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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儿、杰克回到二楼东客房铺床休息。
也许今天大家都折腾得够呛,不只是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在铺好地铺后,也很快睡着了。
刚刚戒大烟的人,烟瘾发作都会白天怕光打呵欠,晚上精神找烟抽。要是晚上醒来抽上一泡大烟当然可以安心睡去,要是无烟可抽的话,一晚上可就饱受烟瘾煎熬,流眼泪流鼻涕,两眼光光楞是睁着等天亮。
绿娇娇才戒了几天的烟,下午还睡了一大觉,按烟鬼惯例在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过来。
现在是重阳时节,绿娇娇摸黑起床向窗外看去,田野一片漆黑,应该是下半夜时分。她身上有杰克的金怀表,可是天色太黑实到看不到时间。
杰克和安龙儿整齐地排地下睡觉,呼吸均匀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绿娇娇不想点灯嘈醒两个可爱的年轻人,可是又没有睡意再上床,只好不知所谓地坐在椅子上。
她知道是大烟瘾把自己叫醒的,因为按多年的习惯这时抽一泡烟会睡得很舒服,可是这样偷着抽烟,又何必戒烟呢?
绿娇娇不会半途而废,她盘起脚坐在椅子上,双手结印,眼观鼻,鼻观心,凝神内观重练道家内丹。
人在练功的时候五官特别敏感,加上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安静夜晚,楼下的一点声音引起了绿娇娇的注意。
先是张家楼背后的牛棚里传来门响声,不一会从一楼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听得出开门很轻很慢,有意尽量不让人听见。
大门开过一条缝后,又听到一楼大院有一扇门响起,然后是缓慢的脚步声走出,到大院放下一个大包袱。
绿娇娇心里发毛,头皮发麻,她光着脚轻轻走到床边摸出左轮枪,再踮着脚走到门旁边,用耳朵贴着门板听向外面。
张家楼中庭的左右两边有两道对称的楼梯,左边的楼梯在东北方,通到绿娇娇住的东客房、儿童房和秀莲夫人的睡房;右边的楼梯在西南方,通向另一排房间。
绿娇娇听到脚步声正在轻轻地走上楼,虽然是走在西南方的楼梯,远离自己的房间,绿娇娇还是吓得全身发抖,她觉得自己的脚开始发软站不稳,只好慢慢地蹲在地上。
她蹲着挪到杰克身边,摸到他的嘴巴捂住,然后轻轻摇他的手,可是杰克却摇不醒;她又去摇安龙儿,同样是摇不醒,两个大男孩都在幸福地酣睡。
绿娇娇越来越恐惧,屏着呼吸再蹲到门边听外面的声音,听到脚步声没有走向自己这边,却在二楼回字型走廊的另一边,慢慢地打开一扇门,然后走了进去。
这时她再也流不出眼泪鼻涕,而是剧烈地心跳着,拿枪的手也随之发抖,脸上发烧,一额头都是冷汗。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是谁?是不是该去找秀莲夫人说有人进来?可是她实在没有胆量打开门,只是想要是大花背吠几声就好了。咦?大花背为什么不吠呢?
绿娇娇在门边蹲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于是带着左轮枪躲上床。
天色渐渐亮起来,绿娇娇也一直没有睡。张家楼外面开始有人的声音,绿娇娇下床看向楼下,三个农夫正在田里把秋收后的禾秆捆绑好,送到张家楼的背后,看来这些是张家楼的佃户或是长工。
其中一个农夫看了看张家楼,然后向大门走过来。绿娇娇再闪到门后贴着门板听出去。
大门推开之后,听到农夫大声说话的声音:
“阿香!阿花!还睡懒觉不干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听到农夫疯狂的叫声:“救命啊!夫人死啦!来人啊!”
绿娇娇心里一震,真是出事了!
她顶着门不走出去,继续听着楼下的动静。
农夫在一楼拍开工人睡房的门,然后听到阿花和阿香的尖叫声,睡在二楼的张福龙,宁儿也醒来跑到楼下,一楼大院象炸了锅一样哭喊成一片。
这个时候再不出去就太没人性了,绿娇娇踢醒杰克和安龙儿,他们两人还在迷糊中,看绿娇娇已经穿戴好打开门走出二楼回廊,也连忙起来跟出去。
佩云从旁边的东南客房刚刚开门走出来,碰上绿娇娇也是一脸的迷糊,两人从回廊看下一楼露天大院,只见张福龙坐在大厅门前的地上,抱着秀莲夫人的尸体流眼泪,宁儿跪在地上也伏在秀莲夫人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
张福龙泣不成声地对下人们说:“你们……快去报官!”
(六九)蒙汗药方
绿娇娇和众人连忙走下一楼,围到张福龙和秀莲夫人的尸体身边。
佩云看着秀莲夫人掩着嘴流眼泪,看样子是被吓哭了。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农夫跑出门,可能是去报官。
杰克蹲到张福龙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然后帮他把秀莲夫人的尸体平放到地上,叫人用床单把尸体掩盖好,不要移动尸体的位置。
绿娇娇把佩云和宁儿拉到偏厅,叫安龙儿把几个进来看热闹的农夫赶出去,关上张家楼的大门;这是为了保证有官差来到时,可以看到接近实况的原样。
然后叫阿花阿香到厨房烧水煮饭;因为她知道今天肯定整天不安宁,少点力气都不行,一定要在早上让大家吃顿饱饭。
再让阿花给自己煎一服戒烟药;因为她喝了秀莲夫人开的戒烟药,晚上发烟瘾时,发冷发抖流泪的症状真的减轻了许多。
张福龙回到中厅里坐着,看着秀莲夫人的尸体,双眼通红不时流出眼泪,表情显出极大的悲痛。
宁儿跑到二楼的儿童房关上门,在楼下都可以听到她的啕嚎大哭。佩云十七八岁小小年纪,更不知该如何是好,绿娇娇把她打发回房间,等官差来问话。
绿娇娇到厨房打水洗把脸,尽可能让自己在这种场面里冷静下来。
安龙儿走到她身边小声的问:“娇姐,要不要……”
绿娇娇知道他说的是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她身上背着通缉令,一会官差来了多少有些危险。
但是绿娇娇对秀莲夫人的死一直有防备,她反而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她对安龙儿小声地说:“凶手最想我们走……我们只要一走,马上就成了畏罪潜逃,罪名绝对往我们身上安,明白吗……官府会马上全力通缉,我们三个人就会背上一张加急的真正通缉令,根本走不出韶州……”
安龙儿点点头,其实绿娇娇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秀莲夫人为人善良,绿娇娇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再说,绿娇娇可能是唯一听到昨天晚上楼下有声音的人,她留下会为破案增加多一分希望。
绿娇娇把杰克和安龙儿叫到张家楼大门外,看看左右没人,小声对他们说了昨晚听到楼下有声音的情况,和不能马上离开的原因,杰克和安龙儿都表示明白。
然后她又说:“现在趁官差没有来,我们先四周看看情况,不然一会乡绅来处理,村里人又来围观,我们可就看不到真实情况了……”
说完,他们三人开始绕着张家楼慢慢查看起来。
三人首先从左侧走到张家楼后方的牛棚,杰克的洋马车也停在这里。一走近牛棚,就听到大花背一阵乱吠。
牛棚是红砖瓦房,这在当时的农村绝无仅有,建得出奇的结实豪华。一扇木门上了大锁,不过门板上有很多宽大的门缝可以看进去。
绿娇娇从门缝往里面看,看到大花背正在抖毛,然后伸了个大懒腰,好象刚刚睡醒的样子。旁边有一堆干草和旧衣服,看得出有人给它准备这个狗窝。
牛棚里分左右两栏。左边一栏是牛,杰克的两匹大马也在牛栏里关着,右边一栏是猪,杰克的马车停在牲口栏的中间过道上。
大花背从牛棚大门底下钻出来,马上认得是昨天和主人一起吃饭的客人,摆着尾巴走到三人面前。杰克和安龙儿都很喜欢大花背,热情地和大花背打招呼,大花背也显得很开心舔他们的手,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欢叫。
绿娇娇看着活跃的大花背,问安龙儿和杰克:“你们昨天刚刚进张家楼……它有吠吗?”
杰克说:“没有,我们只看到胖子伯父,阿花和秀莲夫人……我第一次见大花背是晚上吃饭……”
“我第一次见它就是这里……”安龙儿一说完,绿娇娇就用一个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昨天中午安顿了娇姐到东客房,我就跟阿花到牛棚栓马卸行李,看到大花背在牛棚里睡觉……”
“它没有醒?”绿娇娇斜眼看了看大花背,大花背正伸着舌头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没有,阿花还踹了它一脚骂它懒狗。”安龙儿说。
杰克说:“狗睡得再熟,有人来了都会醒一下,如果有人来了也不会醒,除非是睡在家里,或是有很熟很亲近的人经过……”
绿娇娇也说:“对,我们一走过来它就吠了,还是看了认得才静下来。昨晚吃饭的时候,秀莲夫人还说养了一条见人就吠的傻狗,你们记得吗?”
安龙儿说:“记得,这么说昨晚上出入张家楼的人是很熟的人?”
杰克说:“也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先看看大花背的生活习惯再说……”
然后三人再走到牛棚背后,牛棚后是另一片农田,墙边长了大叶灌木,开满美丽的白色喇叭花。
杰克随手摘了一朵闻一下:“这花真漂亮,不过没有香味。”
绿娇娇说:“这是农家专门种在猪栏旁边的花,名叫曼陀罗,这种花和结出来的果子都有毒,不过猪拉肚子的话,用曼陀罗煮水喂猪倒是很有疗效……”说到这时,绿娇娇停下脚步,看着曼陀罗眯起眼睛。
安龙儿问:“娇姐怎么啦?”
“曼陀罗有平喘止咳的作用,我记得秀莲夫人说过小孩有痨病,夜夜咳喘,而张福龙也略通医理,他如果在这里种上曼陀罗给小孩止咳……也算是合情合理……”
杰克和安龙儿都对绿娇娇大为佩服,一朵花都可以看出这么多事情。
“不过……”绿娇娇又说:“曼陀罗还有个作用,就是可以做蒙汗药,只要把花晒干磨粉,放在酒里让人喝下去人,人就会被麻翻,失去任何知觉,酒气过了才能醒来……”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看看杰克和安龙儿:“医生会在给病人开刀时用曼陀罗止痛,强盗会用曼陀罗麻翻客商抢劫财物……”
安龙儿和杰克不禁异口同声地说:“客家娘酒!”
“我们昨天晚上被宁儿麻翻了?!”杰克挠着头,一付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的样子,越说越大声:“她为了杀秀莲夫人麻翻我们?!”
绿娇娇马上伸手捂他的嘴:“小声点!你刚刚才说不能这么快下结论,看完再说……”
安龙儿也说:“看起来她们之间倒不象有仇的样子,昨晚上一家三口多甜密呀……再说如果真是有麻药,娇姐怎么又会醒呢?”
“也不能这么说……鸦片有止痛止咳,平喘安神的作用,和曼陀罗的药效很接近;我抽了几年鸦片,对麻药可能特别适应,同一个份量的曼陀罗可以放倒你们,不一定能放倒我……”绿娇娇的解释让杰克啮起牙斜了她一眼,安龙儿扑一声笑出来。
绿娇娇也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我在戒烟嘛,秀莲夫人也说了,戒烟的人都是晚上精神……”
大花背这时也跟了过来,和他们一起从张家楼的背后走向右侧。
张家楼的背后除了每个房间一个小窗,没有其他的门户。走到张家楼的右侧却看到一扇小门虚掩着。
大花背一头就从小门钻进去,它对这个路径显得很熟悉。他们三人看了看门的位置,这里是张家楼的西方,也就是全楼的右后角,和绿娇娇睡的东客房呈对角位置。
因为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