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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下,你说得没错。那封邮件是下午六点四十二分从弗罗斯特图书馆的电脑中发出来的。但西尔维娅·波特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根本没在那里。”
他开始向后退。
“朗尼,你却在那里。”
他装出那种不诚实的笑容,摇摇头。他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你胡说。嘿。等等……”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假装的霖惊,好像受到冒犯一般,“嘿,露西,你不可能相信我……”
露西终于转身看着他。但她什么也没说。
朗尼指着我:“你不相信这个家伙说的话,对吗?他是……”
“我是什么?”
没有回答。露西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开始往下缩。最后,朗尼终于瘫倒在椅子里。
“该死。”他说。
我们等着。他垂着脑袋。
“你们不明白。”
“告诉我们。”我说。
他抬头看着露西:“你真的相信这个家伙?”
“我相信他比相信你得多。”她说。
“我就不会相信他。露西,他是扫把星。”
“谢谢你的抬举,”我说,“你为什么给露西发这些日记?”
他开始下意识地摆弄起一只耳环来:“我没必要告诉你任何事情。”
“当然有,”我说,“我是郡检察官。”
“那又怎样?”
“朗尼,我可以以骚扰罪逮捕你。”
“不,你不能。首先,你不能证明我发过任何东西。”
“我当然能。你自认为对电脑很在行,但你可能只是初级内行,最多只能唬唬外行。我办公室的专家们才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我们已经知道是你发的。我们还有证据。”
他想了想,在考虑是继续抵赖还是另辟蹊径。他选择了另辟蹊径:“那又怎样?即使是我发的,怎么就会构成骚扰罪?从什么时候起,发送虚构故事给大学教授是违法的了?”
他说得有点道理。
露西说:“我可以让学校解雇你。”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提醒你,露西,你需要向学校解释清楚的事比我的多得多。你没有如实报告个人背景,你为了隐瞒过去而改名宁。”
朗尼好像享受起这次争论来。现在,他已经坐直身子,双臂抱在胸前,看上去很自鸣得意。我很想往他脸上揍一拳。露西一直盯着他。他却不敢直视露西。我决定暂时退让一下,让露西和他谈。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她说。
“我们是。”
“那……”
他摇摇头:“你不明白。”
“那就告诉我。”
朗尼又开始摆弄起那只耳环来:“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不,就得当着我的面说,朗尼。”
不能再退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是你新的好朋友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我是有权有势、怒火中烧的执法官员。我猜,如果我的调査官们去摇摇你这棵树,恐怕总有东西掉下来吧。”
“休想。”
“我们当然可以,”我说,“想听几个例子吗?”
他没说话。
我举起黑莓手机:“这里是你的前科记录。你想让我开始一条条念给你听吗?”
自鸣得意的神情不见了。
“我的朋友,它们都在这里。甚至包括保密信息。这就是我刚才说‘我是有权有势、怒火中烧的执法官员’的原因。我可以让你天天不得安宁。因此,别再费话了,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发这些日记。”
我看着露西的眼睛。她很非常非常轻地点了点头。也许她已经明白了。我们事先商量过对策。朗尼来的时候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他立马会成为以前的朗尼:撒谎,编故事,用尽各种手段,还会试图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反驳她。我了解这种人。他们喜欢扮酷,装得像花花公子,满脸假笑。但如果你向他们施加足够的压力,他们每次都会崩溃。而且,与其同情他这样的人,不如让他们心生恐惧,这样他才能做出更快更诚实的反应。
现在,他看着露西了。“我别无选择。”他说。
开始找借口了。好。
“实际上,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而且,对,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嗯,我没把那钱前科记录写在瑞斯顿的求职申请上。如果学校发现了,我就完蛋了。就这样。他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谁?”我说。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朗尼……”
“我没说假话。他们没说。”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保证说这不会伤害露西。他们对她没兴趣。他们说我做的事也是为她好,还说”一一朗尼夸张地转向我“他们正在抓杀人犯。”他狠狠瞪着我,但那眼神却没多大威慑力。我等着他喊“我要控告!”但他没喊。于是我说:“不瞒你说,我心里正在打抖。”
“他们认为你也许和那些谋杀案有关。”
“太好了。谢谢你。然后呢,朗尼?他们让你发这些日记,对吗?”
“对。”
“谁写的?”
“不知道。我猜可能是他们写的。”
“你一直在说‘他们’。他们有几个人?”
“两个。”
“他们叫什么名字,朗尼?”
“不知道。嗯,他们是私家侦探。行了吧?他们说是受一个被害者的家属委托。”
—个被害者的家属。胡说。纯粹胡说八道。是MVD,纽瓦克那个私人调查公司。现在,这一切突然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提到过这个委托人的姓名了吗?”
“没有。他们说要保密。”
“他们当然会这样说。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公司正在调査过去那些谋杀案。他们不相信官方得出的结论,全把它们栽到那个夏日杀手身上。”
我看着露西。我已经把我去见韦恩·斯托本和杰夫·贝德福德的情况告诉了她。我们谈到了那个晚上,谈到了我们扮演的角色,我们所犯的错误,以及过去的定论:四个人都死了,韦恩·斯托把他们都杀了。
我们不知道还能从哪些方面去思考。
“还有别的什么吗?”
“就这些。”
“得啦,朗尼,快说吧。”
“我就知道这些。我发誓。”
“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给露西发这些日记的目的,是为了让她作出反应,对吗?”
他没说话。
“你的任务是观察她,然后告诉他们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正因为如此,你那天才到这里来告诉她说,你在网上发现了那些关于她过去的消息。你希望她能把一切都告诉你。那是你的任务之一,对吗?你还想利用她对你的信任,挖到更多的信息。”
“不是那样的。”
“当然是。他们给你好处了吗?”
“好处?”
“是啊,朗尼,好处。比如钱。”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钱。”
我摇摇头:“这不是实话。”
“什么?”
“我们就假装你是因为害怕被曝光,或者为了抓杀人犯吧。他们给你钱了,对吗?”
他张开嘴想否认,但我没等他开口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我说:“调査到你那些前科记录的调查员们同样可以查到你的银行记录。比如,他们可以发现你有五千美元的现金存入,像你五天前在西橙郡存的那笔钱一样。”
那张嘴闭上了。我不得不佩服缪斯的调查技巧。她真的让人不可思议。
“我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他说。
“这难说,但我现在没情绪讨论这个问题。那些日记是谁写的?”
“我不知道。他们把那些日记给我,让我慢慢发给她。”
“他们告诉你是怎样得到那些信息的吗?”
“没有。”
“你一点不知道?”
“他们说有自己的资源。你瞧,他们不是知道我的所有情况吗?他们知道露西的一切。但他们想要的人是你,朋友。他们只关心这个。他们最关心的是我能让她说出的任何与保罗·科普兰有关的事。他们认为你可能是个杀人犯。”
“不,他们没这样想,朗尼。他们认为你可能是个能玷污我的名声的蠢货。”
迷惑。朗尼非常吃力地装出迷惑的样子。他看着露西:“我真的很抱歉。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你知道的。”
“朗尼,帮我个忙,”她说,“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30
亚历山大·索希·西基尔基一个人站在他的顶层公寓里。
人总会慢慢熟悉环境。就是这样。他的生活已经变得很惬意。对一个有他那样的起点的人来说,现在的生活太愜意了。这种生活方式是他当初期望得到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和以前一样能吃苦耐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进那践窠穴,走到那些骗子们中间,毫无畏惧地进行破坏活动。他的答案很肯定,不能。不是年龄让他衰弱了,是这种舒适的生活。
索希小时候,家人就被诱捕进了列宁格勒那个可怕的包围圈。纳粹包围了城市,给他们带来难以言表的痛苦。1941年10月21日,封锁开始后一个月,索希满五岁。到他满六岁和七岁时,封锁仍未解除。1942年1月,由于每天只被配给四分之一磅面包,索希十二岁的哥哥盖夫雷尔和八岁的姐姐艾琳都被饿死了。索希靠吃野猫野狗活了下来。大多是野猫肉。人们也许听到过这样的故事,但无法想象那种恐惧,那种巨大的痛苦。你无能为力,只能忍受。
但即使那样,即使那种恐惧,你也会慢慢适应。苦难和舒适一样,都会变成平常事。
索希记得他第一次到美国来的情景。到处都能买到食物。不用排长队,没有食物匮乏现象。他记得买了一只鸡放在冰箱里。简直不敢相佶。他有一只鸡。半夜,他满身冷汗地醒来,跑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盯着那只鸡,心里才感到安全。
他现在仍然会那样。
他的大多数苏联老同事都怀念过去的日子。他们怀念苏联的那种势力。有几个还回到那个国家去了,但大多数留在美国了。他们都是苦命人。索希雇用了一些老同事,因为他信任他们,想帮助他们。他们有历史。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他的老克格勃朋友们都感觉自己特别可怜。索希知道,他们也会打开冰箱看,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饿肚子的时候,你不会为幸福或成就烦恼。
能记住这些是件好事。
生活在难以置信的财富中时,你会迷失。你会为精神性、心理健康、满足感和人际关系这样的事情烦恼。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幸运,不知道挨饿的滋味是什么。在那种时候,你只能眼看着自己瘦到只剩一把骨头,无助地看着你爱的人一本来可以健康快乐的年轻人——慢慢死去。而你出于某种可怕的本能,还在暗自高兴,因为今天你可以得到一片半而不是一片面包了。
那些相信我们不仅仅是动物的人是盲目的。所有人类都是野蛮人。吃饱喝足的人只不过更懒惰而已。他们不需要杀戮就能得到食物。因此,他们衣冠楚楚,享用所谓的高级商品,让他们相信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高人一等。废话。野蛮人只不过更饥饿而已。就这么简单。
为了生存,你会做出可怕的事情。任何不相信这点的人都是自欺欺人。
那个留言是从他电脑上来的。
现在就是这样。不打电话,不亲自上门,却通过电脑发送电子邮件。这种沟通方式很简单,而且不会受到追踪。他不知道那个老苏联如果还在,会怎样应对互联网。他们以前所做的大部分工作就是控制信息。但有互联网之后,你怎样控制?或者,也许区别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