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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解释的话。维护的话。可是有时候,我自己也忍不住要发牢骚,因为看到的那些事,更
叫人不痛快。”
严君沉默了。
“小严,你不觉得乔部长今天专程到这儿来讲的这番话,在冠冕堂皇里面掺杂着私情吗?
我是觉出来了。我并不是为了我的回避而生气,就说是正常工作中量刑偏轻,那也没什么。
可乔部长以政法部的名义跑到办案单位来直接定调子,而且又轻得失去了原则,纪处长不认
真考虑就随声附和,这难道是正常的吗?我知道我提意见没有我的好处,可我偏要提,把话
说出口,我心里就无愧了。”
“唉!”严君不能再劝什么了。
中午,她从食堂回到办公室。屋里只有小陆一人独坐桌前闷闷地抽烟,她连看也没有看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书看起来,就像屋里没有他,就像上午什
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现在对小陆反而很平静了。
“你恨我吧?”小陆阴沉沉地把一口呛人的烟气吐过来。
隔壁,有人在打扑克,一阵喧哗笑骂声穿墙送过,把这间屋子里半凝固的酸苦的空气稍
稍冲淡了一点儿。窗外,大概很远的地方,僻啪地响起了零星几声鞭炮,像是急性的孩子在
催促着春节的到来。鞭炮声很脆爽,听来仿佛是从自己压抑的心里进出的几粒小气泡。
“我可怜你。”她竭力平静地说,连头也没抬,但却能感觉到他射来的疑惑的目光。
“我上午只不过是披露了一下事实,难道也有什么不对吗?”小陆朝天长长地喷了口烟
气。
“行了,”她抬起头来,“又没有人谴责你,既然你问心无愧,何必要急着表白解释呢?’
“我看得出你生气了,你恨死我了。可我声明,我揭发他绝不是为了你,绝不是!”
“你揭发他?你有这个资格吗?对他你只欠着情分,只有感激的义务,报答的义务,而
没有落井下石的权利!要是我,绝不为了你那点儿本来就活该的委曲去坐牢!”她压不住一腔
的愤慨。
“他为我坐牢?难道当初是我请他曝毁我的胶卷的吗?哼,现在一说起来好像都觉得我
欠了他多少恩典似的,我就不服这个气。”
“你的胶卷?那是你的耻辱,耻辱!”
“得了,别跟我来这一套了,你没镇压过群众?周志明没镇压过群众?没镇压,你们七
六年上广场干什么去了?说穿了,他当时要不是为了未婚妻的身家前途,也未必要毁那个胶
卷,不然,粉碎‘四人帮’以后他为什么一直守口如瓶呢?不就是想让人说他是出于公心吗?
这点儿戏我还不明白吗?哼,我看咱们全一样,谁脑袋顶上也没有一层圣洁的光圈。”
严君气得直打哆嗦,“你,你当然不会懂得他的,他为什么要毁掉胶卷;为什么挺身出来
承担牺牲;为什么不把救命之恩告诉给当了市书记的施万云同志和他的一家。不2你根本不
懂,他的为人,你是绝不会懂的!”
陆振羽的嘴巴鼓了鼓,她完全想象得出他内心里已经把她和周志明想到什么阴暗的地方
去了。她镇定地等待着难以入耳的讽骂,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只是把烟狠狠地拧灭。
她也不再理他,把头埋进书里。
然而又怎么能看得下去呢?她的心里乱纷纷的。的确,以那样一个理由决定周志明对11
17案的回避,是不公正的,但这不公正却并不全然是陆振羽泄私愤所能造成的,他不过是用
这个胶卷的事情印证了乔部长和纪处长的偏见,可他们,这么有水平的领导,干嘛要死抱着
那个没道理的偏见呢?
天下总还有这么多叫人憋气,叫人想不通的事儿!
自从和小陆发生这场争执以后,她心里一直堵着口闷气。一到夜里躺在床上,思绪便像
脱线的风筝,漫无方向地飘来飘去,她一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这天早上醒来,窗外还是一
片漆黑,她脑袋昏沉沉的,睡不着也不想再睡,心烦意乱地拧开灯,穿起了衣服。
隔壁房间里的灯也亮了,隔了一会儿,传来姑妈睡意的声音
“小君,怎么起得这么早?还不到六点啊。”
“我到莱市场转转。”她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敷衍地答着。
“哦,你看鸡好就买一只来。”姑妈咕喀了一句,关上了灯,一阵吱吱嘎嘎床板响动,又
没声儿了。
她好久没有光顾菜市场了,没想到菜市场还真是这么早就开了张。波浪形的瓦顶上吊着
的日光灯烟烟亮着,水泥地面上薄薄地喷了层水,踏上去很舒服。架子上,蔬菜的品种虽不
多,却按照对称颜色摆得井井有条。在宽大的肉案上,新搭上来的几大片猪肉红白鲜明,很
是诱人。她买了只肥鸡,又四处转了转,水产部已经排上了一列不算短的队伍,只有油盐酱
醋的柜台前冷冷清清,但从那儿飘溢出来的混合着酱油、熏醋和五香粉味道的空气,却弥散
在整个菜市场里。她小时候是最爱闻这种富于刺激性的气味的。
淡淡的,儿时的回忆倏地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憧憬,对未来生活的渴望突如其来地撞上了
她的心头。这是她从未领略过的一种渴望。真是活见鬼!像她这么个事业心极强,一向视家
庭生活为琐屑的人,此刻竟突然向往起贤妻良母的人生来了。啊——,真该有个自己的、暖
暖的家呀!
这温馨的向往反而使她打了个寒战,心里酥酥地有股凉气窜上来。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跑起来,逃命般地跑出了充满着馋人气味的菜市场。想这些干什么呢?也许注定的就该是个
悲剧人物吧!
她回家放下鸡,骑车来到处里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上班呢,楼里挺静的。来到办公室
的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里边有人在窃窃地讲话,她推门的手不由自主缩回来。
“这事,你还和别人说过吗?”是段科长的声音。
“没有。”这是周志明。
他们来得这么早,在谈什么呢?听两个人的口气,好像是谈一件关系重大而又不愿意示
人的事情。
“我不想叫别人为难。”周志明又补了一句。
“可你毕竟……,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不会有多严重的。三中全会都开过了,我怕什么。我是觉得,既然干了侦察员
这一行,索性就彻底干好它。科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有不妥当的地方?”
“不,你要先和我讲了,我还说不定跟你合个伙儿呢。既然你已经做了,那就先等着看
看结果再说吧。另外,昨天我和大陈在局里碰上马局长了,大陈把决定你回避这件事向马局
长提了意见。你看大陈这个人,一向不爱多惹事的,这回居然主动提了意见,连我都很意外。”
楼下响起杂沓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大声的问候,上班的人陆续来了,她只好推门打断
他们的谈话了。
“畸,来的真早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你早啊。”段科长随口答了一句,出去了。
她扫了周志明一眼,看见他的桌子上摆了科里的录音机,旁边摊开着记录稿纸,便笑着
问道:“这么早就干上了?”
“没有,我也是刚来,”他答道,“311案有好几段审讯录音当时没有整理成文字,我现
在居闹了,干脆整理出来算了。”
“噢。”她站在他的桌前,很想问问他们刚才谈的事情,话没出 口又憋住了。她并不是
那种以窥探别人的秘密为乐事的女人,但是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却深深地使她不安。她多
么想知道个清楚,多么想替他分担一点儿忧虑和风险啊!
小陆进来了,把他的灰色马桶包往桌上一扔,用冷冷的、看破一切的眼光斜了他们一眼,
那神情,活像是又发现了别人的什么丑事。周志明打开录音机,手上的笔随着转动的磁带刷
刷地写起来。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拉出一张报告纸,——这是大陈昨天推给她的
任务——在眉头写下一行洒脱清秀的钢笔字:
“关于对施季虹实行劳动教养处分的请示”。
房门打开,她抬起头,看见段兴玉从外面走进屋子,身后跟着愁眉苦脸的大陈。大陈的
眉端和嘴角都朝下挂着,一路嘟嚷着走进来。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周志明不能干了,你又抽出去干别的,案子还没完就这么釜底
抽薪,你叫我怎么干呀?”
“你们三个人还搞不了一个扫尾的案子?再说,我又不是抽走不管了,只不过是临时去
一两天嘛。”
“科长要去哪儿?”她问大陈。
“市里要开个法治座谈会,非叫他去不可。”大陈发牢骚似的回答。
段兴玉一边准备着要带的材料,一边说:“市委政法部请公检法系统的一些干部开个座谈
会,分三期,每期座谈一个专题,局里要咱们处去个人,纪处长非要我参加一下不行。今天
是第一期,讨论人治与法治问题。下一期是权力与法律问题,第三期……”
“这有什么讨论的,”大陈插嘴说,“谁还不知道现在应该提倡法治反对人治呀。”
“光简单提倡不行,总得从理论上搞清楚嘛。”
“算了吧。”小陆突然开口了,还是那个阴沉沉的腔调,“什么法治不法治,我早看透了,
到时候还是领导说了算。就说咱们公安局吧,局长下令拘留什么人,处理什么人,谁敢抗命
不从?”
“你看,”段兴玉对大陈笑道:“这屋里不就有一个‘持不同政见者’吗,小陆说的确实
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中国这么穷,文化这么不发达,老百姓受了委屈要告状,说实在的,
大概连状子怎么写,法院的门朝哪儿开都不清楚呢。再加上吃法律饭的又少得可怜,所以要
想解决问题,还得去找官儿,能不能得到公正,关键还得看那位地方长官的好坏。不要说那
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了,就是咱们这样的大城市、大机关里,长官意志实际上还是不能
少的,这算不算人治呢?所以究竟该怎么看待人治,人治的提法是否科学,人治法治的相互
关系怎么样,这些问题我看很需要研究一番呢。”段兴玉看了一下表,“行了,我得走了。你
们先抓紧时间把全部案卷材料都整理出来,审讯记录按时间顺序先装订上。小严,录音磁带
都要编好号,可不要一忙就搞乱了。”
“不会的,”她敲敲身后的大木柜说:“我都编好放到柜子里了。”
“不对吧?”小陆又阴阳怪气地插嘴,11 17案的磁带,外面还有呢,瞒不了我。”
这家伙实在讨厌,她扭过脸,故意不去理他。
“外面没有了,我知道。”大陈对小陆说,“昨天下午是我和严君一块儿清点编号的,都
锁在柜子里了。”
小陆站起来,把手指向埋头在录音机前的周志明,说道:“他在听什么?听的就是五1·17
案的带子/
“他听了怎么啦?’严君恨不得要大吵大闹了。
“怎么啦?处里已经决定小周回避了,为什么还要接触案子的材料?又是你叫他帮忙整
理录音,对不对?”
段兴五望了望小陆有些激动的脸,转脸面对周志明,淡淡地 问:“是1117的带吗?”
“不是,”周志明摊开两手,“我是在整理过去311案的带子,这 有两盘当时没整出
来的。’”
“是吗?”陆振羽冷笑,“你们不是老说我的耳朵灵吗? 311的带子里,我怎么听出冯
汉章的声音来了,啊?”
周志明气得挑挑眉毛,“啪”地一声按下了放音键,“你听吧!”他调大了音量。
大家都屏息听了几句,大陈说:“是311,这是徐邦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