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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痕一摆手,那几个大汉就推上来几个小锉子,那几个小矮子当真凶悍,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仍旧哇啦哇啦骂个不停,李天痕一个大嘴巴子就扇过去,这手也大,差点盖住那倭人一张脸,然后吼道:“你才八嘎!你全家都八嘎!你祖宗八代都八嘎!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老子就让你切腹,要不然砍了你的俅俅,看你的天照大神还让不让你上天国!”
这危胁真比什么都管用,那倭人果然不骂了,可他刚叽哩呱啦几声,李天痕又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骂道:“你姥姥的,说汉话,我知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都会点汉话!”
那倭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才把胸一挺,昂然道:“你们地,要问甚么?”
李天痕道:“我观海卫水师悬挂在竿头的那些倭寇人头,可有你们的伙伴?”
那倭人傲然道:“不错,那是我们地人,我们地,在三山所地打劫,你们大明地军队,十倍地人马,我们只好退走!可是,我们只死了很少地人,你们奈何不得我们!”
李天痕横了一眼上坐的官员,故意又问道:“那竿头悬挂的倭人,是在三山所被杀的?”
倭人道:“不错,三山所地,很多明军赶来,我们只好退却,我们是主动地退却!”
陈瑛按捺不住了,连忙说道:“人有相似,何况人死之后形貌会有所改变,尤其是经过石灰淹制,更加难以辨认,也未必就是在三山所移过来的倭人尸体。而且,今日审的就是双屿卫通倭之罪,双屿卫的溃兵拿几个倭人来,所言所语何以为凭?焉知不是倭人为了保住对他们大有用处的双屿卫头领,派几个死士跑来扛罪?这种事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天痕一听大怒,骂道:“你这狗官!你放屁!你去抓几个倭人让他来替你顶罪试试!”
陈瑛拍案喝道:“大胆,你敢咆哮公堂,辱骂本官?来啊,先把他拖下去,重打四十军棍……”
夏浔慢悠悠地道:“慢着!陈大人,这四十军棍下去,恐怕人就打死了。依我看,不如这四十军棍暂且寄下,把这案子审完了再处置如何?毕竟……皇上在意的事儿才重要,你说是不是?”
陈瑛恚怒不已,可是夏浔抬出了皇上,面前又有两位皇子和皇上身边一个太监,他还真不敢放肆,只得咬牙坐了下去。
龙断事便道:“你叫什么来着?是许浒身边一个百户是吧?你所才所言,以及所擒的人证,我们会做为一条重要证据以佐参详。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如果没有,暂且退到一边!”
李天痕忙道:“大人,我们还有人证!”
“哦?快把人证唤来!”
这一说,朱高煦和陈瑛又紧张起来。
李天痕马上转身,亲自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儿走上前来,后边陆续又扶上几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龙断事奇道:“这都是些甚么人?”
李天痕正色道:“这都是人证,有太仓卫的附近的百姓、有观海卫附近的百姓,也有双屿岛上的百姓。”
李天痕说完,放开那老头儿,向他长长一揖,恳切地道:“商老伯,堂上的都是朝廷里的大人,请您把您听到的看到的事儿,都告诉各位大人,就没事儿了。”
龙断事咳嗽一声,向那老头儿问道:“这位老者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你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本官!”
老头儿有些耳背,拢着耳朵仔细听着,听完了点点头,颤巍巍地道:“老朽是……太仓山下的百姓,就在太仓卫军营边儿的山坡上住……”
这住在太仓卫附近的老者,再加上观海卫、双屿岛三方的百姓分别讲述了他们所闻所见,太仓卫的百姓是二十七日凌晨,看到太仓卫倾巢出动,大批战舰驶离水寨直趋大海的,这老者只是一个代表,那附近的百姓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并不在少数。
而观海卫附近的百姓,也讲述了他们听到观海卫水寨大营内杀声震天的情形和发生的时间,那就是二十六日夜里至二十七日凌晨,观海卫的百姓所讲述的,自然就是太仓卫水师官兵出现在双屿岛上的时间。
夏浔根本不需要费尽周折去找无穷无尽的证据。既然对方露出了一个破绽,那么只要集中全力进攻这一个破绽,用最详实、最有力的证据,以此为突破口,进而就可以推翻整个案子。
一拳可以击倒别人,就无需耗费两拳,这又不是表演赛。夏浔找的破绽就是时间,所有的证据都围绕着这个时间。不过,说来简单,真要搜集这些证据,何其难也!摆到公堂上时,似乎只是平平凡凡的证人,普普通通的几个证物,孰不知潜龙耗费了多大的力量。
他们知道那倭寇不是死于观海卫,就动用了一切关系、人脉,打听附近所有卫所在案发前几天内,可曾与倭寇发生激战,确定了地方之后,又得想办法打探那些倭人的下落,为了找到那些倭人的同伙,夏浔甚至动用了当年潜伏在当地的锦衣秘谍,让他们协助,费尽周折才抓住几个为倭人做奸细的百姓,从他们口中盘问出倭人下落。
接下来就是最难的一步了,得抓几个活的倭人回来。杨旭只能动用特务,而无法动用军队,没有战舰、没有军队,怎么可能实施抓捕活的倭寇的任务。
本来夏浔的人都打算放弃这个证据,另寻其他途径了,幸好这时他们得到了任聚鹰的消息。任聚鹰是押后阵的,一见对方要使一记“铁闸门”把自己的队伍全关进水寨,只得率领后阵几艘战舰杀出重围,逃离了现场。
得到这个消息后,潜龙秘谍又赶赴羊角山找到苏颖,通过苏颖联系到正招兵买马、网罗各种小海盗团伙,准备跟朝廷决一死战的任聚鹰。任聚鹰听说可以把大当家的和老三活着救出来,自然听命行事,费尽周折,才拿到了人证。
而这几个卫所附近的百姓,除了双屿卫的人,其他的谁肯乖乖给他们当证人?寻常百姓人家,就是自己家有了事情一般都是私下解决的,打死不见官在很多地方已经成了一种传统。
要说服这些人更难,打不得、骂不得,若是逼着他们来,一旦上了堂翻供,岂不弄巧成拙?这时就得用财帛来动人心了,许了他们无数的好处,甚至露出一定的实力,保证事后助他全家乔居别处,这才从观海卫和太仓卫附近找到了几个愿意作证的人。
住在军营旁的人,大多都是苦哈哈,又有几个禁得起金钱的诱惑呢?
听了这些人证的话、又见那几个倭寇还杵在那儿,龙断事叹了口气,对众听审、陪审的王侯公卿、各位大人们道:“根据许浒部将李天痕所提供的证据,卑职以为,双屿岛通倭一案疑窦重重,原来用以举告双屿卫通倭的证据已嫌不足,依下官看来,应将相关人等全部收监,先将审理情况上奏皇上,再行调查。”
朱高煦眼见大势已去,已然悄悄暗示心腹去通知丘福,立即开始“断尾行动”,他正想拖延时间呢,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连忙说道:“本王赞成。此案重大,且疑雾重重,为求慎重起见,不妨择日再审!”
朱高炽问道:“龙断事想再调查些什么呢?”
龙飞拱手道:“大殿下,臣以为,应该先行调查,确定这些倭人和证人的身份确实无误,同时请旨把洛宇、纪文贺等涉案将领调回京来接受调查,同时还要派人去浙东,对涉案各卫的官兵进行一番询查取证!拿到更加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审理此案比较妥当!”
夏浔微笑道:“此人为了找出证据拯救本卫主将,不惜跋山涉水,费尽这许多心机,可见粗中有细,是个做事极缜密的人,或许他还有其它证据,可以一举定乾坤也说不定,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必让皇上久等了!”
李天痕立即道:“不错!末将还有物证!”
他往怀里一掏,摸出一件物事,高高举过头顶向前走去,离着几位主审、陪审和旁听的贵人还有六七步距离,侍卫怕他暴起伤人,已然拦在前头,从他手中接过那本簿簿的东西,返身交给了龙断事。
龙断事翻开后看了看,又轻轻合上,长长叹息一声道:“两位殿下、各位大人、郑公公,下官以为,有关双屿卫通倭一案,可以就此审结了!”
“哦?”
“下官以为,双屿卫将士当判无罪!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就不是本堂有权处置的事了,还请两位殿下和郑公公回禀皇上,请皇上决断!”
陈瑛按捺不住,蹭地一下站起身,说道:“甚么证据,拿来我看!”
龙断事将那件物事一递,军士转呈陈瑛,陈瑛一看,双膝一软,便也缓缓坐回椅上,这李天痕呈上的,正是洛宇向太仓卫调兵的手令!
夏浔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冷笑:“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第498章 臣为陛下堵!
双屿通倭案同样是皇帝正在关注的案件,五军都督府审毕,照理该向皇上禀奏,再由皇上做最终宣布。司法独立,我们迄今仍在努力当中,皇权年代,这很正常。
可许浒的模样恐怕是拖不了那么久了,这时候,朱高炽挺身站了出来,当场决定先把许浒放出去进行妥善治疗,皇上那边由他去交待,于是许浒被马上释放,延请京师名医进行治疗去了。朱高炽看似柔弱,实则绵里藏针,这种时候要是没点担待,那就真不是个值得匡扶的人了。
随后,夏浔便与朱高炽、朱高煦两位皇子以及郑和赶回了皇宫。
战斗结束了么?
没有!这场战斗的结束,只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夏浔也想慰问一下许浒的伤情,但他现在抽不开身。替许浒等人洗清罪名只是自保成功,要反击,他是主将。
谨身殿里,丘福已经先到一步了。
丘福免冠伏地,一头花白的头发,连连叩首,痛不欲生地道:“皇上!皇上!臣惊闻真相,真如五雷轰顶!万万没想到,洛宇等人惮于军纪,为了推卸责任,竟然陷害同僚,干出这等轰动朝野的大事。老臣御下不严,竟然被他蒙蔽,险酿千古奇冤!”
他跪爬几步,伏在朱棣面前,老泪纵横地道:“皇上,老臣追随皇上多年,万万没想到老了老了,人也糊途了,竟尔被此等小人所蒙蔽。老臣不甘心呐!老臣求皇上赐一道圣旨,臣要亲往浙东,将这一干行奸构陷的军中败类统统治以军法,再回京接受皇上治罪,皇上……”
朱棣阴沉着脸色道:“洛宇等人诬陷同僚,逃避剿匪失利之责,你……当真一点不知?”
“老臣不知,老臣真的不知道啊!”
丘福道:“皇上,臣本不习水战,又小视了倭寇的战力,前番做战失利后,受到皇上责备,老臣惶恐万分,回去后立即召集擅习水战和熟悉倭寇的将领,重新制订了剿匪之策,着浙东诸卫全力以赴,务必予倭寇以重创。也是老臣急于挽回颓势,为邀皇上欢心,左一道将令、右一道将令,逼迫得急了些,万万没想到那洛宇拿倭寇没办法,竟然丧心病狂,诬陷自己人来交差!”
丘福急道:“皇上,这些公函往来,五军都督府都有存档,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使人来查!”
朱棣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这时,木恩在殿门口禀道:“皇上,大殿下、二殿下、辅国公和郑公公到了。”
“传!”
朱棣说罢,又看了丘福一眼,斥道:“偏殿里候着!”
“是是是,老臣遵旨!”丘福连忙叩一个头,爬起来匆匆退了出去。
朱高炽、朱高煦、杨旭和郑和到了御前,由郑和把今日审理的经过向朱棣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