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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的腿伤,最痛苦的莫过于叶眉,他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从皓月骤隐成了黯星,叶心早已到杏嫁之龄,却又在风华正茂之时遭遇如此横祸,从前那些说着此生不变的人突然间没了踪影??病痛本身并不残酷,残酷的是他人冷漠无情的态度
??这时,叶眉注意到了一个人,那个他们从崖边救回来的男人。
男人是唯一一个对叶心真诚热心的人,他还是每天给他们挑水,帮他们理药,叶心腿伤后,男人开始学草药之状,代替她与年老的叶眉一起采药,不仅如此,他还为叶心做了一个拐杖,为叶心调整走姿。叶心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那么放松,那么像她自己,才会笑。
叶眉考虑了很久,虽然这个男人来历不明,身子还在恢复之中,甚至还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但他很实在,很真诚,也很有思想。他跟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也跟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叶眉有了促成之心之后,还特意出村去打探过有关男人的事情,但却跟刚开始一样,一无所获。男人记不得从前的事,是否有过妻子有过家室?但是,不管他是否有过,他坠崖重生,忘却从前,可能就是上苍的指意,给他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叶眉将叶心许配给了男人。他还给这男人起了个名字,叫燕生。
婚后燕生对叶心很好,叶心过得很幸福。新婚没多久,叶心很快就怀孕了,九个月后,便为男人生了一个儿子,两人一起为儿子起名:燕暖玉。
自从暖玉出生后,燕生开始变了,他经常抱着孩子发呆,突然间又像受到了惊吓,狠狠瞪着怀里的儿子,有一次甚至刚学会走路的暖玉推在了地上。暖玉哭了,他抱着暖玉也哭了,哑哑的声音像狼的悲叫。
叶眉也逐渐注意到了燕生的变化,但燕生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间闪过的幻像是什么。叶眉不敢惊扰女儿,也便没有再追问。
有一天,叶眉担心地跟叶心说,他怀疑男人在逐渐找回从前的记忆,他甚至怀疑男人心中有恨,有怨,有仇,从今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那时的叶心咬着唇,愣愣地看着独自行走的小暖玉,能怎么样呢?她能阻止自己丈夫回复的记忆么?还是她能任由丈夫这样失常,自己抱着孩子离开吗?
暖玉七岁那年,叶眉病危将逝,他用力地握着女儿的手,将两个腰牌递给了她:这三个腰牌是我在救回小玉他爹那时拿来的,刻着燕冲正字的腰牌就挂在他腰上,这种差牌是衙门差员用的,所以这男人不会是个坏人。他给他起名叫燕生而没有用燕冲正,是害怕这个名字会勾起他的什么回忆。而刻着“黑俊”字的腰牌是攥在他手心的,他摔得体无完肤,腑脏具损,却还是死死抓着这个差牌,很有可能是坠崖之前从别人身上扯下来的。而“严父血”这个牌子放在怀中,可能是帮别人保存或者其他??总之燕生坠崖也许并非意外,而系属人为??
这件事给叶眉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当时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好犹豫,只得将这三个腰牌藏了起来,他害怕这个男人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后来燕生的恢复中,他发现他是个本性十分豪气正直的人,但他依旧没有拿出这些腰牌来以证他的身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对燕生已有了感情,如若他前事尽忘,爹自然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燕生是个好人,除了那些病痛,他几乎是个完美的好男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记忆,你会过得很好的。女儿,对不起,爹答应过给你寻找最好的夫家,却给你找到了这无尽的担忧与伤心。
叶心紧紧握着三个腰牌,认真地问:爹,为什么?为什么你怕他给我们来灾难?
叶眉颤抖起来:他是个不一般的人,不一般哪。
叶心咬着唇继续问:如何不一般?爹?
叶眉道:人中龙凤,人上之人啊。
叶心垂泪了,她并不要一个人中龙凤的丈夫,她只想平平淡淡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个平凡的山野村妇。
叶眉逝世,留下了叶心与一个七岁的孙子,留下了很多的遗憾。
叶眉死后,男人的病情开始越来越严重,他不再只是仅仅的发呆失神,而是经常开始头痛,做噩梦,发言不清地说梦话,吓着了暖玉,更吓着了叶心。
暖玉很早就开始懂事,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一直是这样的,但也不可否认,他对母亲的确是好的,添衣加被,无微不至,只是他病了,经常病得糊涂,这是母亲说的。
父亲越来越多地将自己关锁在自己的世界里,颤抖着在纸上写着凌乱的字,暖玉很认真地一个一个偷偷记下来,然后分散开去请教母亲,他开始慢慢明白,在父亲的心里,有了另外的人了。
那天,男人给女人写了纸条,上面清清白白的,两个字:燕错。
叶心满眼泪水,男人悲伤地看着坐在一边沉默的暖玉,转头走了出去。
叶心哭了,自叶眉死后她从来没有再哭过了,她的坚强让所有人心酸,而今她哭了,在自己要保护的十岁儿子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他终于记起了从前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这个错误像眼皮子上的印记,时时印在眼前。
他开始向村外走着,不断地寻找回去的路,又不断地在某个深夜饥寒交迫地回来,他突然不那么疼爱自己的妻子了,总是充满歉意地看着她,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生活悲伤地过着,叶心与暖玉习惯着男人总是不停失踪的事实,相依如命地过着。直到有一天??那个噩梦,男人的那个噩梦,终于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噩梦。
每次他做这个噩梦都会发狂,不停地吼叫着,叫得整座屋子都在发抖,暖玉会离他远远的,安静地躲在墙角,担忧地看着娘亲为他打点一切。这一次,这一次过头了,他整个人拉直得像一条即将破碎的牛筋,突然间急剧收缩,猛地坐了起来,青筋爆烈的喉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黑俊!
黑俊,黑俊!这个名字是他的噩梦,也是叶心与暖玉的噩梦,一个人如此痛心愤怒地喊着一个名字,那代表着什么?
叶心被狠狠推开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冲过来紧紧捂着暖玉的耳朵。
两道赤红的血不断地从叶心的双耳流出,像两道诅咒挥之不去,她开始变得病弱,却还要装作坚强地保护这个家庭,支撑着它的碎片。
年轻气盛的暖玉再也无法忍受了,那天是母亲的生辰,这个男人仍然流连在外不知回来,只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他都这样吝啬吗?他早就知道男人总是外出去哪里,他跑到了那个地方,狠狠地撞倒了那个与他争宠夺爱的少女,他甚至想一把火烧了那处宅子,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盛怒过后,一地残伤。
??那一巴掌,那一个无情的耳光,打碎了他与男人十年的父子情,也打破了他的耳膜,让他成了一个废人……
四年前,叶心死了。这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人终于解脱了。暖玉一人亲手将她下葬,自此再也没有与父亲说过一句话。
然后,他也死了,在十几年的梦魔折磨下,他也离开了。死前他留了一封信,指名要交给在外的那对母女??
这十几年,是谁无怨无悔地陪在他身边的?为什么他连死前的遗言都这样吝啬?
??火化,骨灰洒在子墟之西,花原之?,男人十几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原来他早就会开口说话,却一直沉默不语,他在忍受什么?在逃避什么?
燕错无助又悲怨地闭上眼睛,热泪冲刷脸庞,如何怨恨与爱,纠缠相割。
第二十一章 第九节 忆难忘(五)胜玉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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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俊早已昏死过去,他听不见燕冲正失踪十六年中过着的生活,也无法解说自己曾造成了什么。
韩三笑直直地看着盛有余辉的黑家小宅,阴暗腐败,灰尘满布,想像中的阳光一扫而过,仿佛里面还摆着那些光阴中不会凋零的花,挤得只剩一条隐约的小缝,一只微泥的白色绣花鞋轻轻点了下来,花盆斗移,一对男女在院中沐着阳光,嘻笑着追向那个雪白的羽键,他们年轻的脸朝气蓬勃,百花黯然失色。
燕冲正,你不应如此啊……
“十六年前燕冲正失踪是坠崖失忆,等他恢复记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娶了叶心为妻,还有了燕错??那就更奇怪了??他是如何坠的崖,伤得几乎成为一个废人,竟然还可以回生?当年的严父血跟寡妇云兰又哪里去了?”
“黑俊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疯了??他口说提起过阿血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严父血??严父血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宋令箭冷冷道。
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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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礼与宗柏一前一后地往衙门走去。自从宗柏知道他的身份后,便开始保持令人抓狂试的沉默。
经过西坡花原时,上官礼听到后面跟随着的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突然放慢了,不禁回头笑道:“怎么?宗叔也有游景之暇么?这处花原亦是此镇胜景,只不过似乎染有不良传言,才一直荒无人寻??真是可怜了这一地孤独却自傲盛放的兰花儿……”上官礼似乎对什么都很有赞美惋惜之意。
宗柏背着手,俯下身子细细看着路沿边上的兰花,又放眼看看原中间那处小屋:“那屋中还有人居住么?”
“没有。这原子闹鬼,就算要住,也是只雅鬼吧。”
“那这一原兰花何人打理?近初冬不败?”
上官礼耸了耸肩:“自然之妙,岂是我们俗人参透。我早已计划好,再等几天晴朗,我要好生进去览览这原子,再拜会拜会那间雅鬼。”
宗柏不再说话,直起身子继续行程。两人没走多远,他突然回头看了看,瞧见原子里有个白影在晃动,他一皱眉,却听上官礼轻声笑道:“哎哟,这意境当真是要吓碜了人。本自有鬼邪之说,这下连路遗 白绫都要来加一笔,乍一看眼,还真像是鬼魅飞行,凄冷惊悚呢。”
宗柏再定眼一看,原来那白影是一条白布随风在拉扯飘冰,远远一看还真像是什么邪魅的东西在御风飞行。
“宗叔相信这世上有鬼么?”上官衍突然冷凄凄地凑近宗柏耳边问道。
宗柏狠地退后了几步,脸色僵硬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上官礼笑道:“也对,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宗柏应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吧?”
宗柏僵笑道:“二公子何如此言?”
上官礼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开个玩笑嘛,宗叔太当真了,太当真了哈。”
“天黑欲夜,赶路要紧。”宗柏垂下头,请上官礼先走。
上官礼哈哈笑着走了。
两人越走越远,花原中随风飞行的白绫突然掉了下来,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抓住从风中扯了下来,小屋突然布窗纷飞,白缦飞扬中,似乎依着一个暗淡的人形,白纱黑发,凶狠地四处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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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珠宝睁开了眼睛,她一能见光,就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凑在眼前,离得很近,很近。
“哎,哎,醒了,醒了。”这张脸离远了点,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