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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说什么?”朱昔紧皱眉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电脑。对于欧阳操这种认真的语气,他觉得非常厌烦而且可笑。“欧阳,今天我这里出了很多事,我不想跟你扯一些有的没的。那封邮件显然是统一信件,所有在那天登陆降灵网站的人应该都收到了,你根本用不着问。”
“什么叫做发生了很多事?”欧阳操喘了一口气,“邮件上的话已经应验了吗?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人死了?”
“你有完没完?”朱昔憋了很长时间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了,“收到一封胡言乱语的邮件你就要打电话来一一确认?你不觉得荒唐?就算死人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巧合!跟邮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真的这么认为?”
“不这么认为还能怎么认为?”
“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我身边也有一个人死了呢?”
朱昔一下子愣住了。“你……胡扯什么?”
“朱昔,你仔细想想。”欧阳操还是很平静,仿佛在试图用语气来控制朱昔的情绪。“你登陆网站进行注册的时候,填了邮箱地址吗?”
“我……”登陆网站?注册?对了,这个网站的注册出乎意料的简单,只要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就可以进行注册,不必填写任何表格。
既然没有输入邮箱,那这封信又是怎么发到我这里来的?
难道是组织这个活动的人,那个叫做“Revival”的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邮箱地址?或者是从朱昔本来活动的那个网站的档案里找到的?
这种说法不是解释不通。但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做这种事情?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吓人一跳吗?
“欧阳……”朱昔吞了一口唾液,“你认为是怎样?跟‘她’有关吗?”
“我不知道。”欧阳操顿了一下,“但我不想就这么束手待毙。”
“咔啷”一声脆响,一时截断了朱昔的思绪。他本能地朝身后看去。
朱丽的桔黄色茶杯在茶几上裂开了。早已冷透的红茶从茶杯碎片中漫出来,在茶几上汪成一滩。映着窗外的街灯,反射出一点点晶莹的碎光。
是红茶。这茶杯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裂开?
朱昔厌恶地盯着茶几。红茶从茶几上滴落到白色的石头地面上,一滴滴的暗红色,汇集成一滩。不知不觉地,他又想起了水流躺在马路上的样子。
暗红色的血。这红茶的颜色怎么那么像血,像得令人恶心。朱丽为什么偏偏喜欢喝这么恶心的饮料?
“我不知道这事情跟‘她’究竟有没有关系,可是我们不能这么什么都不干。”电话那边的欧阳操没有察觉到朱昔这边发生的事情,还是继续在说话,“这不是无聊的举动,而是真正的自我保护。‘她’真的是这件事情的主导人,那我们可能都会变成她的牺牲品。别忘了,‘她’是无所不能的。”
“你想怎么做?”朱昔收回了视线。
“我们见一面吧。你,我,还有阿琴。”
见面?三个人,三个拥有同样秘密的人,在事隔多年之后重新见面。这是否预示着什么?
朱昔想到了那个小镇。残破的,没有生气的小镇。就像一个脾气暴躁的垂暮老人,用它的气息死死压迫着在这里生存的所有人,让他们的命运失去了应有的形状,变得扭曲而诡异。
“好吧。”朱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怎么见面?”
红茶向她脚下蔓延,清淡的柠檬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就在他后面,如同一片白色的羽毛,随时可能随风而起。静静的,悄悄地,她对他的背影展开一个绝美的笑容。
夜晚,11:30。
欧阳操放下电话,转身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意外的发现一个女子正站在自己背后。
“妈妈!”欧阳操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怎么了,这么晚还在打电话?”母亲温和地笑着,“是不是睡不着?”
客厅里,只有电话旁边的那盏临时灯还亮着。白天炽热的空气囤积在房间里,一点一点地随着夜色的到来而降低温度。昏黄的灯光越过欧阳操的肩膀照射着整个房间,不够充分的光线隐藏了母亲脸上细小的皱纹。
“嗯。”欧阳操知道母亲是误解了,以为他朋友死亡的事情给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难以入眠。但他也不想解释。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想让母亲知道的。“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我马上就要去睡觉了。”
“真的?”母亲盯着他的眼睛。
“真的。”欧阳操点点头,“快睡吧,妈妈。明天还要上班。”
“……好吧。”母亲挪开视线,从他身边擦过,走向自己的房间。“有心事,记得一定要跟妈妈说。”
“好。”欧阳操轻声答应着。他的目光随着母亲向卧室门口移动。她还没有换衣服,还是那套上班时穿的淡蓝色的裙子。岁月流逝,她却依然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瘦弱,还是那种步态,还是那样一头略带卷曲的长发。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欧阳操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行走在那破旧的小镇街道上。疲惫,悲哀,但仍然微笑着。
没有什么可怕的。谁都休想再从我这里夺走什么了。
欧阳操狠狠握了一下拳头。
不管是她还是他,如果他们还想重复当年的悲剧,那么我就采取跟当年一样的手段!
第四章 走向相聚之城
呼叫声一遍又一遍重复,还是没有人来接听。
林灵合上手机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要骂人。因为突然下大雨,不得不被迫站在电话亭里打手机,这已经够惨了。偏偏还找不着想找的人。不知道是因为潮湿还是因为手汗,林灵手里的电影票变得软绵绵的。
“死哪儿去了?这小子自己说他这两天要在家里静养的,现在又不见了。”林灵恨恨地朝着电话柱子踢了一脚。这没事就要破坏东西的毛病是他从朱昔那里学来的。“都这样了,他还有精神出去玩!”
他把票放进口袋里,透过玻璃朝外看了看。雨越下越大了,电话亭的玻璃朦胧一片。外面的街道变成一张模糊的彩色水墨画,能隐约看到街道上人影移动,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林灵无声地叹息。水流出事的街道和朱昔那时的表情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第一次看到朱昔脸上出现那种表情。震惊,恐惧,微微痉挛,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水流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朱昔那时候大约也吓傻了,眼睛在人群里来回转,哪儿都看见了,就是不敢去看水流。我当时还怕他打击太大了,干出点什么来,但他最后只是退到一边去了。
林灵一边想一边环顾整个电话亭,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当雨伞用。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整。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补习班考试,但他今天没去。
人怎么那么脆弱?学习再多,再怎么努力,最后还是可能一下子就没有了。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太突然了。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是回不过神来。想必朱昔的感觉跟我一样吧……说起这个混账来,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哥们?哥们就是这个时候应该互相支撑。他可好,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躲着掉眼泪了。
想到朱昔,他忍不住又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不喜欢学习又粗鲁暴躁的朋友始终有几分崇拜。朱昔似乎代表了很多他所没有的东西,比如反抗的精神和超乎一般人的肉体力量。不论在什么场合,也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感到不满,朱昔就敢表现出来。这一点是驯服成性的林灵永远做不到的。
其次还有他那种怨毒的眼神。
没错,怨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痛苦,他却没有办法反抗,因此只有用这种眼神表达他的情绪。
林灵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在用这种眼神环顾身边所有的人。林灵本来以为那是他对学校表示厌恶的一种方法,后来才知道并不是的。区区一个学校,根本不值得朱昔拿出这种态度来对待。让他如此仇恨的并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他以前的生活。
在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朱昔究竟经历了什么?林灵非常好奇,但他没有勇气去逼他说,只能随朱昔高兴,爱说多少说多少。
直到现在,他们认识已经四年了,他对朱昔的过去几乎还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朱昔曾经生活在非常偏远的小镇里。也就是在那里,造就了朱昔这种暴戾的性格和奇特的眼神。
在林灵眼里,那个小镇充满神秘的魅力。有的时候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也是出生在那里的。他觉得如果他也经历过跟朱昔同样的事情,也许他也能拥有现在朱昔所拥有的,这种让人“服从”的力量。
说起这个小镇……对了,还从来不知道那个小镇在哪儿呢?是在南方?还是在北方?
林灵胡思乱想着,下意识地学朱昔一样把手放进口袋里,朝身后的电话机靠上去。
短短一刹那,他的身体突然顿住了。他感觉得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一样冰冷而柔软的东西。
白衣少女在他身后悄然站立。她不知道从哪里来,没有带伞,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却依然干燥。她也没有穿鞋,雪白的赤足踏在粗糙的石头地面上,丝毫没有被街上泥泞弄脏的痕迹。
“你……你是谁?”林灵的舌头变得有点不听话。他被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吓坏了,也被这少女惊呆了。他从没看到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是像这样的。除了头发之外,全身雪白,白得像是在发光。“你……躲雨吗?”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微笑着,向林灵伸出手。
无比美丽的一只手,在林灵脸上抚过。像一阵雨丝,温柔得没有一点真实的触感。留下的只有一丝潮湿,和一阵清爽的柠檬香气。
大雨不知不觉间停歇。布满电话亭玻璃的雨幕逐渐滑落,阳光穿过云层,穿过湿淋淋的玻璃,照射着这狭小的电话亭。
少女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林灵。他靠着电话亭的门,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永远不可能再动了。
火车飞速前进着。单调重复的噪音,乘客们喧闹的声音,在此刻听来都失去了生命感。好像这些声音代表的并不是一个个人的情绪,而是一种舞台的配音,过于吵杂的三流配音。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打电话那一天我就开始准备行李,第二天就买票了……是,我自己一个人。我跟家长撒了谎才出来的。”
司空琴的手放在小桌上,紧紧握着那瓶饮料,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获得一点平静。车窗外荒凉的原野景色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都在触动着她的回忆。丁香死去的样子还在她眼前盘旋。自从离开那个该死的小镇以来,她第一次又感受到了那种窒息的味道。仿佛连空气都有了重量,压在身上,越来越沉。
“我相信你说的,我真的完全相信。”她对电话说,“朱昔也不应该怀疑的。‘她’的力量究竟如何,我们三个应该最清楚。如果‘她’来找我们复仇的话……”
“阿琴,”电话里的声音打断她,“当时我也第一反应认为是‘她’,但现在仔细想想,也可能‘归来’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等你到了再说吧。无论如何,小心自己。”
“我知道,我现在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只要她不在我身边,就无法对我做什么,对吧?”
“希望是这样……”
“欧阳。”司空琴把脸转向车窗。“你还没有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