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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形与物产,李刚虽然听弟弟的,却满心都在他县试过了没有这件事情上。
到第四天放榜日,李彦直还在睡觉,李刚和张驼子却老早就出去看榜。这放榜的榜式作圆圈形状,按照顺时针方向来写,第一名在圆圈的正中,以下依名次,姓名头朝外、底朝内地写成一圈,所以这个榜也叫“轮榜”。
榜放出来以后,李刚和张驼子都不认得字,只看着那个由姓名组成的圆圈发急,不停地央旁边的人道:“请帮忙看看李哲中了没有,请帮忙看看李哲中了没有!”
但来看榜的人大多关心自己或者自己的亲朋,没人理他,好容易有个失意的帮他们看了一眼,道:“中了,第五名呢。”
李刚和张驼子这才叫道:“真的?真的?第五名?第五名?”
“嗯,第五名。”
“哈哈!第五名!过了!”两人一起乐地跳起来,那副高兴样子,仿佛是他们通过了考试一般。
第一卷 童蒙初试 之五 贵客何许人也?
县试之后的府试,一般在四月间,算来还有一两个月,因此李彦直确定已经过了县试之后便回家了。在离开之前,他循例在陆秀才的牵引下去拜见了一下知县——从士林规矩来说这位知县已可算他的恩师了。知县对他的前途倒甚看好,勉励了几句,又要他戒骄戒躁:“当以方仲永为戒,不可恃着一点小聪明就到处卖弄!古今少时了了、到老碌碌之辈甚多!你万万不能走上这条道路!”
李彦直面子上答应了,心里却想:“你如何知道我的情况,又如何知道我的志向!我可不是寻常孩童的小聪明,我是拥有死过一次的人生体验啊!”
对于尤溪,他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但这次县试还是提醒了一样很重要的事情!
“要走官场,还是得有人脉啊!”
尽管这个时代存在着科举,但科举也一样!要知道,李彦直此时的八股文水平,也只能说是过得去而已,毕竟他上辈子是经历过西式教育的,对八股文有着天然的抵制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让他不可能真正地成为八股上的顶尖高手!但因为结识了一个陆秀才,得到了他的扶持,所以在考场内外他就得到了许多的便利。他尤其清晰地记得入场之前的那个场景:
知县问陆秀才:“昨日你在信中说的神童,就是这个?”然后陆秀才说是,然后知县笑道:“果然有些刁钻!”
没错!在科考的前一天晚上,陆秀才是跟知县通过书信!虽然信的内容难以探知,但可以推测,正是这封信让作为主考官的知县对李彦直有了印象,而且是好印象!也正是这“好印象”,让可取可不取的李彦直当场就通过了县试!
他只认识一个陆秀才,就已经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便利,如果是认得一个更有力量的人物,那会是什么样的效应呢!相反,如果是有一个这样的人跟他作梗,那他将有可能一辈子也别想混上位!
想到这种情况,李彦直忍不住不寒而栗。
“要想没人跟自己作梗,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就唯有找一个靠山来抵消这种负面效应,找到一个能在自己走到巅峰之前来保护自己的人!
同时,上辈子的经历让他知道,任何一个领域都有自己的一个圈子,官场亦然!如果自己想在官场中混出个样子来,那么就必须先进入这个圈子——他以前认为自己可以通过科举来进入这个圈子,可从这次的县试的经历看来,这种想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应该是先进入这个圈子,然后才能在科举中取得成功!”尤其对于在八股文上把握不大的他更是如此!
保护自己的人,和引导自己进入这个圈子的人可以是同一个人,也可以是不同的人,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样的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陆秀才么?他的档次只怕太低了!就算是这次点中他的知县级别也不够——如果李彦直是有野心的话!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人的背影——山路上的那个吟咏者!
“他是谁呢?”
李彦直忽然感到十二分的惋惜!当时他真应该停下来啊!县试今年考不成,明年可以再去考,但是高人一失之交臂,就再难寻觅了!
“啊!终于到家了!”
这时已经入夜了。
李彦直从李刚肩头上跳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受到身体年龄的影响,他还是习惯于蹦跳着进门,进门后不由得一愣,因为屋里坐着一个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那人他认得!竟然就是他刚才还在念叨的吟咏者!
“是你!”李彦直讶异着:“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起这么说有些无礼,赶紧拱手作揖,道:“先生好。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吟咏者微笑着站了起来,笑道:“在山道上我被小兄道破心境,诧异非常,一时竟与小兄擦肩而过,正感惋惜。幸好我是到尤溪办事,凑巧听得知县说起,道尤溪刚刚有个七岁神童通过了县试,我便猜是小兄,问明了住处,追到小兄落脚的油铺,掌柜的却道小兄已经回家了。我左右无事,便到溪前村来看看,因有代步之物,却赶在小兄前面了。”
李彦直忙道:“山间妄语,不意竟蒙先生惦念至今。”左右看看屋内着实简陋,不堪待客,就请这位吟咏者到屋外大树下乘凉,摆上两张竹椅子,一张竹几,李彦直又去泡了一壶茶来,歉然道:“家无长物,茶质虽劣,还请海涵。”
吟咏者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茶既沾小兄之灵气,自然芳馨。”这几句话,那是十分看得起李彦直了!他顿了顿,忽又仰头对着明月,道:“延平地偏,我来到这里之后,能与我语者,唯郑庆云、黄焯二公!郑公高迈介直,黄公冲夷简远,均是当代高士,可惜二公与我,毕竟有隔,‘肯将衰朽惜残年’之心迹,非二公所能明了。正自郁郁寡欢,不想却被小兄一语道破!”
李彦直自觉醒后有意科举以来,对境内的名门高士颇有打听,知道这郑庆云和黄焯都是延平府第一流的士绅!这两人不但是同乡,而且同是正德甲戌年进士。郑庆云官至南京礼科给事中,在大议礼中站错了队伍被皇帝记恨,后来丁忧回家,三年服除之后朝廷却像完全把他忘掉了一般,没半点起用他的意思!而黄焯官至湖光参政,因为露才遭湖光布政使所妒,结果闹了个致仕回乡。这两人虽然在官场上不得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回到福建延平这乡下地方依然是地方上的名绅!李彦直虽有神童之名,但名气不出溪前村,又只是一个矿工之子,根本没机会见到郑、黄这样的人物。
这时李彦直听这吟咏者品评郑、黄二人,说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心迹,马上便猜到:“是了!听说这两人在老家呆了好久了,估计是没机会上位了,但眼前这位的话,多半还有机会!所以不肯死心!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得打听清楚了,若是个厉害角色的话……”想到这里赶紧恭恭敬敬地道:“与先生是两度会面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先生名号呢。”
那吟咏者啊哈一笑,道:“是我糊涂了,到现在还没自报家门。嗯……”他却不说,看看天上月亮正明,便蘸了点茶水,在几上写了两个字:“徐阶。”
第一卷 童蒙初试 之六 恩师
徐阶,徐阶……
这个人的名字好熟啊!
李彦直上辈子不是学历史的,对明朝的历史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没法深入到很细腻的环节,所以能够被他知道的人一定是大大的名人!他忍着头痛搜索着脑子里有限记忆,很快就涌起了两个片段:
第一个片段是一部什么电视剧中的几个镜头,那部电视剧里的大反派是严嵩——严嵩是什么人李彦直自然清楚,那是明朝有数的权宰啊!而那几个让李彦直留下深刻印象的镜头,内容却是严嵩被斗倒的情景,而斗倒严嵩的那人,似乎就叫徐阶!
第二个片段,是在一个论坛上浏览到的一篇文章的某个章节,说的是张居正!张居正是什么人就更不用介绍了,明朝的宰相里他若是排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而那篇文章中的那个章节里涉及到一个内容,似乎是说,张居正之所以能上位,靠的就是徐阶的提拔!
徐阶,徐阶!
斗倒了严嵩,提携了张居正——一个人一辈子别的事情不用说,光是能做成这两件事,这个人的力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彦直心里一热,忽然就有一种冲动,就想拜眼前这个徐阶为师!可他却忍住了,他想起上辈子入行时一个忽悠界的前辈告诉他的两句话:无论做什么都好,如果涉及到利益,就记得把你的目的藏起来!你要赚钱时,就告诉人家你不想赚钱;你要邀名时,就要表现得不将虚名当回事!
忽悠界如此,官场呢?
李彦直忍住了,只是以一个童子应有的礼貌鞠了个躬,道:“原来是徐先生。”
徐阶见到他不卑不亢,反而更加欢喜,道:“来,坐,坐!李小兄……”
李彦直道:“徐先生,我年纪小,如果不嫌弃,你就叫我彦直吧。”
徐阶呵呵一笑,道:“也好。彦直。”说到这里他又举头望明月,道:“我的儿子若在跟前,此刻说不定也能和我说说话了……”
李彦直的历史学得不够好,如果他的历史学得够好就会知道,此刻的徐阶并无力量,说得刻薄一点,简直就是一只死老虎!
在不久之前,还是清高翰林的徐阶才明驳暗讽地将当朝首辅张璁数落了一顿,搞得首辅大人下不了台!张璁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当即利用他的职权要杀了徐阶,幸亏有几个老乡帮忙,才让徐阶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但他的前途却因此丢了,从高高在上、前途无量的翰林院贬到这荒凉野僻的福建延平来!受到张璁怂恿的嘉靖皇帝甚至在柱子上刻了“徐阶小人、永不叙用”八个字!做官混到这份上,眼见是没希望了。而除了仕途不顺之外,徐阶这几年的家庭处境也极惨!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刚刚病死,而儿子许蟠当时尚在襁褓之中,家里只剩下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一个人的神经若是脆弱一点,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之下说不定就疯了!
可徐阶没有,在这个人生谷底,他居然还抱着一点希望!所以他不但没骂皇帝的娘,还要“感恩遥戴北宸高”,因为他还想回去!回北京!回朝廷!尽管希望是渺茫的,但他还没有彻底放弃!
正因如此,他和已经放弃了的郑庆云、黄焯是不同的,正因如此,他对山野间的一个小童竟能听出他的诗境而欢喜,并记挂在心。
当然,这时的徐阶对李彦直也只是欣赏而已,毕竟,李彦直的皮相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纵然早慧,徐阶也并不奢望这样一个孩子能理解他的痛定思痛后的深刻领悟。只是他却不知道,李彦直此刻的心理年龄其实正与他相似,也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正因如此,两人虽然皮相忘年,但在气质上却甚是相投,月下饮着劣茶,谈点诗文,心情竟是出奇的畅快!
李彦直上一辈子所处的那个年代本来就是诗文末世,他本人又成天在商业策划上打滚,对诗文只是业余爱好,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一年多的恶补,可和徐阶这样的翰林比起来,其差距实不啻于两人皮相年龄的差距!山路间的只言片语能令徐阶吃惊者,在于李彦直的机敏与智慧,这时深谈下来,他的诗文功底就露了馅!
但在徐阶看来反而觉得正常,“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