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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会长吁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两位都是我刘某的至交好友,十余年来咱们风雨同舟,在庐州这地面上也算是打下了一片局面,今日这样的话,对二位我是及其信任的,故而今日这话对两位明言我刘某最为放心;此策你们觉得不妥的话便当做耳边之风,要是觉得能做的话,咱们三人反正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少不得同生共死。”
唐纪元道:“贤弟,你多虑了,但说便是,咱们之间已经是生死之交,谁也不会蠢到做出对对方不利之事,因为我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
黄会长也道:“兄弟,哥哥可以对天发誓,你但说无妨,你也不想想,咱们三人做过的事中,随便拎出来一件不是抄家灭族之罪,如今却担心什么?”
刘会长一笑道:“是是,倒是我多虑了。”
唐纪元道:“说吧,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朱知府说的对,苏锦这回虽不是冲着我们来,但是我等怕是难逃他手,我们与他之间形同杀父之仇,那日又让他差点进了牢狱,此番什么也顾不得了,若是能让他差事告吹,从此之后,这小子将会一事无成,回到庐州来还不任由咱们搓扁捏圆么?”
刘会长道:“说的是,本人是这么考虑的,扬州闹腾起来,乃是因为缺粮而致,而苏锦去扬州便是为了安定局面,打响他这筹粮使的名头,据目前的情形判断,苏锦的办法无非是调粮抑价,再争取时间拖到朝廷下令的期限之后,一举将扬州城商户和富户囤积的粮食给挖出来,解除扬州缺粮危机。”
唐纪元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判断的,扬州的事儿被他摆平之后,朝廷怕是更加的信任他,然则下一步他的行动会得到朝廷的进一步支持,到那时我们的好日子便难熬了,最好的结果恐怕是他找不到咱们的屯粮,没有证据治我们的罪,而我们也只能任由这三十万石粮食霉变或作了蚁鼠的口粮,这样怕才能过了这一关。”
黄会长怒道:“那如何使得?这可是六七十万贯钱呢,这么一来,咱们元气岂不大伤?”
唐纪元拍拍黄会长的手道:“稍安勿躁,这不是分析形势么?咱们能让这事发生么?”
刘会长微笑道:“想叫我们吃闷亏不出声那是休想,为今之计,只需让着五十万石粮食发不到扬州,问题便迎刃而解;你们想,扬州形势一日紧似一日,苏锦命这位龙指挥带了二百马军来押粮,而自己却赶忙跑去扬州,很显然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扬州的事儿咱们管不着,但是在庐州地界上,焉能让他这么轻松便办成事儿。”
唐纪元以拳击掌道:“对,掐住他的这批粮食,便是等于扼住了苏锦的咽喉,不过龙指挥明日便要筹集车辆,咱们如何才能让这拨粮食发不出去呢?”
刘会长道:“第一步,咱们便是要让这龙指挥无车可用,明日一早跟各家车行打招呼,下边的商家也要打招呼,五十万石粮食需要好几百辆大车方可,他筹集不到车辆,看他如何运走。”
黄会长嘿嘿笑道:“老刘你真损,这招可够毒的,让着龙指挥抓瞎去吧,不过他要是求肯到我们头上,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唐纪元道:“到时候随便给他筹集几十辆车便是,咱们能力有限,也没有办法。”
黄会长点头道:“老唐你也够损的。”
唐纪元扭头不理他,皱眉道:“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左近县州总能筹集到大车的,只是迟早的事儿罢了,而且万一惹急了他,他可以派人南下去芜湖县江陵府一带去叫大船上来,到时候还不是不起作用么?”
刘会长阴着脸道:“拖得一时是一时,拖得越久,苏锦在那边便越是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但是关键的时候咱们一定要助龙真一臂之力,万不能叫他从水路运粮,那样只需数十辆车马来回运到码头,上了船,便再无挽回之机了。”
唐纪元道:“此话怎讲?”
刘会长道:“陆路尚有一道关卡他们没过呢,上了水路便顺流而下不可阻拦了。”
唐纪元讶异地道:“陆路关卡?什么关卡。”
刘会长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随即用袖子擦去。
唐纪元和黄会长倒吸一口气,刘会长写得是个‘匪’字。
包厢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烛火爆裂出火花来,发出嗤嗤的轻响。
……
和丰楼后院雅厅内,晏碧云正襟危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身后站着手提手炉的小娴儿。
门前脚步声响,有人在外边说话道:“小姐,我回来了。”
晏碧云眉梢一动,道:“进来回话。”
门帘一动,一名小厮低头带着一股寒气进了屋,站在下手拱手为礼。
晏碧云道:“娴儿,倒杯热茶给他暖暖身子,叫他坐下说话。”
那小厮受宠若惊,接过小娴儿递来的热茶连声道谢,晏碧云淡淡道:“说吧,看到了什么?”
那小厮将茶杯放下,拱手道:“小人按照小姐吩咐一路吊着京城那帮兵马的尾巴,看他们进了州府兵驿歇息,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见到知府老爷带着一帮人去驿站探望,小人……”
“都有些什么人,你可识得?”晏碧云打断他的叙述,问道。
“有州府衙门里的官儿,还有咱们庐州商会的唐老爷他们……”
晏碧云眼睛一亮道:“你可看清了?是唐会长么?”
那小厮道:“唐老爷是咱庐州的大名人,大善人,小的如何不识;还有商会的刘老爷和黄老爷呢,那刘老爷躲在人丛后面,但是小的眼睛尖,一下子便看到他了。”
小厮为自己的眼力劲儿沾沾自喜。
晏碧云恢复正常,语气平淡的道:“然后他们去哪了?”
小厮道:“然后龙指挥和一帮军爷都跟着知府大人去酒楼喝酒了,小的一直等到他们酒席散了才回来。”
晏碧云道:“去哪家酒楼了?”
“不就是刘老爷家的醉仙楼么?说来也真是的,咱们和丰楼比醉仙楼的菜好十倍,知府大人却选了醉仙楼请客,真是有眼无珠。”
晏碧云眉头在此蹙起,小娴儿忙斥道:“闲话怎地这般多,小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便是。”
小厮忙低眉顺眼的不吱声了。
晏碧云道:“现在龙指挥他们去了何处?”
那小厮支支吾吾的不出声,小娴儿骂道:“适才不要你说你话多的很,现在问你你又不说,不用说是偷懒儿去了,定是没瞧到。”
那小厮忙道:“瞧见了,只是不好说出口,怕腌臜了小姐。”
晏碧云心里明白了,定然是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去了,不问也罢;于是微笑道:“你也辛苦了,去柜上领二十文打酒吃,明儿还去看着,这事儿须得守口如瓶,明天春天便提了你做领班,下去吧。”
那小厮喜上眉梢,千恩万谢的去了。
第300章 不顾一切
雅厅中悄无声息,晏碧云和小娴儿主仆一坐一立,一个沉思不语,一个表情愤怒欲言又止。
“看来,苏锦这趟差事将会很不顺利,我们太过大意了。”晏碧云打破沉默轻声道。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那龙真跟商会搅到一起了,怕是要坏苏公子的事,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小娴儿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莫要慌,先不能乱了自家的阵脚,一切都在揣度之中,尚不能下定论,只是……我们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晏碧云蹙眉看着烛火道。
“依着小婢的意思,干脆我们自己找人手从水路将粮食运往扬州,虽然麻烦了点,总比眼巴巴等着别人耍花招要好,苏公子还在扬州城等着这批粮食呢,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傻话,你当这粮食说运便运么?朝廷已经禁止粮食私自运输,而且这批粮食苏锦早已献了出来,如今除了龙真,怕是连庐州城都运不出去;扬州那边形势如火,万一在我们手上节外生枝出了差错,岂不害了苏锦和伯父大人。”
“那难道便坐等不成?”
“当然不能坐等,你马上去苏家将此事告知苏家,另外我们须得加紧督促龙真,明日一早,你将王掌柜叫来,命他安排人手雇佣大车做好准备,以防龙真以此拖延运粮,苏锦那边待局势稍微明朗便立刻派人通知他,可不能让他在扬州枯等。”
“小婢即刻去办,但愿菩萨保佑,这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小娴儿一脸虔诚合掌朝天拜了三拜。
晏碧云微笑道:“还是靠自己把握些,菩萨太忙,天下的事都要管,怕是来不及帮咱们;去吧,多穿些衣服,冻坏了身子我可向某些人无法交代。”
小娴儿低下头,眼圈泛红道:“小姐切莫说这样的话,小婢之心可昭日月,我若有半分欺主之意,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晏碧云忙起身搂住她的肩膀道:“这是什么话儿,呸呸呸,童言无忌!只是和你说笑罢了,以后咱们再说这事儿,这时候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小娴儿点点头,福了一福,低头去了;晏碧云叹了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闭目双手合十和小娴儿一样朝天拜了三拜道:“求菩萨保佑……”
……
醉仙楼上,刘副会长的计策已经被全票通过,那一个‘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八公山土匪成患已经不是秘密,淮南西路转运安抚使数次集结辖下各州厢军进行围剿,都铩羽而归,反倒增加了盗匪的气焰,官兵一退,盗匪更加猖獗。
庐州商会中也有人吃了大亏,本月初八,商会郎少东的商队便被土匪洗劫一空,四大车的货物被洗劫一空,损失七千多贯,气的郎少东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喊胸口疼。
刘会长的计策便是一招极为歹毒的计谋,按照他的提议,一旦拖到不能再拖之时,龙真的粮队一出发,便将消息放出去,五十万石粮食,对土匪而言简直是天大的一块肥肉;天下缺粮,土匪也缺粮,在这样的时候,抢了金银财宝,反倒没有抢粮食来的更加的实惠,在这样的诱惑之下,土匪们不可能不动心。
但这个计策也有难点,而且难度不小;如何让土匪相信这消息是真的,而非围剿的圈套,这是第一个难题;第二个难题是,龙真的两百马军护卫粮食,土匪虽有数百之众,但如何是侍卫司马军的对手,即便知道这是个大肥肉,土匪有没有胆量来吃,这才是另一个关键。
其他诸如匪巢距离官道近百里之遥,沿途无藏匿埋伏的合理之所等等小枝节倒是其次了,只要前面的两个难题得到解决,一切都不是问题。
唐纪元有些后悔当初将疤脸黑七给宰了,黑七土匪出身,即便是被自己收罗的那么多年里,他也从未间断跟啸聚山林的一些小股盗跖的联系,甚至还时常提供消息给他们,便于他们打劫。
这一切唐纪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劫的都是些小商户,货物也不够看的,那些土匪人数少,胃口也小,怕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唐纪元一直容忍着黑七的行为,因为在他的想法中,小商户们自然要不停地敲打,越是不安全,他们便越会团结在自己周围,比如运货,只要跟唐家的车队在一起,便可平安无事,无形中形成了对商会的更大的依赖,指挥起他们来也就如臂指使,灵活自如了。
若是黑七在的话,他露出去的消息匪徒们定然深信不疑,只可惜他和其他七人已经化为肥料,在后院的银杏树下腐烂成泥了。
正当唐纪元和小诸葛刘会长愁眉不展的时候,从来没出过好主意的黄会长忽然犹如神助般的想出了一个好点子,这让唐纪元和刘会长的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看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