我那些美丽的花朵。

一只蜜蜂飞过来停在我的右脸颊上,我使劲一拍,蜜蜂顿时变成了一团肉糊,我感到很快意,呵呵地笑起来。

但是不一会儿,右脸肿了,肿得像个大馒头。这该死的东西在临死前把毒针扎进了我的肉里。

可这比起刘刘给我的伤害,实在算不了什么。

事情来得很突然,那天我受公司指派,去一家大酒店搬运器具。

我很卖力地干活,提前完成了任务。坐在角落里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了刘刘,她花枝招展地从酒店的大堂里出来,没看见我。

我刚想喊她,那个负责指挥搬运的酒店部门经理却指着她的背影跟一个熟客说话。

“看到了吗,那个水灵的妞,是我们这儿刚来的头牌,怎么样?正点吧?”他一脸的坏笑。

“别是光看不中用。”

“嘿嘿,老兄要是看上,晚上就包她一夜试试,别看她一脸清纯,骨头里可骚出水来。”那个猥琐的经理哈哈笑道。

我在他们的背后,面无人色,他们的话就像无数的针扎在我心头。

“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嘴唇在颤抖。

两个男人朝我看来,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

“怎么,你也瞧上那个妞了?”他们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根本没资格碰这个女人。

我怒气冲天,一拳头砸在那个经理的鼻梁上,他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我打得他们满地乱爬,但仍不解恨,我要打死这两头猪!大堂里乱成一团,直到许多保安拿着橡皮棍冲进来。

这件事的代价,是我两根肋骨骨折,并失去了这份工作。

我躺在床上,胸口疼得要命,刘刘在我身边流着泪,她说,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这样。

“不,刘刘,别去做那种事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我哀求道。

“可是,我们有能力过得好吗?石头哥,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别的女人都活得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能?”她问我。

我知道,刘刘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不经世事的乡村姑娘,不再是爱着我的那个刘刘。

我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给她保证。在这城市里,我只不过是只蚂蚁,谁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如果再稍微用力点,我就会变成一团齑粉。

“但是,刘刘,那种事做不得,答应我,别去做了,好吗?”我仍然求着她。

刘刘终于点了点头,想不到,三个月后,她就跟一个腰包鼓鼓的混蛋跑了,跑得很干净,连根毛都没落下。

过了好几天,我右脸上的红肿丝毫没见消退,反而越来越厉害,连整个头部都大了起来。只好去医院,医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蜂毒。

“先挂两瓶药吧。”医生头也不抬,开下处方,让我去拿药。

在取药的时候,我碰到一个同乡,他看着我的头,就像看一个怪物。

“石头,你知道吗,你的头肿得那么大,很像一种东西。”他吃惊地说。

“什么东西?”

“石榴。”

我吓了一跳,对着药房的玻璃窗照着,这小子纯粹胡说八道,我的头怎么会像石榴?

“刘刘怎么样了?你们结婚了没?”他问我,这个老乡并不知道她已经跑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药瓶往输液厅走。这个多嘴的小子看我不回答,竟铆上了劲,像只狗一样跟着我,打听我和刘刘的事情,因为在村里,我们是公认的一对佳偶。

我把药交给护士。

“把手伸过来。”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护士沉着脸说。

我把右手伸了过去,她用一根橡皮圈扎紧我的小臂,那橡皮圈扎得很紧,好像要把我的血脉都给扎断了,我想象着,如果把这东西扎在头颈上,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人窒死。

这样想着,我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我的喉咙。

“坐那边吧!”护士把点滴挂好,松开了橡皮圈。

“哦。”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应道,左手提着盐水瓶,坐到护士指定的位置,把瓶子挂在输液架上。

瓶子里的药水开始一滴一滴注入我的静脉内,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很久没见到刘刘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事?”那小子竟坐到了我身旁,他也挂着针。

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杀了她?”他突然问。

我的全身都颤了一下,对他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他扮了个鬼脸。

大厅里没几个人挂针,很安静,我似乎听到冰凉的药水顺着静脉嗞嗞流动的声音,虽然还是热天,我却感到越来越寒冷,透骨深寒,禁不住发起抖来。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想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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