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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听了这番叙述,竟跟自己的估计完全符合,于是转换话题道:“你说公孙玉儿负伤逃走,幸遇高人相救,不知那位高人是谁?”
吴姥姥冷冷笑道:“你打听这个,敢情是想寻仇?”
郭长风耸耸肩,道:“如果你不敢说出来,那就算了。”
吴姥姥哼道;“现在林元晖已死,告诉了你也不怕,那位高人就是玉佛寺的主持大悲师太。”
郭长风沉吟道:“玉佛寺……大悲师太……”
只觉这名字陌生得很,好像从未听人说过。
吴姥姥道:“当年公孙玉儿身受重伤,幸而遇见师太,才能不死,公孙玉儿曾苦求师太为她剃度,但因她怀有身孕,师太没有答应,只在寺外替她盖了一栋茅屋,让她安居待产,半年后,果然生下一名女婴……”
郭长风道:“她就是公孙茵?”
吴姥姥点了点头,道:“不幸当年孩子出生,公孙玉儿却因难产去世了。”
“啊——”郭长风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呼。
提到公孙玉儿的去世,吴姥姥眼中不期涌现一抹泪光,缓缓说道:“可怜她去世时,才只有十九岁,那么年纪轻轻的,就尝尽了人间悲苦,临死前,她一只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师太,眼泪不停在流,口里却喃喃念着林元晖的名字,谁都看得出她是死得多么委屈,多么不甘心,可是,泪水流尽了,她终于还是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郭长风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再看林百合和樱儿,早已满脸热泪,甚至假作闭目跌坐的田继烈和老夫子,面颊上也挂着两行晶莹的泪光。
吴姥姥长叹了一声,又接着道:“自从她来到玉佛寺,饮食起居都是我照料,我虽是寺中一名打杂妇,她待我却像姐妹般亲,半年待产期中,她几乎无日不以泪洗面,有时,甚至深夜偷偷饮泣,白天仍然强颜堆笑,抢着洒扫炊洗,只有我知道,她是个善良而贤慧的好孩子,老天爷待她却太不公平了……”
林百合突然掩面叫道:“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吴姥姥的声音已经哽哑,却倔强地道:“为什么不能说?你那该死的父亲,为了贪图红石堡的家势财富,干下这种始乱终弃,忘情负义的勾当,将一个花朵般的女孩子,活活逼上死路,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不但现在要说,还要昭告天下,公诸世人,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父亲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到这里,忽又凄然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心愿,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达到了,现在已然落在你们手中,我话已说完,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吧!”
林百合是掩面抽搐,听了这些话,突然哭出声来。
在场之人,个个神色凝重,心里都像压着千斤石块。
良久,郭长风才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姥姥,你错了,逼死公孙玉儿的不是林元晖,而是秦天祥。”
吴姥姥道:“这有什么分别?他们本来就同流合污的。”
郭长风正色道:“不!你不能这么武断,事实上,林庄主也同样是受害人,他非但未参与火焚桑园的事,更因为这件事,忧郁成疾,十余年来,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吴姥姥道:“好了,好了,不必跟我说这一套,这是苦肉计,目的不过想我们现身,以便斩草除根。”
郭长风道;“姥姥,这是真的,林庄主可以骗称,我郭长风是局外人,何必欺骗你呢?”
吴姥姥不屑地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郭长风道:“不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怨毒之念太深,错怪了人,冥冥中一样也有报应的。”
吴姥姥道:“你口口声声替林元晖辩白,那么我且问你,当年火焚桑园的事,林元晖若真的不知情,罗带由何而来?事后他为什么娶了秦天祥的女儿?”
郭长风道:“据我所知,那是因为秦雪娘的面貌和公孙玉儿太相似,当时林庄主的确曾将自己佩用的一条罗带,分赠秦雪娘作为聘礼,可是,他并没有忘情公孙玉儿,也绝对没有移情别恋的意图,谁知他人在红石堡,秦天祥却暗中对公孙玉儿下了毒手……”
吴姥姥抢着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彝长风道:“罗老夫子现在此地,你若不信!可以当面问他。”
吴姥姥道:“以秦天祥的身分,如果想侵占林元晖做女婿,尽可命令他先跟公孙玉儿断绝关系,再将女儿下嫁,又何须表面接受聘礼,暗中下此毒手?”
郭长风道:“这关键就在两条香罗带上。”
吴姥姥诧异地道:“跟香罗带有什么关系?”
郭长风道:“因为秦天祥急于想独得两条香罗带,迫不及待,才出此下策。”
吴姥姥茫然道:“独得两条香罗带?他要那两条带子做什么?”
郭长风道:“怎么?难道你还不知道香罗带的珍贵?”
吴姥姥道:“再珍贵,也只是两条腰带而已,莫非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郭长风怔了怔,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吴姥姥道:“知道什么?”
郭长风道:“香罗带的秘密。”
吴姥姥忽然大笑起来,道:“那秘密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这是一条不祥的饰物,当年害死了公孙玉儿,现在又让林元晖道了报应,谁得到,谁就会死。这就是它的秘密……”
郭长风眉峰深锁,丝毫也笑不出来。
吴姥姥又道:“郭长风,亏你自负精明,居然会相信这种鬼话,香罗带若有秘密,公孙玉儿怎会不知道?我们又怎会托你送还给林元晖?你连这么浅的道理都想不到,可见天分也有限得很。”
郭长风没有开口,突然举步走过来。
吴姥姥冷笑道:“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老婆子等着你,是人物,你就给我一刀……’郭长风并不用刀,却手起掌落,拍开了她的穴道。
吴姥姥身躯一震,缓缓站起来,脸上满布惊愕之色。
郭长风又将拐杖塞在她手中,肃声道:“请走吧!回去见到公孙姑娘,希望你转告她一句话,冤仇宜解不宜结。林庄主纵有一千个不对,总是她生身的父亲。”
吴姥姥怔忡道:“你们真不杀我?”。
郭长风道:“你是女人,又目睹公孙玉儿惨死,难免替她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并不能算错,何况,林庄主还好好活着,我们只想为他们家化解仇恨,何必再杀人结怨。”
吴姥姥惊道:“你说林元晖还活着,并没有死?’郭长风道:“不错,这死的只是红石堡一名替身,我们如此布置,不过想问问你关于香罗带的秘密……”
吴姥姥没有等他说完,脸上已怫然变色,沉声道:“你们还是杀了我的好,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
郭长风摇摇头,道:“决不会后悔,即使你以后仍然再来寻仇,我们也不会后悔,只是会感到替你惋惜而已。”
吴姥姥道:“老婆子现在可以告诉你,林元晖一天不死,这仇恨就一天不会消解。”
郭长风道:“我也要告诉你,只要郭长风活着一天,就一天不能任你们错杀无辜,逼死公孙玉儿的不是林庄主,如果你们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吴姥姥哼声道:“凭你郭长风,只怕还揽不下这段粱子。我们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落,一顿拐杖,飞掠而去。
郭长风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不觉黯然一叹,道:“这老婆子倒是性情中人,可惜怨毒之念太深了。”
田维烈点点头,道:“也难怪她,刚才听她说起公孙玉儿惨死的经过,任谁也忍不住一掏同情之泪。”
郭长风道:“所以我决定放了她,希望由香罗带的秘密,寻出当年事变真象的证据,化解这场仇恨。”
林百合道:“郭大哥,你看能化解得了么?”
郭长风道:“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尽力去做,相信会有成功的一天。”
田继烈沉吟道:“依我看,要想化解这场仇恨,必须先查出当年秦天祥谋夺香罗带的动机,这桩秘密,可能只有秦天祥自己一个人知道,看来非再去一次红石堡不可了。”
郭长风道:“我也正这样想,但红石堡经过这次变故,必然加强戒备,再想进去,只怕不容易。”
林百合道:“如果我和樱儿去,一定没有困难。”
郭长风摇摇头,道:“你们要求进堡,可能没有太大困难,要想出来,却难如登天。”
林百合道:“我不相信外公这样绝情,我们进堡以后,可以见机行事,如果他真的不许我们出来,我们就在堡中替你们做内应,不是很好么?”
田继烈接口道:“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郭长风道:“现在先别性急,且等会合了小强他们,大家详细计议吧。”
于是,挖个坑,埋葬了黄公展的尸体,带着罗老夫子一同离开了栾川废墟。大伙儿仍循原路来寻小强,找到分手的地方,却只见到田石头一个人在山口探头探脑张望,不见小强的人影。
田继烈赶前一步,忙问:“强哥儿到哪里去了?”
石头抱怨道:“还问哩,你们说好一个时辰就回来,却去了整整一夜,害得我们也整整担了一夜心,刚不久,发现一个糟老头和柳寒山们从这经过,好像在争论要分一条什么罗带,小强大叔说那老头姓郝,就暗暗跟下去了,留我在这里等你们……”
郭长风大吃一惊,道:“他跟去有多久了?”
石头道:“大约有顿饭工夫,小强大叔说,叫我们在这儿等侯消息,他要想法子把那罗带弄回来。”
郭长风道:“糟了,小强受伤未愈,独自追踪郝金堂,一定会出事,你们在此稍候,我得追下去看看。”
田维烈道:“老朽跟你同去!”
林百合和樱儿也说道:“我们也去,让罗老夫子和这位小兄弟在这儿等侯就行了。”
石头却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们说啥?你们都走了,又把我留在这里喝风?不成,说什么我也不干。”
正争论间,一条人影如飞而至。
郭长风略一凝注,失声道:“是小强——”
急忙大步迎了上去。
小强身上并没有受伤的样子,但气喘咻咻,好像奔了很远的路,又好像刚见到什么可怕的事,脸上余悸犹存。
郭长风忙扶他在路旁坐下,问道:“追着了郝金堂没有?”
小强点点头,反问道:“六哥。香罗带是不是被郝金堂得去了?那条罗带是真的么?”
郭长风道:“是的,这一夜的经过太复杂,当时为了挽救林庄主的性命,只得将香罗带给了郝金堂。”
接着,便将一夜来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不料小强听了,竟哈哈大笑不止。
郭长风道:“你笑什么?”
小强道:“六哥说得不错,这一夜中的经过,的确太复杂了,不仅复杂,简直近乎玄妙,叫人不由好笑。”
郭长风诧道:“莫非你也道遇了什么意外变化?”
小强说道:“让我从头说起吧!昨夜你们追寻公孙茵去,我和石头久等不见旧雨楼,要想去栾川,又怕途中彼此会错过,始终不敢离开此地……”
郭长风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就追蹑郝金堂以后接着说吧。”
小强道:“好……我是发现郝金堂和柳寒山一路争论要分享香罗带的秘密,惊奇之下,才尾随着追去,原想俟机出手,将香罗带夺了回来,谁知离开山口不久,郝金堂却跟柳寒山闹翻了脸,双方火拚起来。”
郭长风道:“利之所在,这是必然的结果。”
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