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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下官能为大相效力,乃三生之幸也。”
姚望舒本就不是甚有节气之辈,这一听噶尔?钦陵如此说法,骨头登时便更软了几分,媚笑着满口子应承了下来。
“嗯,那好,鄯州如今已在我大军重压之下,告破不过旦夕间事耳,只是本相不想多造杀孽,就烦请姚刺史为本相走上一趟,劝劝程刺史好了。”
噶尔?钦陵对姚望舒的识趣之态度显然极为满意,笑呵呵地点了下头,很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这……”
姚望舒就一贪生怕死之人,若不然,也不会从枹罕城临战脱逃,更不会不战而献安乡县,昨日刚因劝降而险些被杀,这会儿一听还要去劝降,脸当场就绿了,腿脚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姚刺史放心,本相派军中高手掩护于尔,断然不会有事的,尔只须到阵前如此……,其余诸般事宜本相自有庙算。”
眼瞅着姚望舒要当场软倒,噶尔?钦陵眼明手快地一伸手,笑眯眯地揽住了姚望舒的肩头,而后贴着其耳边,轻声地吩咐了起来,神情似乎一派亲密状,可言语间却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决。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降官本就无甚人权可言,姚望舒纵使千般不愿、万般不敢,可面对着噶尔?钦陵眼中隐隐的杀气,却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将出来,只能是一迭声地应诺不已。
“如此便有劳姚刺史了,此事无论成与不成,皆属大功一件,本相不会忘了姚刺史之功的,”噶尔?钦陵满脸子欣慰状地鼓励了姚望舒一番,又牵过自己的战马,客气万分地亲手扶持姚望舒上了马背,而后方才面色一肃,断喝了一声道:“来人,护送姚刺史上前喊话。”
“诺!”
噶尔?钦陵话音一落,军阵中八名身材魁梧的骑兵便即纵马而出,将姚望舒紧紧地护卫在了中央,姚望舒一见这等架势,心中虽稍安了些,可依旧是怕得要命,奈何事已至此,不去亦是不可得,只能是硬着头皮策马向远处的鄯州城缓缓行了过去。
“姚望舒?这混账东西!”
先前吐蕃军中的变化程河东虽都看在了眼里,只是隔得太远了些,压根儿就看不清姚望舒的面孔,只是见其一身的大红官袍,心中颇有猜测,待得姚望舒愈行愈近,程河东终于能看清了其之尊容,心头猛地一沉,面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血与火(下)
“城上的人听着,本官河州刺史姚望舒,有请程刺史出来叙话,本官有重要军情相告。”姚望舒在八名护卫的簇拥下,胆战心惊地走到了离城三十余步的距离上,见城上始终不曾放箭攻击,心遂稍安,伸手捋了捋乱糟糟的长须,假咳了一声,端着一州刺史的架子,矜持地呼喝了一声。
“程大人,您乃一州之主,势不必与这等小人相对,便交由庄某来应付好了。”庄明义在军略上虽不甚精通,可也知晓河州失守意味着甚子,这便偷眼看了看程河东铁青的脸色,暗自叹了口气,小心地建议道。
“不必了,某且听听这厮说个甚也好。”
程河东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摇手拒绝了庄明义的提议,只是在走到城碟前对着跟随在身后的数名亲卫做了个“杀”的手势。
“程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姚望舒一见到程河东从城碟处探出了头来,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派头十足地拱手行了个礼,笑呵呵地出言寒暄道。
“尔系何人,为何在城下狂吠,嗯?”
彼此都在河西任职,辖区又相隔不远,程河东自是与姚望舒打过几次交道,只是并不算太过熟络罢了,此时一见姚望舒在那儿拽文,程河东心里头歪腻得够呛,也懒得给其面子,这便毫不客气地喝斥了一句道。
“你……”姚望舒一向自恃进士出身,瞧不起周边诸州那帮土包子刺史,尤其是对程河东这个武将出身的刺史无甚好感,往日里一见面,总是变着法子讥讽上几句,讨些个口舌便宜,这会儿冷不丁地被程河东如此喝骂,脸上立马便挂不住了,待要发作之际,猛然想起了自个儿眼下的身份,气登时便泄了一大半,只是黑着脸瞪了程河东一眼,咬着牙道:“程大人还是老样子嘛,这都刺史了,也不抽空多看几本书,啧啧,言语无状又岂是君子之道哉。”
“尔这叛逆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也配跟程某言君子之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程河东哪有心思跟姚望舒这等汉奸多套近乎,这便豹眼一瞪,声如雷震般地断喝了一嗓子。
“哼,好个粗鄙之辈,姚某也不跟尔一般见识,听好了,大相有言相告,如今河州已降,鄯州已成孤城,援军无望,若能早降,必厚爵以待,若不然,当有玉石俱焚之祸,另,我家大相早已安排好了妙策,若是英王敢来,我家大相必趁虚取兰州无疑,尔等还不早降更待……”
被程河东如此当众辱骂,姚望舒气得浑身直哆嗦,可又奈何程河东不得,只能是装作没听见程河东的无礼之言,提高声调,嘶吼着转述噶尔?钦陵的交待。
“射!”
程河东压根儿就不相信姚望舒的言语,这一见手下数名亲卫已移动到位,毫不犹豫地便断喝了一声。
“嗖,嗖……”
程河东手下几名亲卫都是箭法高手,一听得程河东将令已下,自是不敢怠慢,霍然站了起来,各自张弓搭箭,瞄着姚望舒便放,但听弦声暴响中,五支羽箭如天外飞虹般划破空间,只一息便已射到了姚望舒身前不过数尺之距。
“铛,铛……”
没等姚望舒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护卫着姚望舒的八名骑兵中有三人从马背上跃起,刀光闪烁着连成了一片,硬生生将五支羽箭全都磕飞到了一旁。
“哎呀!”
姚望舒本就是无胆之辈,直到羽箭被磕开了,这才醒悟了过来,哪有胆子再呆在这等险地,惊呼了一声,一拨马首,调头便向本阵狂逃了去,那小样儿要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哈哈哈……,叛贼,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攻便攻,耍这些花活作甚,无趣!”
一见到那几名护卫的身手如此了得,程河东的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凛,但却绝不想放过这等打击对方士气的大好机会,这便哈哈大笑着讥讽了噶尔?钦陵一把,言语中的豪气可谓是十足得紧,一众守军将士们全都被感染得跟着哄笑了起来,原本稍有些低落的士气便在这哄闹中高涨了不老少。
“大相,下官,下官……”
姚望舒亡命逃回了本阵,一见到噶尔?钦陵那张漠然的脸庞,登时便有些子吃不住劲了,口齿不清地想要解释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甚子才是了,直憋得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幻个不停。
“姚大人受委屈了,本相必会为尔做主的,来人,请姚大人到中军大帐歇息去!”
噶尔?钦陵虽从本心里瞧不起姚望舒这等软骨头,不过么,为了用人,噶尔?钦陵倒也不会给姚望舒脸色看,这便温和地安抚了一句,着身边的亲卫将姚望舒护送回了西边的大营,而后冷着脸一挥手,高声下令道:“传令:四面合攻,先杀上城者,晋三级,赏牛羊马匹各百!”
“呜,呜呜……”
噶尔?钦陵重赏之令一下,凄厉的号角便响成了一片,原本仅仅只是列阵于西城外的吐蕃大军立马闻声而动,飞速地展开阵型,从西、北、南三面合围了鄯州城,与东面一道,同时发动了凶狠异常的冲城强攻,战事方一开始,便已是白热化之程度……
末时已过,日头早已偏西,可枹罕城头的激战依旧在持续着,陶罐炸弹早已用尽,檑木滚石也已是消耗个精光,便是连箭支都已寥寥无几,而吐蕃军的冲击却始终不曾消停下来,反倒一浪高过一浪,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守城官兵们只能依靠血肉之躯拼死地鏖战着,城防处处告险,若非有着“邓记商号”一众武艺高强的护卫们处处补漏,只怕城防早已告破,可即便如此,随着战事的推移,唐军官兵乃至协守的民壮之伤亡已是过了半,城防已到了摇摇欲坠之地步,然则上至张明武、李耀东,下至普通一兵一民皆无丝毫的退缩之意,依旧拼死地在城头上厮杀着,艰难无比地抵挡着吐蕃军的一拨拨强攻!
“王大哥小心!”
身材魁梧壮硕的王通乃是城中仅次于李耀东的高手,一手流星锤远攻近守皆宜,端得是厉害无比,仅仅光凭一人便牢牢地守护住了老大一段城墙,胆敢从其眼前冒出头来的吐蕃官兵无一不被重锤击下城去,一场恶斗下来,死在其手中的吐蕃勇士不知凡几,奈何人力有穷时,纵使王通体力过人,连战了近三个时辰之后,也已是累得几乎抡不动锤了,一个疏忽间,被一名突然窜上了城头的吐蕃勇者欺到了身边,面对着急速劈杀过来的一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王通便是连躲避的动作都已来不及做了,正自危急间,却听边上一声大喊响起,一道身影突闪而出,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吐蕃勇者劈杀过来的一刀。
“小五!啊……,老子杀了你!”
王通本已自忖必死,这一见平日里最相善的商队护卫刘五为自己挡住了必杀的一刀,而刘五自己却惨被一刀拦腰劈成了两截,心一疼,瞠目欲裂,大吼了一声,丢下流星锤,双手一抓,生生将来不及抽刀再劈的那名吐蕃勇者举了起来,猛然一掷,竟生生将其掷下了城头,这等勇悍之举登时便吓得两名刚从城碟处冒出头来的吐蕃士卒心慌意乱地又缩回了头去。
“尔等都该死,杀,杀,杀!”
面对着好友的惨死,王通势若疯虎般地嘶吼了起来,脚下一勾,将地上的流星锤挑起,双手一拽,便已拽住了锤链,一个大步窜到了城边,双手一抡,流星锤呼啸着便沿着墙面扫荡了下去,但听数声闷响之下,三架相隔不远的云梯尽皆被扫成了两截,梯上的吐蕃官兵如同下饺子一般地跌下了城去。
“嗖,嗖……”
王通这一发飙之下,战果倒是非凡,可他自身却也暴露在了吐蕃骑兵的视线之中,但听数声弦响,十数支羽箭如飞蝗般地射上了城头,避之不及的王通当场身中四箭,魁梧的身子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倒在了城头血泊之中。
“援兵,援兵何在?援兵……”
王通挣扎着要想再次站起,可重创之下,哪还有一丝的力道,只能无奈地躺在了血泊中,怒睁着双眼,呢喃地念叨了几句,头一歪,人已生死不知地软在了地上……
“李老哥,援兵何时能到?”
不止是王通在盼着援兵,刚砍杀了两名吐蕃士兵的张明武也在焦急地期盼着援兵,面对着即将告破的城防,张明武已是顾不得许多,直接嘶吼了出来。
“杀!我等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援兵不至,我等惟战耳,死又算个毬!”
李耀东也不知道援兵何时能到,可却清楚在援兵到来之前,这城怕是保不住了,然则他却没有半点的胆怯之意,大吼了一声,连接劈出数刀,将与其正面缠战的两名吐蕃士兵斩杀当场,而后勇悍至极地向着陆续涌上了城头的敌军杀了过去。
“李老哥说得好,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死便死,杀个痛快!弟兄们,杀,杀啊!”
张明武也明白援兵怕是盼不到了,这一见李耀东在玩命,心中的豪情登时便涌了起来,哈哈大笑地附和了一句,挥刀冲上了前去,与李耀东并肩而战,直杀得冲上了城头的吐蕃官兵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