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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跛子叫我们把竹筏子停住,众人临近巨大的石棺三四米远,全都屏住了呼吸,再仔细观察。整口石头棺椁大得出奇,足有三四丈长,通体是由巨大的石灰岩凿成,呈灰褐色,看起来十分古老陈旧,在石棺的侧面东北角的位置,浮雕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是一张奇长无比的人脸,就像是马脸、驴脸一样,整个人脸的长度要比一般人长了近一倍。整个石头棺椁上的装饰,刻画得入木三分,鼻、眼、眉毛、嘴巴与常人无异,只是面目呆板,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
远远地隔着黑暗看这张巨大的石脸,火光闪烁不定,影影绰绰,众人并未看出来这张石头雕刻的人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我总觉得这石头棺椁上的人脸,面部始终笼罩着一层阴气,一层十分诡异的感觉。
不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对于之前恐怖经历的遐想。
毕竟,在这石头棺椁上的人面,远比我们想象的鬼、粽子之类的来得更加真实,更加可以触碰得到,对于那些东西我们总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突然见到这种东西。
三胖子对我说:“唉,我说二八爷,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看着这手艺倒像是有些年头了,只是还从来没听说过,谁没事会在棺材上画个人脑袋玩,这他妈不是故意想要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我看了三胖子一眼,示意他噤声,说:“不知道就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这地方到处都是古怪,这口石椁首先从体积上就不一般,怕是里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咱们还是尽量离它远一点吧,免得招来无谓的祸端。”
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王老跛子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看这石头棺椁上的人面图,倒像是西周时期鄂西地区的驴头山人。”说着,他眯着眼睛,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没错,就是驴头山人,这是古代鄂西少数民族文化的山神之一,瞧瞧这周围的盘龙纹饰,只有最高等级的祭祀才能够享有。这石棺里躺着的,绝对是当初古巫氏族中的大人物啊……”
我听他说得这么邪乎,也不可置否。虽然我自小和三胖子都在老北京的琉璃厂一带长大,见过许多人做古玩生意,但那都是倒腾些明面上的玩意儿,至于这些少数民族的图腾装饰之类的,接触的还真不是很多,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所谓的驴头山人。
几个人商量了几句,怕这石棺里还另有变故,也不太敢久待,就撑着筏子赶紧离开。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岔路口,冷清清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地方还真他妈的绕啊?”
“别管其他的,沿着河道继续前进,只有这一条水路才是正确的。”。
“那你可要看仔细了,这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洞,七绕八绕的,要是我们真的走错了,那到时候可是有乐子瞧了!”
我一边和三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心议论着,一边密切关注着周围河面上的动静。竹筏子行进了不过二三十米,我们又进入了另一片水域,整个尸洞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升起了淡淡的雾气,这使得我们本来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看不真切。
“千万别再出事了啊!”几个人心中都涌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那,那边的栈道上有,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三胖子突然张大了嘴巴,脸色惨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沿着三胖子陈建国手指的前方,王老跛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这地方怎么会有活人存在?”
而死人脸也停了下来,目光似乎是隔着黑布带,和那几个浓雾中栈道上的“人”对峙,双方似乎彼此都有顾虑,一动不动,死人脸神色凝重。
我竭力地睁大眼睛,即便是凭借手中火把的光亮,隔着那么厚的浓雾,也只能依稀地看见那几个栈道上的人影,似乎都穿着很古老的服饰,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没有活人的气息,站在那里让人头皮发麻。
一路上,死人脸都是冷静得可怕,能够让他露出这般凝重的表情,就肯定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眼见着死人脸与那几个栈道上的人影这般对峙,我和三胖子都心想大事不妙了,难道这几个“人”真是粽子不成?那种令人心里发毛的感觉越发地浓烈起来,气氛越来越紧张,几个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水洞中,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灌进了我的脖颈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死人脸和栈道上的那几个人影仍旧是一动不动,只有系在眼前的黑色布条哗哗地刮动。
三胖子更发毛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娘的,真是人倒霉连喝口水都塞牙缝,好不容易过了尸洞,这几尊大神又他奶奶的从哪里跑出来的?”
王老跛子默不作声,思虑了良久,越过了死人脸,压低声音说道:“不要看他们了,赶快走。”
我和三胖子连大气都不敢乱喘,听了老跛子的话,就硬撑着头皮,赶忙撑着竹筏子沿着河道继续向前行驶,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忍不住头上冒冷汗,虽然间隔着厚厚的黑暗,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那几个人影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们,那种不似活人的目光让我们心头发寒。只有死人脸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和这几个黑影对峙,显得神秘莫测。
一直行驶出了很远,那种千钧一发的压抑气氛才稍微有些缓解,三胖子小声的问道:“喂,小哥,那是什么玩意儿?”
“死人。”死人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冰冰地说出两个字。
“靠,真的不是活人?可是,明明觉得这些黑影在看着我们啊。”我心中越发地古怪起来,觉得很是诡异和不解。
“对对对,我也觉得那几个玩意儿是活的,妈的,咱们莫非真的是遇到千年大粽子了?”三胖子显然也不相信死人脸的解释,暗自腹诽道。
“是啊,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越发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我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冰凉不能动弹。因为就在我转脸的这一刹那,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我猛地看到,就在不远处栈道的黑暗中,探出来一张巨大的狰狞的大长脸。
曾听人说过,人与动物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人对于不存在的东西会自我联想地产生恐惧。这种恐惧不知道从何而来,却深深镌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而就在当时,那一瞬间近乎于陷入绝望般的极度恐惧,直到很多年以后,依旧令我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
那是一张奇长无比的人脸,就像是驴脸一般,整个人脸的长度要比普通人要长了近一倍。五官分明,与常人无异,只是面无表情,脸色极度苍白。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虽然那一刻来得太过突然,我没有完全看清楚它的模样,但我敢发誓,那从栈道黑暗中探出来的巨大人脸,无论是神态还是样子,都和我们进入尸洞后看到的那口巨大的石头棺椁上,浮雕着的石头驴头山人脸一模一样,始终笼罩着一种妖邪气息,说不出来的怪诞和狰狞。
在黑漆漆的山洞中,火把微弱光亮的映衬下,如此突然的情形下,一张巨大怪诞的人脸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种惊吓的程度,实在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出于本能,我的身上也感到了一阵无法遏制的寒意,我近乎于条件反射地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后一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了水里。幸亏站在我旁边的三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的身子,才避免了整个人坠入河道中的结局。
'文'但饶是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脸色苍白,肌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喉咙深处咯咯咯地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
'人'“我再说一遍,不要回头,也不要朝两边看!”站在最后的死人脸一声低喝,抓住我的一条手臂,将我整个人的身体掉转了过来。
'书'几人一路戒备着前行,脚下的竹筏子顺着河道向前流淌,过程有惊无险,倒也还算是顺利,我们度过了栈道的那一片区域,每个人都是一身的冷汗。
'屋'这种经历实在是惊险刺激,老长江遍布在洞窟、地下、沼泽陆地内四通八达的水道,交错纵横,浑浊的长江水底,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二八爷,刚才是怎么了?难道被吓破了胆子,不至于啊。嘿嘿,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差点就掉到暗河中了……”经过了之前的一幕幕,就连三胖子都不镇定了。
于是我便把我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和他们讲了一下,几个人都是将信将疑的神情,只有死人脸还是冷冰冰的样子,默不作声。三胖子说,会不会是由于雾气的影响,我眼睛产生了某种幻觉?又或者干脆就是我心理负担太大,看错了。
对于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回答。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了,那种近乎于惊魂一瞥的场景,到现在还能够让我感受到一丝的后怕。在那一片漆黑的迷雾的深处,那古老斑驳的栈道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不干净的玩意儿?怕是谁也无法知道了。
只是那一刹那的记忆,也就永久地停留在我的脑海深处。即便是到了现在,在面对着空旷漆黑的房间或者走道时,我偶尔也会想起当时的片段,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便会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后话,而在当时,听我把刚才的遭遇说得这般离奇和诡异,三胖子他们虽说表面上并不是完全相信,但心里仍难免有了某种忌讳和警惕。
毕竟,在闯入这片死寂了上千年的老长江暗河下的古老尸洞后,众人就进入一片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各种匪夷所思到不可置信的事件层出不穷,冤魂般纠缠在我们身边,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克服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断地前进。
雾气渐渐散去,身后的那口巨大的石头棺椁在黑暗的掩映下,连最后的一丝轮廓都消失在一片阴影当中,彻底地没了踪迹。
“这个地方尸气淤积了千年,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大家尽量不要向后看。”死人脸再次开口,他手握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黑色铁钎,站在竹筏子边上,向着黑黢黢的长江暗河的河道内俯视。
众人虽然都认为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死人脸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不敢自找麻烦,一个个都只顾着向前看,无论身后有什么动静,都不回头。
“这小哥……到底是什么来历?这手段,这道行,简直是神乎其技啊……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在尸洞里活动,我们却连回个头都不敢。”三胖子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显得很是羡慕。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和三胖子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半坐在竹筏子的前端,随着暗河水流的流淌,两旁的岩壁不断闪过,一幅幅布满了尘埃的古老壁画满是岁月的痕迹。岩壁黑黢黢的间隙中,偶尔有一口棺椁伸出半截,看样子都十分古老。
“这地方真他娘的越来越邪性了,怎么有这么多棺材?莫非咱们是闯进了什么集体墓地了?”三胖子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们站在竹筏子上,向空洞的山腹中巡视。一条古老的暗河静静地流淌,沿着山腹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如同一条永无止尽的无底洞,一眼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