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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女孩拉到一边,不想被其他人听到:“她还说了什么?”
“奶奶临死之前,说完这些奇怪的话,还念了首李后主的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让我和颜色都很惊讶,一个农村老太太竟会背诵李后主的词?
巧合的是,这首《相见欢》也是颜色最喜欢的。
梅丽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奶奶出生于书香门第,我从小跟着她学会了很多诗词,李后主的词我全都背得出。”
“你的奶奶一定是有故事的人吧。”
女孩果然被我套出了话:“是啊,奶奶还告诉过我一个秘密——在她年轻的时候,与村里一个姓古的少年相爱。但奶奶的家族与古家是世仇,所以奶奶家里迅速把她嫁给另一户人家,也就是我的爷爷。”
“姓古的少年?”
刹那间,脑中掠过末班地铁,那个垂死留下遗言的老头。
“是,那个姓古的少年,心灰意冷地离开村子,不知去了哪里。”
但颜色还有问题:“其他人还知道这个秘密吗?比如你的爷爷?”
“不,奶奶虽然有八个孙子,两个重孙子,但只有我这么一个孙女儿,她向来最疼爱我。何况我读书一直很好,她觉得我最有出息,在她临终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便说了那段遗言。”
“你爷爷没有问你吗?”
“当然问了,但奶奶临死前吩咐过,千万不要告诉爷爷,所以我瞎编了一通,就说奶奶要我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
“谢谢你!快点下山回家吧,否则爷爷又要找上山来了。”
送走了梅丽,我和颜色单独行动,反复揣测小女孩的话,相信她不会说谎。她奶奶的临终遗言,竟然与古老头相一致,也就是找到宝藏的密码。尤其是那首李后主的《相见欢》,必然也与舍利寺里的宝藏有关。
也许,这首词里就藏着宝藏的线索?
我们把《相见欢》抄在纸上,仔细观察每一个字,甚至把偏旁部首拆开,计算笔画数目——不,怎能用简体字来算呢?再用繁体字抄一遍重新计算,期望找到某种共同点,或是与舍利寺的联系。
整个白天在这首词上绞尽脑汁……
※※※
黄昏。
教授、干物女、猥琐男彻底放弃,绝望地悄然下山离开舍利寺,以此来摆脱噩梦,就当从未发生过寻宝这件事一样。
我犹豫地看着颜色,她却淡淡地说:“我想再留一晚,你留去随意吧。”
“我怎能让你独自留下过夜?”
“好吧,晚上有人陪我说话。”
夜幕降临,我们生起篝火,两人围着红色的火焰,说起大学时代的种种趣事,无非围绕着诗词社团。
忽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轻声问了一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偌大的古寺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你不怕我色胆包天吗?”
颜色不屑地打量着我:“就凭你?小样儿!”
我感觉又受到了侮辱,转身背对着她。
“对不起。”
“反正,我早就习惯被人欺负了。”何必和女人怄气呢?我又回头说,“为什么?别人都已放弃,你还想留下来挖宝?”
“因为一个梦。”
“梦?”
“今天凌晨,我梦到了一个人,他长着最俊美的面孔,大而忧郁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透着虚弱。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左眼竟是‘重瞳子’——虹膜中有颗黑痣,让双眼更加明亮,每一个见过他的女子,都会对这个男子痴情不忘。”
“一目重瞳——李后主?”
“是,我梦见了他,相信他的灵魂就在这座古寺之中!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一定还有什么奇迹,等待着我去触摸。”
“触摸奇迹?”
心想还不如触摸孤独的我呢!
“就当我是发神经好了!”她低头苦笑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残破的柱子上,“其实,我一直很孤独。”
“我也是。”
正当我要低头去看她,才发觉她已瞬间睡着了,大概白天解谜太累了。她的身体微微斜着,竟靠到我的肩膀上。
同窗四年,我却从未摸过她的手。此刻我的肩膀,紧贴她的脸颊,女人温热柔软的皮肤,还有散乱的三千青丝,触摸着我的肌肤,还骚扰着我的心。额头紧张地冒出汗来,缓缓伸手绕过她后背,轻轻搂住她的另一边,又不敢把她弄醒,只能保持同一姿势。
颜色睡得真熟啊,脖子里的香味直冲鼻息,眼前的篝火熊熊燃烧,似乎烧着了我的心,迫使我低下头去,缓缓靠近她的嘴唇。
吻她?这个多年来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虽然有些不道德。
我索性闭上眼睛,不敢去多想那些旧事,只当无意中低下头。
只差一厘米!
就当彼此交换呼吸之时,她却轻声说了句梦话:“从嘉!”
从嘉!
这两个字宛如利刃,深深扎破脆弱的心脏,我立即抬起头,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从嘉就是李后主,颜色心目中的另一半,必是李后主那样的男子——既是才华横溢的名士,又是俊俏的美男子,具有高雅的贵族气质。
而我不过是个平凡男子,出生于普通人家,长得也不够帅气,更没有多少能力,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对着空山上的月光,长长叹息一声,仅仅搂着她的肩膀,就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我搂着她坐怀不乱,平静地度过漫漫长夜。
凌晨时分,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死去的古老头,他坐着末班地铁,穿越时间隧道,来到天苍山上的舍利寺,在幽暗的月光底下,对着一片废墟流泪……
这个夜晚,我确信,老头已魂归古寺。
【七、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清晨,六点十五分。
我记得这个时间,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醒来,被烟尘与瓦砾覆盖。身下台阶破碎开裂,整个人完全坠入地下,就像野兽掉进猎人的陷阱,身上压着千钧重量。
鼻息间充满尘土碎屑,仿佛回到初生母体,后背火辣辣地痛,腥热的血从头顶流下,渐渐模糊了双眼。大腿被一块重物压住,疼得我几乎咬碎自己的牙齿,估计是粉碎性骨折。总之我已动弹不得,完全被埋在砖瓦废墟之下。只有身前一块狭窄空隙,虽然不到半个平方米,起码还可移动双手,却完全挪不动头顶的巨石。
挣扎着掏出手机,现在是六点十五分,地震发生的时间。
在我大喊救命之前,先向四周摸索了一下,颜色到底在哪里?
她不在我的身边——也许埋得更深,也许已侥幸脱险。
“颜色!”
还是绝望地大喊一声,声音闷在废墟之中,只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
鼻子里全是灰尘,大腿已被压得麻木,鲜血流满整张脸,嘴里充盈咸腥之气,眼前小小的空间,似乎即将耗尽氧气。
我想我快要死了。
不管颜色是否还活着,不管有没有生还希望,我不想等到自己死去,还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颜色,我爱你!”
喊完就被灰尘呛得喘不过气,心里却一阵畅快淋漓,终于坦白了这个秘密,即便她完全听不到。
忽然,我恨我自己。
不是恨自己为何来此,没找到宝藏反送了性命,而是恨为何在五年前,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即便只是得到一句嘲笑或白眼,至少不必痴想那么多年,也不必在地下后悔莫及。
突然,头顶落下一片沙土,接着是某种的奇怪声音。我闭上眼睛嘴巴,鼻子几乎被尘土堵住,直至感到一线亮光。
终于听到颜色的声响,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你还活着吗!”
“颜色!我在这里!”
但她挖开的缝隙太小,就连一只手都伸不进来,只够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
“地震了!你没有受伤吧?”
我明明是骨折了,却不想让她太担心:“你怎么样?”
“我没事啊!旁边的房子都倒了,你被完全压在地下,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没事就好。”
她浇了许多矿泉水下来,我张大嘴巴喝下几口,其余都洗了我的脸。
颜色颤抖着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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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地震的时候,你用力把我推到空地上,你自己却没来得及逃出来。”
“真的吗?”
刚才舍生忘死救了颜色?我都忘记了,大概脑子被压坏了。
“该死!我找不到铁铲,一定也被压到了地下。”
她似乎在用手指挖掘,但我头顶的石块太大,没有工具根本没法移动。
我怜香惜玉地喊道:“哎,别把手指挖坏了。”
“混蛋!你管我什么事!我必须要把你救出来。”
“我大概快死了,山上还很危险,你快点下山去吧。”
“你放屁!”颜色又对我大骂一顿,却似乎抽泣了,我闻到她眼泪的气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许多年前,在大学诗词社团里,我曾经暗暗喜欢过你。”
“什么?”短暂的惊讶又被苦笑取代,“不,你是在安慰我。”
“这时候安慰还有什么用?我真的喜欢过你,因为学校里只有你一个人,与我同样喜爱李后主的词,彼此之间可以心灵相通,第一次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可我毕竟是个女生,我不敢说出心里话,一直等待你的表白,直到毕业的分别。”
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仿佛一颗大石头砸碎了心脏,这比她说讨厌我更严重!
许多年前,我们曾彼此喜欢对方,彼此暗恋那个喜爱诗词的异性,却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就像李后主笔下的婉约,婉约到无声无息地错失青春,婉约到这片古老的泥土之下。
“现在我没办法弄开石头,我要下山去找人来帮忙,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在下面“哎”了一声。
她似乎跑出去几步,又回来趴下喊道:“臭小子,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接着就再没有她的声音,地震后的山上异常寂静,不知舍利寺损坏得怎样,这样的南唐古刹真是可惜。
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也许一睡就永不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
我醒了,不知死了还是活着。
抬起头来依然死寂,头顶是个几厘米的缝隙,射下一小束光线。周围的大石头无法挖开,只得低头看着下面,却是几块碎裂的地砖,刻着佛教特有的花纹,古朴典雅似乎有些年头。大雄宝殿都是这种地砖,教授说是五代十国特有的——地面那些都是后来改建的,只是地震裂开了台阶,让我落到真正的南唐遗址上。
我用仅能活动的双手,挖开下面的地砖,期望能从旁边挖出去,却摸到一个硬硬的金属物体。小心挖开四周泥土,将那玩意从地下拉出来,却是个化妆盒大小的铁函。表面都已生锈,铁锁却没插上,轻易就被打开了。
李后主的宝藏?
虽然已命在旦夕,我却异常兴奋,就算现在死掉也不可惜!
铁函内存放着一张信笺,民国时代竖写的那种,上面写着几行漂亮的毛笔字——
〖苍天作证,明月可鉴:
小生古岳云,小女龙翠翠,两情相悦,两心相惜,然因祖上积有世仇,父母不许两人联姻,强将翠翠嫁与村长之子梅如山,硬逼岳云远赴上海攻读师范,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岳云共翠翠,可比山伯与英台,生不能做夫妻终白头,死必将为蝴蝶舞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