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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铉和夏浔连忙再次自报身份,夏浔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只防李景隆趁机发难,不想李景隆虽然摆出了这副阵仗,脸上却笑吟吟的毫无煞气,他很客气地请二人坐下,略略寒喧几句,立即引入正题,说道:“本都督奉皇命,往杭州湾查缉海匪事宜,还须大力借助两位大人。”
铁铉和夏浔连忙欠身道:“不敢,卑职恭听大都督吩咐。”
李景隆呵呵一笑,又道:“铁大人,你是五军断事官,向来处事公正,法纪严明,此番皇上遣你往杭州,主要是查缉卫所官兵通匪事,可与本官一同前往。”
铁铉连忙起身,抱拳道:“卑职遵命。”
夏浔听了心中一沉,暗道:“要糟,听这话风,莫非一双小鞋就要丢下来了?”
果不其然,李景隆又转向夏浔,满面春风地道:“本都督已经听说,杨总旗在济南府,剥丝抽茧,屡破奇案,济南教匪牛不野及其一众党羽,全赖杨总旗才绳之以法,更有那陕西教匪逃脱的钦犯王金刚奴,被杨总旗妙计引出,授首于杨总旗刀下,此番杭州湾之下,本都督尚无什么头绪,说不得,也要依赖杨总旗的侦缉本领。”
夏浔刚刚欠身道:“大都督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李景隆已然脸色一肃,厉声道:“杨旭听令!”
夏浔一惊,急忙立起,叉手施礼道:“卑职在!”
李景隆道:“本都督率五千京军,与铁断事官五日后启程,往杭州湾。你明日一早便走,微服私访,先行查探白莲教漏网之鱼凌破天之所在,他投靠了何人、对方有多少人马,平时在何处寄身,并且要了解沿海群盗的势力及其彼此间的关系,还有他们的地盘,以及平素的活动范围。
如果有地方士绅及卫所官兵通匪,亦当循迹盘查,此举关乎本都督剿匪之成败,不可大意马虎。杨总旗前番往山东去,曾屡立大功。不过……功是功,过是过,如果你办事不力,一无所得,休怪本都督军法从事,办你个怠忽职守之罪!”
夏浔瞿然一惊,抬头望去,恰见一抹杀机飞快地隐于李景隆眸中,夏浔不由心中一寒,李景隆果然动了杀机,想来以他身份地位,还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失败,被一个他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物折辱得毫无反抗之力,他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杀掉自己的理由,被自己的上司惦记着……奶奶的,好像以往种种,还从不曾凶险到如此地步。
夏浔硬着头皮道:“是,卑职遵命,不知……卑职带多少人马先行?”
李景隆沉沉一笑,揶揄道:“既是暗访,自然一人,带上一票人马前呼后拥的,你生怕海盗不知道你去了么?他们在沿海百姓之中尽多耳目,难道你忘了?”
夏浔长长地吸了口气,抱拳道:“卑职……遵命!”
铁铉不知二人暗里交锋,见此情景,顿觉凛然:“曹国公用兵法度森严,做事雷厉风行。我得克尽职守,不能有丝毫懈怠才是!”
※※※※※※※
次日,夏浔起了个大早,赶往五军都督府领取官防文书。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对彭梓祺、小荻和肖管事,他只说是随曹国公往杭州巡视海防,虚应其景的差使,最多一两个月便能返回,胡乱搪塞了过去。等他去五军都督府领取了官防,回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换了便装出了自己的签押房,就见刘玉珏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儿。
一见他出来,刘玉珏立即迎上前来,关切地道:“杨大哥,你这就要走了?”
夏浔已换了一身行商打扮,爽朗一笑道:“是啊,这就走了,你不必送我出门,这一番是先行往杭州探路,你穿着一身军服,若陪我出去,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不美。”
刘玉珏紧张地绞着手指,说道:“昨日大哥要我去左军都督府外等候,今日便孤身一人前往杭州查案,可是那位曹国公有意为难大哥?”
夏浔打个哈哈,笑道:“胡说八道,曹国公是甚么人,我是甚么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来难为我做甚么?”
刘玉珏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夏浔解释道:“真的没有,昨日叫你去,只是我疑心生暗鬼,不见曹国公在府中等着我们拜见,却坐堂升帐,举止有些诡异,才存了份小心。如今看来,曹国公只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叫我们用心做事罢了。你放心,我有官防在身,虽是一人东去,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事,我可以向杭州卫借兵,可以向海宁巡检司征调民壮,不会有事的。”
刘玉珏道:“玉珏在应天举目无亲,全是大哥关心照顾我,小弟早想报答兄长,可恨此身一无所长,就是这一路普通的刀法,迄今也未练成,去了只能成为大哥的负累。大哥此去,千万注意安全,小弟一定苦练本领,等下一回,不管刀山火海,小弟都陪大哥一起去闯。”
夏浔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膀道:“好样的,老弟,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不管是身子还是气质,都嫌太柔弱了些。好好学功夫吧,下一趟出公差的时候,大哥带你一起去,磨炼几回,就能有一身阳刚之气,依老弟这副俊俏的模样,再有一身纠纠男子气概,怕是公侯家的闺女也要被你迷上了。”
刘玉珏红了脸,忸怩道:“女人家举止造作,言语聒噪,又喜欢小心眼儿,玉珏在家里的时候,就对她们烦得够够儿的了,我才不要找个女人来烦自己。”
“哈!你也快有二十了吧?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莫非是一只晚熟的小公鸡?”夏浔哈哈大笑,揽过他肩膀道:“话别说的太早,再过两年,谁不让你娶媳妇,你就得跟谁急了。”
眼看走到门口,夏浔站住脚下道:“好了,你不要送了,大哥这就走了,保佑我平平安安,早点回来吧。”
刘玉珏点点头,眼看着夏浔走向角门,忽然大声道:“大哥,一路保重!”
夏浔扬扬手道:“我会的,你好好练功,回来之后,大哥要检验你的刀法。”
刘玉珏双手握拳,重重地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努力练功,绝不叫你失望!”
第203章 长亭逼婚
夏浔牵着一头骡子出了锦衣卫的角门。他出的是公差,总不成路费、行装、座骑还得自己准备,这些当然都是衙门里操办的。考虑到自己的行商身份,骑马有些乍眼,他便骑了一头骡子,用来代步足够了。从此往杭州去,虽然江南是水乡,却也不必处处乘舟,一般的路途上总有小桥的,骑一头骡子足矣。
马鞍后边绑着褡裢,穿一身曳撒,头戴遮阳帽儿,夏浔一副标准的行商打扮,出了聚宝门,夏浔勒住缰绳想了想,自前日与谢雨霏当街订下终身之后,因为事务繁多,他还没有去过谢家,要不要去见见她呢?
仔细想想,夏浔轻轻叹了口气:“好事多磨,还是先过了李景隆这一关再说吧。”
想到这里,夏浔提缰便向大驯象门赶去,刚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前边一匹白马横在路口,马上端坐一个美少年,穿一袭白袍,头系公子巾,唇红齿白,丰神如玉。他双手握缰,头微微低着,一双魅力十足的明眸正带着些挑衅的神采睨着他。
“得,被她逮个正着!”
夏浔嘴角慢慢绽起一丝苦笑:“谢雨霏这小妮子总是机灵如狐,如果她有心,谁又摆脱得了她?”
谢雨霏没有说话,只把下巴俏巧地向外轻轻一摆,一提马缰,便向大驯象门走去,夏浔摇了摇头,只得挥起一鞭,驱骡跟了上去。
十里长亭,芳草青青,更无早行人。
谢雨霏一拨马头,信马游缰地离开大路,踏入了青青草丛。无需说话,夏浔也甚有默契地随在后边,离开了大路。
谢雨霏在一片山坡后停住了,翻身下马,看着前方,远处有一条银亮的小河,仿佛一条玉带蜿蜒舞过,几行杨柳,淡若春烟。眼前是一片缓缓蔓延开去的草坡,芳草青青,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花儿,在草丛中轻轻摇曳,花瓣上,还有未被晨曦晒去的露水。
夏浔轻轻走到她的背后,松开了缰绳,驯骡站在那儿,自顾低头啃着青草。
谢雨霏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说,要去杭州出一趟公差,却未说明便是今日。”
夏浔道:“我也以为,还需三五日光景,没想到这般紧急。”
谢雨霏道:“那……方才马至聚宝门,为何不去我家告诉我一声?我看见你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走了别的路。”
夏浔道:“你一直在跟着我?”
谢雨霏轻轻低下头,幽幽地道:“我不是有心要跟踪你,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如果你有心事,我就感觉得到,那天你说给我听时,我就觉察你言语之间不尽不实,所以……”
她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道:“你是跟李景隆赴杭州公干?”
夏浔苦笑道:“你倒有办法,已经打听到了?你不用担心,他虽职高位尊,无缘无故的却也奈何不了我。再说,我只是临时抽调,由他指挥,待杭州事了,彼此便再无干系。”
“真的?”
“真的!”
谢雨霏低下头,有些羞意地道:“你那么有办法的一个人,人家才不担心。其实我来,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谢雨霏捻着衣角,羞羞答答地道:“当日街头立下婚书,只是为了打消李景隆的妄念。你真要与人家订下终身,总要我大哥答应才好呀。”
夏浔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这个好办,等我从杭州回来,便去你家正式求亲,这是你的心意,又有你义母作主,我与令兄一向也还谈得来,我想他是会答应的。”
“你撒谎!”
谢雨霏忽然抬起头来:“你若不急,当日李景隆对我软硬兼施,你就不会不计后果,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了。你不肯现在去我家求亲,是不是……担心他会对你有甚么不利会耽搁了我?”
夏浔暗暗一惊:“这个丫头太精明了些,可不似梓祺那般好糊弄。”
他连忙说道:“哪有此事,其实……他当然看不惯我,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如此吧,你还希望他大度到哪儿去,不过,他李景隆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他顶多是假公济私,给我找些麻烦而已。”
假话,总要掺在真话里才容易叫人相信的,谢雨霏有些将信将疑起来:“真的?”
夏浔道:“当然是真的,再说,我背后还有中山王府做靠山,不是随便他怎么摆布的。”
他见谢雨霏犹自不信,便揽过她的纤腰,在她粉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在街头不惜得罪了他,还不是为了我的娇娇小娘子,你说,我怎么不想马上与你正式确定名份,免得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自己的美人儿被别人惦记着,只是时间真的太匆忙了嘛。”
果然被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谢雨霏噗哧一笑,霞飞双颊,轻轻嗔道:“贫嘴,你就会哄人家。”
夏浔道:“可不止会哄你喔,我还会……”
他咬着谢雨霏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谢雨霏大羞,哎呀一声轻呼,抬手就要打他,却被夏浔一把抓住,柔声道:“雨霏,其实自从你那天主动解除婚约,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如此自爱自强,我可不曾有一分看轻了你,反而很敬重你,很喜欢你。
我当时答应与你解除婚约,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真正喜欢上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为了你才刚刚出生、还不通世事的时候,长辈们为你订下的一门亲事而糊里糊涂的嫁给我。这次出去实在是太急了些,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