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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瓛冷笑道:“侯爷、杨总兵大人,你们还没看明白么,燕王这是以强凌弱、各个击破之计呀,他的手段和当初对付家父如出一辙,他是想解决了咱们这一路兵马,解除后顾之忧,再全力对付曹国公,同时也是籍由咱们之败,打击曹国公的军心。依我之见,咱们能成功挫伤他的锐气,便是大胜了,咱们六万大军挤在一座小小的永平城里,根本摆布不开,燕王兵力既然还稍逊于我等,不如我等在城外列阵,背城一战。”
吴高不以为然:“永平城小墙矮,六万大军的确摆布不开,不过背城一战,先声夺人,确也太过莽撞了。杨将军,你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在北城外扎营,多挖战壕、多布荆棘,你的本部人马来自辽东,俱是骑兵,燕王来者不善,一旦咱们守不住,就要靠你本部人马打前锋,退回山海关了。”
耿瓛不服气地道:“侯爷,咱们的人马比之燕王,至少还要多上一些,何况又是以逸待劳,未交战而先虑败,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吴高年老成精,心怀气度不是年轻人可比的,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气恼,说道:“未虑胜而先虑败,这才是为将之道。何况,燕王此来,分明是想瓮中捉鳖,全歼我永平守军,以达先声夺人之效。前番,燕王以三万兵,大败令尊十三万大军,可见燕军战力不可小觑,本侯这般小心,也是无奈之举。
须知燕王狗急跳墙,我们却不需要负隅顽抗,如果真的抵敌不得时,只要咱们成功地把人马突出重围,退守山海关,那就是插在燕王腹背处的一根刺,总要叫他坐卧不安的,这也就达到了咱们的目的。耿都督,你的兵马……”
吴高把他父亲抬出来,不阴不阳地刺了他一下,耿瓛不觉大怒,不等吴高说完,便冷笑道:“末将兵马,自然列阵与东城城外,燕王五万兵马,大半都是降兵,能有多少战力?上一次被他侥幸获胜,全是使奸行计,这一遭我倒要看他还有什么伎俩!”
说罢也不待吴高说话,扭头就走出去了,把个吴高气得吹胡子瞪眼,奈何他是空降来的主帅,还真奈何不得耿瓛这个实打实的总督,只得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恶气,自去安排本部兵马守城。
※※※※
宁王妃沙宁所谓的三间小屋,当真只是三间小屋,中间是膳堂,左边是沐浴房,右边是卧房,卧房中按着草原部落的习惯,铺着地垫,矮几高帷,仿佛是在帐篷里边,在外边,房屋四角都驻有帐篷,那是侍卫的住处。只有一处小屋,一间卧室,显见这小屋就是沙宁的住处了。
夏浔笑道:“原来这是本是娘娘寝居之处,在下能住在这里,真是荣幸之至。”
沙宁一双大眼狠狠地瞪着他,说道:“我现在虽不会杀你,但你再敢如此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敢割了你的舌头?”
夏浔微笑着说道:“娘娘,您的眼睛不瞪就已经很大了。”
“哼!”
沙宁气得牙根痒痒,拂袖回首道:“看紧了他,如果他敢逃走,格杀勿论!”
曾二高声答应一下,冷冷地瞪了夏浔一眼,把他那装样子的佩刀以及弓箭都取了下来,夏浔负手在房中逡巡了一圈,见沙宁还站在房中,冷冷地盯着他的举动,便笑吟吟地对她道:“娘娘,这里眼下就是在下的住处了,娘娘既不回城,莫非要留在这儿做客么?”
沙宁冷哼一声,出门上了战马,却不马上回城,而是策马向山中驰去,只有三个亲兵随她同行,其他人都留了下来,显见是夏浔的看守了。
夏浔负着双手屋前屋后地转悠了两圈,再想往外走,却被瞪着一双牛眼的曾二给拦了下来,夏浔很好脾气地停住脚步,在草地上随意地坐下,晒着暖洋洋的阳光,对曾二笑道:“曾二哥,看样子,你不是汉人呐?”
曾二把鞍鞯从马背上卸下来放在地上,一边抚着马鬃,一边说道:“不错,还算你有点眼力,我是朵颜卫的人,小姐嫁给王爷,我们这些亲随才随小姐一起到的王府。”
夏浔道:“哦,那就难怪了,原来是娘娘的心腹,我听说,泰宁、福余、朵颜三卫之中,朵颜卫的部落实力最弱,贵部首领把妹子嫁给宁王殿下做侧妃,也有借助宁王之力扶助朵颜卫的意思,是这样么?”
曾二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瞪着夏浔,脸红脖子粗地骂道:“放屁!福余卫、泰宁卫,只是族人比我们朵颜卫多一些,牛马比我们多一些,往日争夺草场水源,偶尔冲突,我朵颜卫的勇士可也没有输过,怎么就弱于他们了?小姐嫁予王爷,那是因为王爷喜欢她,我们首领与王爷是最要好的朋友……”
“原来福余、泰宁、朵颜三卫之间也常起冲突,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呀。”夏浔双眼一亮,又道:“这样么?那么……刘家口守将刘奎是怎么回事?”
曾二脸色一僵,这才冷冷地答道:“刘奎本是我家小姐自幼的玩伴,原来就生活在我们部落当中,只是……他是一介平民,平民是不可以迎娶贵族的,小姐虽喜欢他,也不能违反规矩嫁给他。姓夏的,你最好看紧你的舌头,不要胡说八道,否则的话,恐怕你的脑袋要连着你的舌头一齐丢掉了。”
曾二一边说着,一边牵马走开,去饮马喂食了。
夏浔笑笑,将军帽往脸上一盖,枕着双臂在草地上躺下来,心里盘算:“沙宁这个女人,和宁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加上这么泼辣的个性,想用她的私隐威胁她,叫她做有损宁王利益的事,恐怕她是不肯了。
宁王鼠目寸光,对朝廷和他那个好侄子仍旧抱着一线侥幸的希望,不到生死绝境他是下不了决心的,想裹挟他起兵,更加的很难。幸好……幸好哥哥我还留了一手,没有完全寄望于这个剽悍的女人和那个优柔的宁王,我这算不算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呢?”
曾二饮了马回来,见夏浔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囚徒处境,正在很快乐地哼着歌子:“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曾二啐了一口,笑骂道:“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燕王怎么派来这么个玩意儿……”
第303章 一封信无心插柳
李景隆得知燕王亲自率领大军救援永平,不禁大喜若狂,仰天大笑道:“燕逆利令智昏也,居然倾巢出动去救永平,难道他不知道北平才是他的根基之地吗?哈哈哈……”
都督瞿能也是喜形于色,连忙出班,抱拳施礼道:“国公,燕王全师赴援永平,这个机会万分难得啊,末将以为,国公应当马上派一路人马围困北平,堵住燕王回师之路,再亲领大军赶赴永平,如果能把燕王困在永平,一战告捷,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可令燕王领一群残兵如孤魂野鬼一般游弋于外,有家难回。”
李景隆变色道:“荒唐,北平乃燕王必救之所在,分兵何如合围呀?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我军如今正好十倍于敌,理当围攻北平,怕那燕逆不回援么?到时自能整治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瞿都督哭笑不得,无奈地解释道:“国公,我军五十万之众,纵然分兵,又怎会弱了我军的战力呢?哪怕千分一半兵,也各扔二十五万之众啊,国公莫忘了永平那里还有山海关的六万大军,这样一来,咱们分兵二十五万去围北平,北平城中守军如今不过万人,二十五倍于敌,足矣。
至于永平那边,国公挥师二十五万,与永平的六万大军里应外合,共计三十一万之众,还怕不能击垮燕王区区五万之众吗?纵然被他逃出去,也正如国公所言,北平是他必救之地,那时咱们再挥师北平,还怕这丧家之犬避不交锋吗?”
“不成不成不成……”
李景隆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得意洋洋地笑道:“燕王倾巢而救永平,恐怕正是想诱我分兵呢,嘿!他这是想分而击之呀,本国公岂能中了他的奸计,用兵之道,正是要敌人莫测高深,方才高明,本国公岂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呢?”
都督李文听着这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本家兄弟说得不像人话,忍不住站出来道:“北平,我所欲也,燕王,亦我所欲也。燕王在,北平才有存在的价值,若燕王战死,北平唾手可得,朝廷讨逆,讨的是燕王,而不是北平那一座永远也跑不掉的城池,难得燕王全师而出,如此良机,咱们怎么能错过呢?”
李景隆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李都督,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依你所言,那本国公也可以说,北平,我所欲也,燕王,亦我所欲也。北平在,燕王方是燕王,失去北平,燕王不过一流寇耳,何足道哉?若北平在手,燕王自然是唾手可得了。”
都督陈辉站出来道:“国公,末将以为……”
李景隆把帅案一拍,振声道:“统统不要以为了,分兵分兵,耿炳文分兵了,结果如何?雄县先失、再丢莫州,然后就是满盘皆输,龟缩真定城中待援,难道本国公要步长兴侯后尘么?尔等休得再要聒噪,耿炳文之败,就在于分兵,以致被燕王趁虚而入,各个击破。本帅心意已决,立即出兵,兵困北平城,再有进言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众都督听了唯唯不敢再言,李景隆意气风发,立即号令各路大军向北平进发,五十万大军,光是指挥调度,一营营的开拔出去,就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大军浩浩荡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离开德州大营,直扑北平府而去。
永定河上芦沟桥,一百四十根望柱,六百二十七只形色各异的石狮,静静地注视着朝廷大军络绎不绝地沿着这条初建于金章宗年间的石桥。
李景隆策马桥头,挥鞭遥指北平城,得意洋洋地笑道:“哈哈,此河宽有两百丈,若燕军毁了这座桥,或者利用桥上兵马摆布不开的长处死守于此,本国公岂能轻易挥师北平城下,可见燕军将帅毫无见识!这是我军必胜之吉兆啊!”
瞿能、李文、陈辉等几位都督听了只能相视苦笑,不过他们也只是觉得依照这位国公的调遣,会凭白地延长了剿灭燕逆的时间,胜败那是勿庸质疑的,胜利的天平是没有一点倒向燕王一方的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他们就像一九四一年进攻莫斯科的德国军队,三军上下一致乐观地认为,严冬来临之前,他们一定可以结束这场战争。胜利一定属于他们,只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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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城头,血迹斑斑的城楼上,飘扬着燕字大旗。这座城池,重又回到了燕王手中,不过守城官兵并不多,只有一些伤兵和老兵,留下来只是打扫战场罢了,燕王发挥了他一贯的作战作风:打蛇要打死,送佛送到西,追在江阴侯吴高的屁股后面杀向山海关去了。
吴高守永平只守了一天半,虽然是几乎同样多的兵力,他们还占了地利,又是以逸待劳,不过燕军知道败就是死,唯有死中求活,所以十分决烈。朝廷大军却没有这样的觉悟。这六万大军有的来自辽东、有的来自山海关、有的来自江南。
中下级军官和士卒们,要么同情燕王、要么崇拜燕王,要么对朝廷抑武扬文心怀不满,要么是觉得曹国公手中还有五十万大军,他们用不着在这里和末路穷途的燕王朱棣死磕,总之,没有一个怀有死战的决心。
而高级将领呢?江阴侯吴高决心要守城,拖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