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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郭夫人伏在井口上停了下来。
郭继尴尬道:“没有嫦娥,我骗你呢!”
郭夫人慢慢的转过头来,阴森森的道:“相公,你可不要再把我推进井里呀!”
“你……”郭继只觉得一股冷流从脚底直窜向头皮,满脑袋的头发像是要竖起来一样,牵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郭夫人的手轻轻穿过郭继的两腋轻轻揽在他身后,头伏在他肩膀上:“相公?表哥?我该叫你什么好呢?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井里还结着冰,那该有多冷啊?”
“我……我……”郭继浑身上下抖个不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身体僵直立在那里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唯独眼角的余光还能看见清冷的水流,在顺着郭夫人的衣领不断溢在自己的身上,像是冰块一样从他肩头滑向脚底。
郭夫人的声音却比水还冷:“我自己在井底下站了好久好久,每天看着辘轳上的水桶从井口上落下来,在我头顶上打满水再提回去。我拼命的喊,拼命的叫,希望有人能听见,能看见我……,可笑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不……”郭继拼命的想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却怎么也甩不开揽在身上的那两只手。
郭夫人声音里像是带着冰屑,一下下的刺在郭继的耳朵里面:“后来,总算有人看见我啦!他在打水的时候捞起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就像水草一样,一缕一缕的飘在桶里。你说你最喜欢我头发,泡在水里的头发,你还喜欢么?”
“饶……饶我……”郭继终于崩溃了,两腿像是烂泥一样软了下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地下瘫倒。郭夫人揽着他的脖子一点点的退向井里。
从背后看,郭继就像条没有骨头的死蛇一样,脸贴着地面,身体笔直笔直的滑向井口,头朝下,脚向上的钻了进去。
“有人落井啦!”几个眼尖的人,忙不迭冲了过来,招呼附近的仆役七手八脚的搬过辘轳把水桶投进井里:“快抓水桶!”
蓦然,一只白惨惨的手,从井里伸了出来,顺着水桶后面的绳子摸向仆役的手腕狠狠的拍了几巴掌。几个仆役只觉得手腕子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松开了手掌。
木桶的“咚”的砸在下去像是拍中了什么东西,井里又是咕咚一声,接着水泡翻滚的声音不停的传了出来。
闻讯赶来的助教古谦指着几个仆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不知救人已经该死有余,怎么还落井下石?”
仆役吓得全身发抖,举着手臂颤声道:“井里有人……有人打我的手……”
“胡说八道……”古谦分明看见几个仆役手腕上乌黑发紫的手印,也跟着打了个寒战。装着胆子探头往井里看去,却见一张人脸像是应在井里的月亮,白森森的飘在水上。
古谦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抖若筛糠:“快……快……快去把谢半鬼找来!”
谢半鬼偏偏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叫也叫不醒,高胖子又说死也不肯出门。古谦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差人报告了两个学丞,把事情扔给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衙役一直忙活到天亮,才算把郭继的尸体给捞了上来。
尸体一出水所有人都傻了眼,郭继是溺毙井里这点无可争议。吓人的是,郭继的胸前抱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从尸体腐坏的程度上看,那人至少也死了两年,连内脏都已经烂空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头。
可是,明明有人看见,昨晚跟郭继一起到望月井的,是他夫人,落水的也是他们两个。那岂不是说,郭继这两年一直跟一个死人生活在一起?
派去郭府报信的人回来了,郭夫人得了风寒高烧不退,昨天晚上压根就没出过门。可是,昨天晚上跑到国子监来会郭继的人又是谁?
从顺天府的衙役到国子监的士子,一个个都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们怕归怕,可是案子还得查。
事情出在国子监,借顺天府尹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按个“白莲妖人作祟”的名目往外推案子,不得已只好拍了两个府丞带着十来个捕快进驻国子监,一方面为了查案,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士子。
见到两个府丞,谢半鬼竟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没别原因,就因为两个府丞都是熟人,他们当中一个是被谢半鬼狠狠整了一次的韩阳,一个却是分别不久的赵金刀。
第189章 杀人留字
高胖子一见赵金刀就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深鞠一躬谦卑谨慎的道:“学生高升见过大人!”
赵金刀哭笑不得的正要答话,韩阳却抢先一步横在两人中间面带鄙夷道:“赵大人不要理会这些低贱粗鄙之辈,免得失了身份。”
赵金刀脸带寒霜的冷声道:“韩大人说话最好注意一些,如果连镇疆侯独子,未来的堂堂侯爵都成了低贱粗鄙之辈,那谁还能称得上功勋贵胄?”
“这……”韩阳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明十二国公戎国公的长子,镇疆候高东。虽然只是个侯爵却手握重兵,一般的郡王公爵都不敢在他面前拿大,何况他一个六品的小小府丞?他刚才那番话要是被有人听去,到镇疆候那里告上一状,准没有他好果子吃。
韩阳连脑门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几步抢到高胖子面前,躬身就要赔罪。高胖子一甩袖子拉着赵金刀大步离去,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韩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看见朱广通站在旁边,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抢上去拉住朱广通的手道:“小公爷,这事儿你得帮兄弟打个圆场啊?”
朱广通挑了挑拇指阴阳怪气的道:“你真狠,这话我都不敢乱说,你上来就把高家人骂进去了,我看你是茅坑边上睡觉离死(屎)不远啦!”
“这……这……”韩阳低三下四的道:“小公爷,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朱广通不耐烦的道:“别说我不帮你,你看见那个赵金刀没有?你求我不如求他。光看他们之间那热乎劲,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他说句话肯定管用。”
“是是是……谢谢小公爷指点!”韩阳这才把心放下来一点,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跟赵金刀好好拉拉关系。
高胖子拉着赵金刀进了屋里:“刀子,这屋里已经死了两个人啦!其中一个就死在你脚下不远的地方,你怕不怕?”
赵金刀笑道:“连鬼门峡那种地方,我都跟你们去过了,还有什么能吓着我?你们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高胖子愣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案?”
“球哥,是个能念书的人么?”赵金刀故作神秘的道:“兄弟在锦衣卫还是有不少熟人的!”
高胖子指着谢半鬼道:“查个屁啊!你那哥们压根就没正经查过。”
“谁说我没正经查过?”谢半鬼从怀里掏出一张皮革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道:“这是我昨天晚上,从郭继那个死鬼身上揭下来的,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负心薄情,该杀!”高胖子搓弄着那块皮道:“这是材质,我摸着怎么像是皮?”
“人皮!我从郭继身上揭下来的。”谢半鬼一句话,吓得高胖子差点把那张皮扔出门外去。
谢半鬼拿过人皮递给了赵金刀:“金刀,这里就数你学问大,能看出点什么不?”
“这个……”赵金刀拧着眉毛道:“这人的字体兼具颜柳两大家之所长,习字上颇下了一番苦功……”
“我说的不是这个!”谢半鬼摆手道:“写字的是个女人,男人的字没有这么柔和飘逸,而且这个‘杀’字恨意十足,却没有多少杀气,更说明她是女人。”
谢半鬼说完双手往脑袋后面一背躺到了床上:“金刀,等下你就去找韩阳,告诉他杀人凶手,是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独行杀手阳世判官。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发海捕公文查去吧!李成森那边也这么说。”
高胖子懵了:“这能行么?”
“怎么不行?”谢半鬼不耐烦的道:“谁要是说,凶手不是自诩为斩奸除恶,判决恶人死刑的阳世判官,就让他们自己去找个凶手出来给我看看。要是韩阳来找你道歉,你不妨把话再告诉他一遍,就当我们帮他把案子查清了。”
“那好吧!”高胖子对谢半鬼的决定一向没有多大的疑义,只不过他等来的不只是韩阳的道歉,而是乙字房又出了命案的消息。
谢半鬼和高胖子赶到时,乙字房已经被顺天府衙役和国子监士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有赵金刀带领,两个人才算挤了进去。
谢半鬼一进门,就见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用筷子钉着条半尺多长的舌头,舌根处参差不齐的断口鲜血淋漓,像是刚被割下来不久。
一个脸孔向下趴在地上的士子,在嘴角处淤积的一滩血迹,十跟指头扣进地里几寸,指甲大部分断裂在土里,可见死前必然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时仵作正好把人翻了过来,死者左脸上写着一行端端正正的小楷:“巧言令色,骗人清白,该杀!”笔体虽然与郭继身上的截然不同,但是可以肯定写字的仍然是个女人。
仵作的伸手在死者口腔里探了探,小声道:“大人,这人的死因实在不太好说。”
韩阳瞪眼喝道:“什么不好说?有话快讲!”
仵作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忽然向也在翻动尸体的谢半鬼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爷也看了半天,不知道,您有什么高见?”
谢半鬼没有心思跟这种衙门里的老油条计较,直接开口道:“其实,他的死因很简单,就是有人把他舌头钉在了桌子上,再使劲往后拉扯他的身子,把他舌头给拔出来了。人是活活疼死的。”
“着啊!”仵作奉承道:“公子爷高见,高见,小老儿也是这般想。不过,想把百十来斤重的人抱起来往后硬拽,还得把舌头拽出来得用不少力气。”
“还有……”仵作看了看谢半鬼的脸色道:“这人被拽断了舌头之后,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让个挣命的人,一点声都不出,只怕也不那么好办……”
谢半鬼淡淡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我想做一样也能做到!”
“这这……”仵作瞠目结舌当中,谢半鬼大摇大摆的走了。
只不过,他和高胖子没笑多久就变了脸色。两个人一进门就见到正对大门的墙上写着一行大字:“谁是阳世判官?糊涂士子,糊涂官,可笑,可恶!”
高胖子看完当即火冒三丈:“叫板是吧?老子要是不把他揪出来剥了皮,就不姓高。”
谢半鬼却不以为然的道:“这不就对了么!阳世判官做贼心虚了,更证明咱们是对的。好了,把字擦了睡觉吧!”
“老弟,你不符合你性格啊?”高胖子的眼睛瞪得溜圆。
“谢兄说的有道理,我来擦好了……”
赵金刀打着圆场伸手要去擦字。
却听门外头有人喊道:“谢兄弟,谢兄弟,你老婆来看你啦!”
“我(你)老婆?”谢半鬼和高胖子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一块。
第190章 不认发妻,该杀
“是你!”看见了门口含羞带涩的梅心儿,谢半鬼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饶是他聪明过人,也没想过梅心儿会假冒自己老婆,混进国子监来!
“相公!”梅心儿倒是落落大方的揽住了谢半鬼的胳膊:“你见到奴家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你个鬼!”谢半鬼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人家想你了……,我还给你带了换季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