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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赵逆清晰道。
“守墓?守谁的墓?”
“姑娘你在此拜祭,却不知道自己在拜谁么?”赵逆微笑着,像是看着一个胡闹的小姑娘。
“这碑上没有刻字,我担心自己找错了。”宋令箭一眼不移地盯着赵逆。
赵逆轻轻抚了抚墓碑,苦笑:“实不相瞒,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我前段日子生过一场大病,保住了命,人却更糊涂了。我也记不得这是谁的墓了,只知道我是这里的守墓人,这里埋葬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这么说,你是个守墓人了?”
“恩,守了大半辈子,守别人的,也不知何时会轮到别人来守我的。可能没有吧,我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故友。”赵逆絮絮叹道。
“那这里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人了么?”
“哦,还有一位年轻的公子,他每天早上都会来拜祭,这些石圈是他设的,他每来一天,都会放一块石子儿,潜心数数,加上最后他来那次的这块,已经有七十一颗了。”
宋令箭眉一皱,莫非是海漂么?
“那他有跟你说过这里葬着谁么?”
“没有。他从未开口说过话,来得总是很早,我来时他通常已在了,每次静坐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不过前天开始他一直没有出现,我想可能有事耽误了,或许离开了。”
“他长得什么模样?”
赵逆脸上突然闪现出一种类似自卑的表情,轻缩了下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他的眼睛很好看,像宝石一样。”
宋令箭没再接话,海漂的样子缥缈而过,她昏睡的期间,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曾来过。他怎么了?
赵逆盯着宋令箭,但宋令箭一抬眼看他,他马上就胆怯地撇开了眼睛,那神情像个羞涩的少年人,时光带走他的容貌,却还给了他少年的心。
“你想起我是谁了么?”宋令箭道。
赵逆轻点了点头:“姑娘仿佛梦里见过,也许以前我真的有见过你。”
宋令箭嘴边浮起邪恶的微笑:“我叫赵明珠,你有印象吗?”
赵逆的目光突然地拔得很远很远。
“怎么?记起来了?”
赵逆垂头看着墓碑道:“我记得有一位故人,也叫做赵明珠。但姑娘并不是我那位故人。”
“是吗?可真巧,我的明珠一名,取自李义山的一首诗,诗曰??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赵逆接下诗句,异口同声与宋令箭念道。
宋令箭挑眉轻笑:“莫非你的朋友的名字,也是出自这句诗?”
“或许是,或许不是。”
“那你的这位赵明珠姑娘是什么模样?”
赵逆轻皱着眉想了想,却像是思绪遇到了什么屏障,怎样都冲破不了,最后他放弃了,疲倦地微笑道:“太远了,我老了,再追不到她的容颜之脸。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就像一颗明珠一样,万物憾颜,与明月同辉。”
宋令箭冷笑,真正的赵明珠或许有那样的权势与地位,却远没有那样的姿色与明月同辉。但是,她在赵逆心中,姣如明月,婉若游龙。这样就已足够。
“这倒真是巧。天大地大同名人不奇怪,尤其如明珠一名,更是多如牛毛。但有心人不多,出字同句诗句的意向更少。今日遇上了也算是缘分,有缘倒是想见见。”
赵逆苦涩地摇了摇头:“姑娘来晚数十年,她早死了。”
“死了?”
“恩。很多年了,也许十年,或者二十年了。”
“这么久了?与你相识,一二十年前死去算是英年早逝,就不是自然消亡了。”
“病死的吧,也许。”
宋令箭怔了怔,赵逆如此平淡地猜测赵明珠的死因,竟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此时赵逆却像是看穿了宋令箭收中的疑惑,平静道:“这个名字,我一直追寻了很多天。我只记得,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一个很重要的女人,也许是至爱,也许是至亲,或者是至恨也说不定,却一直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她是谁。姑娘你与她同名,说不定这真的是一种缘份。”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赵逆的眼里一抹忧伤,神色却仍旧是淡定的:“不需要了。自我大病醒愈后,每用力想起这个人,就越是遥远。我想也许她已经离开了我太久了。但是今日我遇到了明珠姑娘你,才突然觉得,只要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就够了。如果有爱,那必有恨,如果同脉,必有妒意。何不让她安静地在我心中,不受世间万象打扰呢?”
宋令箭沉默久立,没想到赵逆经历大悲大痛,失去拥有的一切,内息平凡微弱,武功尽失,却反而拥有了一个平静安宁的内心境界。遗忘与平凡,这对于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赵逆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些渴求道:“明珠姑娘,或许我的那位故人与你很相像,我看到你,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我们以前认识吗?”
宋令箭微微一笑,带着有待考证的眼神道:“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们也素未谋面。自然是从不认识了。”
赵逆眼中流露出失望,他怔怔盯着宋令箭,最终失落地低了下头。
宋令箭转身离去,听到后面又响起了缓慢的扫地声,回头一看,看到赵逆神色平静地挥去地上的白霜,一次一次,无比温柔??
赵明珠,那个让他为之痴狂为之狂乱的女人,现在只成为了一个永恒不灭的名字,一股长生不死的思念。
赵明珠有心栽花,却惹恨上官博,祸及稚子上官井有家归不得,而她无心插柳,却得了赵逆二十余年长思不灭,为之生而为之消亡。人生情爱,可笑可悲,可叹。
如果可以一直执迷不悔地爱,或者恨,为什么还要清醒过来呢?那些已经逝去的佳人,即便倾城与倾国,都难以抓住。像赵逆说的,何不让她长存心中,不受世间万象打扰呢?
她回到山屋,茫茫一片灰烬,这里有关她与十一郎的一切记忆皆已覆灭,韩三笑与游家女人也已不在。即使是阳光也显得孤伶凄凉??这时突然废墟后走出一个人,头发轻拢在背后,袖子高挽,双眼迷离深绿,如同宝石。
海漂淡淡地看着她一眼,低下头继续抽拉着已成焦炭的木梁。
“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游无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宋令箭冷冷道。
海漂顿了顿,没有应答,只是继续整理。
“你无聊够了就下山,燕飞正在拔毒,她想见你。”宋令箭怒气上涌。
海漂转头看着她,捕捉不到任何信息,突地自嘲一笑:“恩。”便再无话应答。
“我下山了,随便你疯。”宋令箭扭头就走。
“等一等。”
宋令箭停了下来。
海漂走上前来,突然地拉起宋令箭的手,他的手温柔有力,还带着废墟的尘土,但是很快,宋令箭手中就被塞了别的东西,圆的,凹凸不平,她的长弓。
海漂已经退远了很多步,看着她面无表情道:“这里已再无它容身之处,你带着一并下去吧。”
宋令箭怔怔看着长弓,再皱眉盯着他。
他失落地笑了,盯着她被自己握过的手背轻淡的灰渍:“抱歉,弄脏了你的手??你……你小心下山,我先忙了。”他木然地弯腰继续。
“莫名其妙!”宋令箭重重地捏着弓,头也不回地飞快地离开。但在她心中,却像是沉压了千斤重石,不知如何排解如此莫名失落之意。
下到半山腰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用力扔下药壶与长弓,蹲坐在路边掩面不语,紧闭的指缝间悄然渗出水渍,无声无息地落在初春的干泥之中。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赵逆空洞的脸,海漂冷漠的眼,还有很多年前她要驱逐出自己世界的那个人,或许他曾经那么令人厌恶地坚持着的一切,都是对的……
第三十一章 第四节 少年正(一)临行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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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儿。”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对着门外的人笑道:“这么晚还不睡么?”
“我能进来吗?”
少年的笑道:“当然可以了,这庄子的主人是爹爹,爹爹真正听的却是云娘你的话,所以云娘才是这儿顶大顶大的。”
云娘并不觉得少年的跳脱之词好笑,而是凝重着眉走了进来,看着少年的行囊,无语相提。
少年将衣物扔在了床上,用被子盖上了:“瞧这儿乱糟糟的,幸亏芙姨没有跟着来,要不然又是一顿罗索。喝茶吗?”
云娘摇了摇头,看着少年,似是要将往后分离的日子都看透了:“礼儿何时有了这个想法要周游四海呢?”
“自诗书由来,便有学游列国的美事,既然从主于学,自然要识百家之言,见各家之长,游学四方,才能多开个窍。家中上下,大哥从武,衍弟从政,也就我这个不中用的,只能四处走走长点见识。”
“礼儿,你别这样。”
少年笑道:“说得都是事实,我看得开,云娘怎么觉得不中听么?夜半到来,云娘是有什么话要耳提面命么?”
云娘强笑道:“路过见你院的灯还亮着,就进来瞧瞧。”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道:“该不会是凑巧云娘你在夜半在外头走,凑巧看着我灯亮着,凑巧进来我还没睡吧???别解释,我明白的,明天衍弟考举人,你与大哥自然是要相伴左右的。我最讨厌送别的场面,所以也省了那尴尬。”
云娘悲涩一笑。
少年装作看不表其中喻意,俯身收拾着:”衍弟一定能考中,所以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我呢?又不是不回来,说不定隔三差五就回来烦你们??小时候便是我比衍弟能照顾自己,你们来送我,我反倒不习惯。”
云娘艰涩道:“礼儿定要时常回来,就算偶有暂搁,也要记得书信。”
少年垂头整着衣物:“一定的。”
“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如果需要帮忙,我会叫芙姨的。”
“不能为你送行,难道连行李都不能帮你整理么?”
少年放下手里的衣物,退到窗边去:“好吧。”
明亮的灯烛下,云娘垂头慢慢地整理着,那些散乱的衣物在她的手中仔细地被叠出棱角,一滴,两滴,烛泪熔了,衣也湿了。少年怔怔盯着那珠子般的东西滴落在湛蓝的囊布上,终于转头不再去看。
“这是你爹的意思,是不是?”
“是我自己的意思。其实这些年在家里呆得也有些倦了,大哥越来越少回来,上次去看他,他说要去戍卫边庭,那回来更是少了。他的话向来不多,我知道他放心不下你,但也不会时常写来家书。云娘不要怪他,也不要怪爹。”
云娘点了点头,灯光下,眼里盈盈一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云娘怎还如此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在娘亲的心里,儿女永远都是孩子,无论成亲生子,始终都是当年的孩子。”
少年撇着嘴苦涩地笑着:“云娘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很好。少年人是该出去闯荡,你本来不是困不住的性子,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会出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就好了,我只怕云娘觉得只是我的一时任性。收拾得差不多了吗?早些休息吧。”
“怎么只带了这些?外面风大雨大,你从小就怕冷,多带些御寒的衣服吧。”
“带了,放在车里了。”
云娘突然看着其中一件衣物一怔:“这衣服两年前为你们做的,现在应该是穿不上了吧?也要带出去么?”
少年一把拿过衣服,笑道:“你看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