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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轻哦道:“原来如此,我先谢谢了。”
他明知对面方形铁屋是座机关,仍然故作好奇,左顾右盼地走了过去。进入方形小房中,身后铁壁又自动降下。
瞎姑道:“现在请闭上眼睛。”
郭长风笑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对黄家机关之学久已闻名,还没有机会亲跟目睹,请二位师太……”麻姑叱道:“哪来许多噜嗦!”
突然,闪电般出手,扣向郭长风的臂肘。
郭长风一侧身,正待闪避,无奈铁崖窄小,不暑周旋,只顾着闪避麻姑,冷不防左边的瞎姑也扬袖拂到……左腰“期门穴”上一麻,郭长风便失去了知觉。
※※※
醒来时,业已置身一座石洞中。
与其说这是石室,不如说是石牢还恰当些,洞中简陋不堪,既无桌椅,也没有床榻,只有一盏冷冷的油灯,照着洞底两堆稻草梗。
最使人难堪的,是那道紧闭着的石门,门上有个方形洞孔,就和牢房没有什么两样。
郭长风躺在其中一处草堆上,另一堆草梗上,躺着罗老夫子。
两人之间,放着一块青石,就算是桌子了。
“桌”上除了那盏昏暗的油灯,还有一只水瓶,两个木碗,此外别无他物。
郭长风撑起身子四面望望,诧道:“这算什么意思?方为座上客,忽然又变成阶下囚了?”
罗老夫子微微一笑,道:“这儿是老菩萨面壁苦修的地方,自然稍嫌简陋,郭大侠就忍耐些吧。”
郭长风说道:“简陋也不能像这样,让客人居住洞穴,睡在草堆,而且,还锁着门……”
罗老夫子道:“郭大侠,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老菩萨这样做,不外乎希望郭大侠身居艰困,可以早作决定罢了。”
郭长风仰面而笑道:“好一个身居艰困,这明明是威逼我就范,如果不从,就别想再离开这座石牢。”
罗老夫子道:“郭大侠是聪明人,应知如何自处,以我忖度:老菩萨既要借重大才,想必不致使用威逼手段吧。”
郭长风望望他,没有接话,却站起身来,走到石门前向外探看。
外面是另一间石室,空无一物,连灯也投有,但隐约可以看见,室外也有一道门,跟里面这一间仿佛相似。
推推石门,业已上锁。
郭长风又绕室一周,仔细观察四面石壁的厚度,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看来,这的确是个面壁苦修的好地方,直到涅盘变成白骨,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罗老夫子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说话。
郭长风回到草堆边坐下,低声道:“老夫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罗老夫子好像被针戳了一下,一骨碌坐起身来,急道:“没有啊!郭大侠怎么突然问起这句话?”
郭长风凝目道:“我看老夫子有些言不由衷,好像受人逼迫,在作违心之论的样子。”
罗老夫子惊惶地道:“绝对没有的事,郭大侠千万不要胡猜。”
郭长风道:“就算我是胡猜的,老夫子心中无愧,又何须如此吃惊呢?”
罗老夫子瞠目道:“这……这……”
郭长风笑道:“这什么?这儿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有话尽可说出来,不必吞吞吐吐了。”
罗老夫子茫然道:“我真的没有什么话,你要我说什么?”
郭长风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那么,你说当年火焚桑园的事,都是真话喽?”
罗老夫子道:”这是何等重大的事,老朽怎敢说谎。”
郭长风道:“当年秦林二家联姻时,你已经在红石堡了?”
罗老夫子道:“是的。”
郭长风道:“火焚桑园,果真是林元晖主使?”
罗老夫子点头道:“是的。”
郭长风道:“是你亲眼目睹?”
罗老夫子又点头道:“是的。”
郭长风道:“你能把当时经过情形再说一遍么?”
罗老夫子道:“当时,林元晖在武林中刚成名不久,偶来红石堡作客,秦天祥见他少年英雄,颇加赏识,便有意将女儿雪娘许配,故托老朽为媒说合……”郭长风忽然岔口道:
“等一下……请你说清楚一些,究竟是林元晖邂逅秦雪娘而主动求婚?还是秦天祥看中了林元晖而有意将女儿下嫁?”
罗老夫子道:“实际上说来,两者皆有。因为,林元晖见到秦雪娘,已有攀附求凰之意,秦天祥也私心中意这个女婿,可说双方皆有意,老朽只是做一个现成的媒人。”
郭长风点点头,道:“好!请说下去吧。”
罗老夫子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谁知道老朽以婚事探询,林元晖却显得很踌躇为难,似有难言之隐,几经追问,才说出已经有了公孙玉儿……”郭长风道:“老夫子提亲时,秦天祥在不在场?”
罗老夫子道:“秦天祥当时并不在场,只躲在屏风后窃听,不过,据林元晖表示,他和公孙玉儿虽有夫妻之实,并没有明媒正娶,只怕因此委屈了秦雪娘……秦天祥听到这里,便忍不住现身出来了。”
郭长风道:“他怎么说?”
罗老夫子道:“秦天祥自持身分,不愿爱女作妾,原意欲将此事作罢,但林元晖却跪地哀求,自称和公孙玉儿并无夫妻名分,情愿了结那一段孽缘,正式迎娶雪娘,其所顾虑的只是一条祖传罗带信物留在公孙玉儿手中,必须设法索讨回来……”郭长风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罗老夫子接道:“秦天祥的心又动了,但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名誉地位,深恐公孙玉儿被弃之后。会把这件事传扬开去,于是,才决定火焚桑回,斩草障根。”
郭长风听完,眉峰紧皱,默默不语。
这故事太出人意外,跟他以前所了解的恰好相反,如果罗老夫于所说是真的,以往的推断岂不完全被推翻了?
以大悲师太的身分,似乎没有诬陷林元晖的理由,罗老夫子又是在场耳闻目睹的证人,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但是,林元晖若果真如此薄幸寡义,为什么又将自己的居处,取名“寂寞山庄”呢?
他既已抛弃了旧人,另结新欢,攀龙附风之愿已酬,又何“寂寞”之有?
他既然敢藉红石堡声威作奥援,何以婚后夫妻并不恩爱,翁婿之间,也并不融洽?
当时,林元晖成名,攀上红石堡这门亲戚,井未使他增添多少威望,反面使寂寞山庄凋零荒凉,这,难道就是林元晖当初追求的目的?
郭长风沉吟良久,仰面长叹一声,道:“这件事大难令人置信了,除非能见到林元晖,当面问个清楚……”忽然心中一动,接道:“老夫子既在赤眉镇附近遇见林元晖,那随着林百合前往襄阳的人,想必也是—名替身了?”
罗老夫子道:“不错。”
郭长风道:“红石堡中一共训绦了几名替身?”
罗老夫子道:“三名。”
郭长风道:“这就不对了,据我所知其中两名替身刘凯和陈杰都在襄阳,另外一名黄公展在栾川去世,这个又是谁?”
罗老夫于怔了一下,忙道:“这一个就是陈杰,是秦天祥由襄阳带回来的。”
郭长风道:“我在襄阳见过陈杰,他虽然面貌和林元晖很酷似,举止谈吐仍有破绽,我应饿认得出来。”
罗老夫子道:“郭太侠救他的时候,行动仓促,想必没有仔细观察,他又假作虚弱的样子,无怪被他瞒过去了。”
郭长风摇摇头,道:“他纵能瞒过我,未必能瞒过林百合,更绝对瞒不过丫环凤珠。”
罗老夫子道:“林百合虽是女儿,这些年来跟父亲已经很疏远,至于凤珠,根本和他们是一伙的。”
郭长风道:“至少,老夫子当时已经知道他是替身,为什么不愿揭破呢?”
罗老夫子叹息一声,道:“老朽总是红石堡的人,饮水思源,委实不忍心与旧主作对……”郭长风肃容道:“那么,现在你又为什么愿意挺身作证呢?”
罗老夫子道:“现在老朽受老菩萨感召,又被他们追杀灭口,自问不能愧对良心,只好说出来。”
郭长风目光炯炯逼视着他,一字字道:“老夫子,希望你记住这句话,一个人做事,须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
罗老夫于没有回答,默然垂下了头。
郭长风又道:“我再郑重奉告老夫子一件事,如果林元晖真是始乱终弃,负义薄幸,我绝不放过他,如果他不是,而老夫子却昧心偏证,我也一样放不过你!”
罗老夫子骇然失声道:“我——”
正在这时,石门外忽然有人接口道:“二位,时候不早,请出来用饭啦!”
随着话语声,石门缓缓启开,门外站着一名女尼和一名粗壮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生得浓眉大眼,两手叉腰,袖子高高挠起,露出一只黑漆棒子似的手臂,一望面知,是个孔武有力的悍妇。
郭长风向她露齿一笑,道:“这位大娘好健壮,请问贵姓是——”那妇人冷冷道:“别跟俺来这一套,俺是送饭来的,可不是攀亲戚来的。”
郭长风不敢再说,只得伸伸舌头,走出石室。
跨出石门,却见外问空室中已经铺了条布毡,三个蒲团,毡上放着素菜素酒,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公孙茵。
郭长风不禁大感意外,忙欠欠身子,道:“原来公孙姑娘也在这儿?”
公孙茵木然道:“是老菩萨吩咐我来的,听说郭大侠有话要跟我谈。”
郭长风笑道:“不敢,在下只是想距姑娘随便聊一聊,咱们好歹曾是主雇,姑娘,你说是不是?”
公孙茵道:“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郭大侠是玉佛寺的贵宾,有话但请吩咐,不必客气。”
郭长风望望四周,苦笑道:“姑娘,请恕我说句实话,这‘贵宾’二字,我实在担当不起。”
“怎么?”公孙茵扬了扬眉,说道:“是咱们招待欠周?还是觉得哪儿不舒适呢?”
郭长风道:“招待倒很仔细,只是,这地办——”公孙茵截口道:“这地方虽然偏僻些,却是寺里最清静的所在,郭大侠不是说需要冷静思考么?”
郭长风道:“但姑娘总不能室门下锁,总得让咱们在附近走动走动。”
公孙茵脸色一沉,道:“这个很抱歉,此地是尼庵,二位都是俗家男子,为了避歉,不得不委屈点,再说,郭大侠也亲口答应过家师,决不擅离后山。”
郭长风道:“我没有说要离开后山,可是我……”公孙茵抢着道:“既然郭大侠并不急于离开,何不耐心暂住几日?这儿设备虽嫌简陋,但出家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清苦,论享受自然比不上倚红院那种地方。”
郭畏风被她伶牙利齿一顿抢白,反而说不出来,只好耸耸肩,笑道:“姑娘太会说话了,咱们不谈这些,先吃饭。”
三人席地而坐,公孙茵轻挽罗袖,替大家斟了酒,举杯道:“出家人不备荤腥,二位休嫌怠慢。”
郭长风不吭气,一饮而尽低头扒饭。
罗老夫子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大吃,倒像饿慌了似的。
那女尼和中年妇人远远站在门边,直似牢卒监视着囚犯,脸上一派冷峻之色。
公孙茵吃得很少,但每样酒莱都先尝一点,其用意显然只是为了证明酒菜中无毒。
等郭长风和罗老夫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公孙茵才淡淡地遭:“郭大侠不是有话要跟我聊么?不知郭大侠想聊些什么?”
郭长风口里塞满饭莱,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好聊的了,我只想请姑娘始令师带上一句话。”
公孙茵道:“请说。”
郭长风道:“麻烦姑娘上复令师,就说郭长风准备在此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