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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松原,这部小说眞的能改编成舞台剧吗?”
由于受到他的刺激,当时的我也模仿他开始创作,说起话来也装腔作势的。
“这要看怎么做了,是不是能舞台化要视导演的手腕。后续的事我全交给我老爸,应该没问题吧。”
我们两个当时说话还眞爱装成熟啊。
他的父亲让司先生读了非常多的推理小说,小松原好像也受他很大影响。去过地下室探险之后,过了很久我又去小松原家玩,亲眼见识了让司先生的书房,那个房间也位在二楼,眞的很不得了,小松原房里的书也全是推理小说,不过让司先生的书房不大一样,他收藏的大多是西洋原文书,而且除了推理小说,还有一些战争纪录等军队或野外活动的相关书籍,也有介绍日本的英文版导览书,据说那些都是他在美国留学期间所搜集、以海运寄回日本的。
当然了,书架上很多是尙未出现译本的推理小说,全是旧书,整个书房里弥漫着霉味,空气也很糟,大量的书籍从地板堆到高高的天花板。
“这本是露比·康丝坦斯·阿修碧的《He arrived at Dusk 》(注),可以翻成《他于黄昏前来》。”
注一:《他于黄昏前来》英国女作家阿修碧(Ashby; Rubie Constance,1899…)一九三三年作品。
小松原抽出一本书衣脱落、封面也破破烂烂的书说道:“这部作品融和了推理和恐怖,叙述英国乡下一个罗马时代的鬼魂犯下了杀人案,一开头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状况……。这本书和有着“密室大师”之称的狄克森·卡尔所写的《燃烧法庭》并列为两大巨着,在海克拉夫的《杀人娱乐》(注一)当中也介绍过这本书,也列在山多(注二)的推理必读名作中……”
注三:海克拉夫(Howard Haycraft,1905…1991 〕,美国著名推理小说评论家,编了两本重要的推理参考书,一本是介绍推理小说历史与文学且影响后世深远的《杀人娱乐》 (Murder for Pleasure: The Life and Times of the Detective Story,1941),另一本则是收录重要推理评论论文的The Art of the Mystery Story: A Collection of Critical Essays(1946)。
他这一长串的说明我都有听没有懂,可是我为了赶上他,还卖力做笔记呢。受到他的刺激,我也成了疯狂的推理小说迷。
小松原厉害的地方就是那时不需查字典就能看懂许多西洋原文书,难怪他不必念书英文也那么好,何况让司先生亲自教他英语会诂,简直如虎添翼。
我当时借了一本他推荐的书,可是对中学生来说实在太难了,我边翻字典只读了一页,剩下的就放弃了,小松原却把这些书当成日文书飞快地阅读,眞的好羡慕他啊。
总之他完成了《炎夏之死》,还让它成为让司先生任教的曙学园高中秋季校庆的表演节目而大获好评,我也受邀看了表演,舞台剧结束后小松原以剧本作者的身分上台。
司仪介绍他是“中学生新进推理作家”,整个会场登时掀起一阵欢呼,穿着学生制服的小松原抬头挺胸地接受掌声,眞是大家风范,虽然只是中学生,因为那阵子他一下子长高不少,看上去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过他父亲和他相拥的画面有点恶心就是了。
你说《炎夏之死》的剧本?嗯,记得我也拿到了一份,不过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因为那是印在粗糙再生纸上的油印版本嘛,当时就破破烂烂的,恐怕已经扔了吧。
现在再回头看这部作品或许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当时眞的很惊釾。
我想小松原的颠峰期大概就是那时候吧,后来就慢慢走下坡了,有道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反正这世上比他优秀的人多得是啊。
你说转学生的案子吗?[小说网·。。]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那件案子啊……
3
岛崎润一在文京区千石一间名叫“露比”的咖啡店采访小淳从前的同班同学矢吹大介,访问结束后,他往巢鸭车站走去。
矢吹的谈话内容的确很有意思,但更令岛崎在意的是那名抢先一步前来采访的妇人。
岛崎装作轻描淡写地问矢吹关于那名妇人的事,得到的回答只有妇人大概五十岁,好像没化妆,反倒是矢吹一脸很感兴趣地问岛崎和那个妇人是什么关系?岛崎只好随口回说妇人是一起调查小松原淳资料的同仁。再问下去怕对方起疑,岛崎也就没再追问了。
到底是谁老抢在他前头采访?做这些事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不过是要替一名当不成小说家的可悲男子写传记啊。
“难道是那家伙……?”
突然,岛崎脑海浮现某一号人物,他本来觉得不大可能,但若这些行为眞的出自那人之手,一切都说得通了。太丢人了,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値得信任?为什么不能让他凭一己之力完成这项工作呢?
一股无处发泄的愤怒在岛崎内心翻搅。
那天是阴天,却非常闷热,岛崎步出吹着舒适冷气的咖啡店来到满是尘埃的室外,整个人又烦又热,思绪乱成一团,他不禁叹了口气,又吸进含有汽车废气的汗浊空气。白山路的交通量实在惊人,车子的引擎声,急躁的驾驶人所按的喇叭声……,这一带的居民还眞能忍受噪音啊。
隔着白山路,对面就是本驹込了。小松原家离这里很近,岛崎今天却没打算过去。
那一夜之后,他没再见到小雪,想见面却见不到,岛崎相信小雪内心也是一样煎熬,但今天再去打扰也只是徒增痛苦,他决定直接回住处汇整一下采访结果。
岛崎边走边盘算先绕道去澡堂泡个澡再开始工作,没想到刚转进公寓前的小巷,公寓门口站着一名五十多岁形迹可疑的男士 。
男士身穿短袖衬衫,正在看一本周刊,一察觉岛崎靠近便缓缓抬起头。
“老爸……”岛崎一脸困惑,“怎么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啊,回来啦?等你好久了。”
父亲岛崎贤作似乎在酷暑中站了好一会儿,衬衫腋下都汗湿了,只见他一脸不悦调松领带,还神经质地抚了抚头上稀薄的头发。在大型电机公司担任董事的父亲竟然在非假日的这种时间独自来到他的住处,岛崎环视四周,不见轿车等着父亲,而父亲的神情也不像是顺道过来打招呼,难道有什么要事要谈?
“你就住这种地方?”
贤作仿佛看着脏东西似地瞥了一眼这栋二层楼公寓,当场皱起眉头。
“嗯,是啊……”
岛崎支支吾吾的,这时公寓一楼走出两名中国人住户,岛崎和贤作让出通道,只见两名男子大声说着中国话一面往大马路走去。
“这里不好说话,要到我家坐一下吗?”
“啊,好吧。”
贤作移动略显肥胖的身躯跟着岛崎来到二楼最边间的租屋,一开门,混杂汗臭的温热空气立即包围两人,父亲顿时皱起眉头,岛崎没看漏他的神情变化。进到屋里,岛崎把又扁又旧的坐垫翻了个面请贤作坐上,接着打开电风扇,但风扇只是搅动温热空气,还连带吹起了灰尘。
岛崎倒了白开水正要递给贤作,贤作开口了。
“好了好了,不用了,你给我坐下来。”
贤作那因为打高尔夫球而晒黑的手指着破旧的榻榻米,岛崎依言坐了下来看着父亲,在盘腿而坐的父亲面前规规矩矩地跪坐,岛崎不禁想起自己老是因为成绩不佳而被父亲责备的少年时代。唉,当时眞是不长进啊。
“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二。”
“如何?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父亲想说些什么岛崎大概都知道——“你过着这种不象话的生活,难道不觉得丢人吗?”这些话不用说出口也猜得出来。
“嗯,我是很满意啊。”
至少比待在老家好多了。
窗户下方,东京都电车鸣着笛呼啸而过,屋子微微震动,玻璃窗却喀哒喀哒发出相当大的声响。
“我看不可能吧。”
“什么意思?”
“你应该很厌烦这样的生活了吧,如何?我说中了吧?你就坦白说吧,我和你妈妈都很担心你啊。”
父亲那一厢情愿的说教又要开始了,总是如此。母亲先不谈,岛崎实在很厌恶父亲带着怜悯的视线。父亲是毕业于东大工学院的菁英,大儿子的他却毕业于二流私立大学文学院,毕业后没出社会工作,一心想成为小说家,至今仍过着浮萍般的不安定生活。
“你身为岛崎家的长男……”
实在不想在这种地方听到贤作那番大道理。
“不要说了,爸要讲的话我都知道了。”
“既然都知道,就赶快搬离这种地方规矩地过生活!”
“规矩?我现在的生活不就是规规矩矩的吗?我也是很正经地在过活啊。我和爸的价値观差太多了,您就饶了我吧。”岛崎忍不住口气重了点,“别再管我了好吗。”
父亲沉默了, 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恰巧看到一张岛崎贴在书桌前的纸张,那是长篇小说新人奖投稿简章的复印件,上面写着“必胜”两字,可笑的是,岛崎的生活现状就是这副德行,所以他尤其不想让父亲看到那张纸。
“你得过新人奖,我也觉得很了不起,而且你还得了两次奖,背后想必付出很多苦心。你确实很有才华,一定是遗传到你妈妈吧,你妈妈和我结婚前其实也写过小说,听说她读女子大学的时候就得过论文比赛大奖,还提名过某项新人奖呢。”
父亲舔了一下唇。岛崎心想,上次和父亲见面是多久前的事了?两年?不,三年了吧?父亲原本就稀少的头发秃得更厉害,他老了很多,应该快过六十大寿了。
“可是啊,能够功成名就的小说家少之又少。大家都说新人多如牛毛,如果得的是芥川奖或直木奖又另当别论,只是得了个杂志新人奖,你不觉得前途很令人担心吗?”
父亲似乎对于立志当小说家的人的坎珂历程知之甚详。
“判断一部小说好坏的是读者,过不了多久,我一定成名给您看。”
“还要多久?”
“嗯,这就……”
其实自己也说不准,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呢?岛崎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榻榻米磨损的边缘画着。
“有个工作满适合你的,如何?有没有意愿试试看?”父亲倾身向前。
“……”
“我朋友正在找公司内部报刊的编辑,你对出版还满熟悉的,应该很适合。”
“当编辑吗?”
“嗯,收入保证比作家好,而旦那家公司营运稳定,不用担心。”
“您要我去那里工作?”
“是啊,薪水和工作条件都不错,等你事业稳定下来,也可以讨个老婆回老家来住啊。”
父亲是在暗示他不要让岛崎家蒙羞。
“如果我说不呢?”岛崎迎面看着父亲。
父亲的脸颊眼看着逐渐涨红。
“什么意思?”
“就是我拒绝的意思。我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也有自信养得活自己。”
父亲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都做些什么事?不写小说了吗?”
“目前暂时在当影子作家。”
“影子作家?就是替公司老板代笔写一些自传什么的吧?”
“嗯。”
“哦……我也正想找人帮我写呢。”父亲坏心眼地撇着嘴说:“如何?有没有意愿帮我写啊?”
“您是在讽刺我吗?影子作家也是很了不起的职业啊。”
“不不,我不是要挖苦你。”父亲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向窗边,将半掩的窗户整个打开,从口袋拿出香烟点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