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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重复:“我无所不能。”
“太叔绯!”
朱昔听到有人在喊这个名字。他不知道是自己喊出来的,还是别人喊的。眼前这一切太熟悉了,只有太叔绯才能做到,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太叔绯反反复复使用茶杯的道具,仿佛就是为了让他认出来,确信她的存在。可她到底在哪儿?是不是藏在帘子后面?说话的女子究竟是谁?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太叔绯的惧怕压倒了一切意识,他甚至来不及感觉恐惧,手就自动地伸向门把手。
欧阳操抢在他前面把门拉开了。门外没有走廊,没有台阶,没有阳光。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一切,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色彩,无限向远方延伸。他们惊恐地回首望去,身后的一切也已经开始变化。
第十六章 湖畔的月光女神
不知名的鸟在他们头上掠过,掠过这片树林,掠过一轮明月。湖水在波动,水中的月影晃碎了,又重新聚合。夜风在他们脚下的草地上留下驰过的痕迹,但他们没有闻到森林的味道,也感觉不到四周空气的温度。眼前的景色好像是一种虚假的投影,只给他们视觉影像,却不给他们随之而来的肢体感触。
这里不是死寂的,有人在这里。他们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只是看不到人影的所在。
“谁在那儿?”朱昔四面环顾,刚才的白色房间已经不见了。眼前这片树林看上去有点熟悉,但他没有细想,他只想知道如何逃离这片地方。“太叔绯?是你吗?”
没有回答。
这是怎么搞的?忽然一下子变成这样,忽然一下子又变成那样。这肯定是幻觉,我敢保证是太叔绯给我们造成的幻觉。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人在哪儿?她想做什么?她想在这片幻境中杀掉我们吗?
认出来了……这里是学校后面的山林,半山腰那个小湖!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风景,这月色,怎么都跟那天一模一样?这时间……莫非,再过一会儿,她就要来了?
朱昔突然感到一种由衷的恐惧。他扯了一下欧阳操的袖子,转身朝下山的方向跑去。
用不着说什么,欧阳操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连想也没想,他便拔腿跟上了朱昔。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他们都要来伤害我。”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虚虚地传出去,慢慢地放大,越来越响,直到震疼了他们的耳膜,一片嗡嗡的杂音。
“这是什么?”欧阳操死死捂着耳朵,还是无法阻挡这奇异的声音。他弄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听上去那么近,几乎就在耳旁。
“是太叔绯!”朱昔头也不回,扯着嗓子回答,“快跑!不然她就要……”
朱昔突然说不下去了,他骤然收住脚,盯着眼前那片草地。
那些草被旋风吹压着,纷纷向四面八方倾倒。从分开的草叶之间,朱昔看到草根的颜色在改变,翠绿一点点退去,变得枯黄脆弱。以他们站立的地方为中心,这种只有隆冬才会出现的黄色飞速向四周蔓延,越来越多的植物被无形的风吹到,越来越多的植物在瞬息间死去。
“他们伤害我,我报复他们。然后他们就觉得我可怕,更加仇恨我。”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就这么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来了,她果然来了!可是她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她?
“你也觉得我可怕吗?”她的声调变了,更加柔和,也不再震耳。
“没错,你就是可怕!因为你喜怒无常,因为你以为自己是神!”朱昔不再跑了,他转身面向那映着月光的湖泊,放声大吼。“你在哪儿?太叔绯,出来吧!我不怕你!我根本不怕你!”
过去的回忆在怒吼中一一浮现。一片一片死亡的枯草,一个孤身伫立的少女。他从未忘记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灵魂被轻轻开启。他不知道那算不算爱,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在心中第一次祈祷,希望眼前的一切能成为永恒。
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软化吗?还是你想嘲笑我?你笑吧,大声笑吧!你再怎么嘲笑我,你也已经死了,可是我却活下来了!
各种各样的脏话滔滔不绝地从朱昔嘴里涌出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吼些什么,但他还是不停地叫嚷着,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平定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情绪。
“朱昔,你怎么了?冷静点……”欧阳操的声音被朱昔的怒吼和那女子断断续续地呢喃完全掩盖,连自己都已经听不见了。他打消说话的念头,沉默着四面环顾,本来模糊的奇异感觉一点点在他心里变得清晰。
不对劲,我终于知道是哪儿不对劲了。刚才我们在往山下跑,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景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左前方那棵树距离我们开跑的地方不远,按照我们跑步的速度|奇…_…书^_^网|,应该已经到了树下。但现在我们离树还是这么远,简直就像根本没移动……不,不是好像,恐怕我们根本就没有移动。怎么会这样?是太叔绯不想让我们跑出去?还是有什么更特别的原因?
欧阳操的目光重新回到湖泊上。他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相反,他期待着太叔绯的出现。只要她一出现,欧阳操心里的怀疑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印证。
一个人影如预料的一样,开始从树林中走出,缓步走到他们面前。但那不是太叔绯,而是他们所熟悉的另外一个人。
越来越晕了。我好像开始无法呼吸。
司空琴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眼前的景象好像在不停摇晃,她有点想吐。好多人站起来又坐下,好多人在走动,机场广播重复着登机信息,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烦躁。
这是怎么了?我病了吗?可是我的心脏不疼,只是头晕,像晕车。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病倒?是我太紧张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司空琴把药丸放进嘴里。舌尖感觉到苦涩的味道之后,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不适感渐渐从体内退去。
怎么样都行,赶紧好起来吧,现在不是生病的时候。我不想让欧阳看到我这种样子,他会厌恶我的。
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一双像女孩一样秀美的眼。他的脸上沾着泥土,白衬衫上斑斑点点,全是来历不明的污渍。望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了吗?”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说。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两个一阵发冷。
“朱昔?”欧阳操扫了朱昔一眼,又看看眼前那个人。一样的脸形,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梁。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朱昔。但不是现在这个,而是四年前,那个仍然生活在小镇里的朱昔。“这是怎么搞的?”
没错,我也想问,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出现的不是太叔绯,而是我?
朱昔的喉咙被无形的物体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从没像看见过这样的自己,熟悉的脸,却呈现着陌生的表情。他记得这时他在看着什么,可是他并不知道,当他看着太叔绯的时候,脸上竟然会流露出这种神色。爱恋,温柔,仿佛在向女神朝觐一般的虔诚和臣服。
=奇=我怎么会这样看着她?一脸被征服的表情?恶心,简直恶心!
=书=“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为什么你流泪的时候还是这么美?为什么你流泪的时候我会觉得难受?别哭了,阿绯。我去把伤害你的家伙干掉,只要你愿意。”
=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哭的。”她的声音说。“我也不想让你看到那种场面。”
我也不想看!我只是恨你,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妖怪!我没有爱过你!根本就没有!
“我怎么会觉得如此喜悦?我能不能就这样站在你身边,永永远远地看着你?以后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你,我就去把他们都解决。你就不会再难过了。让我……我来保护你,可以吗?”过去的朱昔慢慢抬起手,伸向现在的朱昔。“别哭了。阿绯。”
他的手指凌空移动,小心翼翼地擦掉了什么。在这一瞬间,朱昔看到了对方瞳孔中的倒影,一张绝美的脸,在泪水被拭干后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暗流一样涌进了他的心。刚才的恐惧和震惊眨眼间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种强烈而温暖的喜悦,像阳光一样碾碎了一切杂念。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似乎化成了轻烟,时刻可能随风而起,飞上去,飞上去,永不再坠落。
这是谁的感觉?太叔绯的吗?这种……震动整个灵魂的喜悦……
朱昔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森林和月色,甚至连过去的朱昔都渐渐失去了轮廓,朦胧成一片昏暗的色彩。
第十七章 哀伤的喜悦
八月十一日,下午两点整。
“小妹妹,谁给你买的机票?”坐在柜台后的海关人员翻看着朱丽的机票,一脸惊讶的好奇神态。“这是你的证件?三好学生……你的家长在哪里?”
朱丽站在安检口,默默地看着他。她清秀的眼睛里深深蕴藏着一抹冰冷的神色,根本不像一个小孩能有的表情。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眼珠上似乎有一道不可捉摸的光芒一闪即逝。
中年海关人员被她眼中的神色吸引,根本没想到要转开目光。几秒钟之后,他缓缓将机票和学生证还给了她。“旅途愉快。”
我们这样做,能行吗?
朱丽通过了安检门,进入候机大厅。
一个虚无的声音出现在朱丽头脑中。
你这不是进来了吗?
不告诉爸爸,也没有哥哥陪着,我觉得……有点害怕。
别怕,朱丽。
我在你身边。姐姐永远会保护你的。
她找了一个空闲的座位,慢慢把自己的小包抱进怀里,扭头看着窗外的停机坪。除了这个小包之外她没有别的行李。她有些害怕,并不是怕现在这种孤单的状态,而是害怕她即将去做的事情。
哥哥真的做过那种事情吗?我不敢相信,他从来没对我说过。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的啊,朱丽。
可是哥哥不会对我说谎的。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朱丽。
八月十一日,下午六点十分。
“朱昔,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欧阳操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上,隔着司空琴凝视朱昔的眼睛,“你爱过太叔绯?”
“那些早已经过去了。”
“可是太叔绯也爱你!可能现在还爱!”欧阳操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作起来了。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惹得四周旅客都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也顾不上了。“我刚才感觉到了太叔绯对你的感觉!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知不知道,如果太叔绯爱你,问题的本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会有什么不一样?嗯?”朱昔跟着反驳,“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她的最终目的不会变的!”
“等等,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好吗?”司空琴夹在中间,慌张失措地轮流看着他们两个,又看看周围的旅客。她眼睛里藏着一股跳动的疑惑,显然她也深感好奇。只是现在这个关头,她知道自己不能问。“别人都在看我们了。”
“好,好。”欧阳操略微喘息一下,让呼吸变得平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个你总不能不回答吧?”
朱昔别开视线,看着窗外。他试图理清自己的记忆,但总是力不从心。太叔绯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徘徊,挥之不去。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我以为我对她只有恨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有这种感觉?是她的能力在作祟,让我产生错误感觉?
对,一定是这样!
朱昔拼命集中思绪,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唯一的答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