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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步融入了河西的民政体系之中,试点工程初战告捷,只是所费资财颇巨,整个行动耗资高达一百三十余万贯之多,饶是“邓记商号”富甲天下,经此一事后,短时间里也有些子捉襟见肘之痛,好在历年积累颇厚,倒也勉强能支撑得住,只是商号高层却不免稍有怨言滋生。
有怨言也属正常之事,就这一年多来说,李显所花出去的钱也着实是太多了些,还尽都是些暂时不可能有丝毫经济回报的项目,无论是去岁的大航海计划,还是今年这个河西马场,都是如此,再算上去年冬天羹济灾民的花销,纵使“邓记商号”规模庞大,可所能调用的资金也不是无限量的,李显既调出了如此多的资金,商号的日常运转难免要受影响,一众商号高层没有怨言才真是怪事了的,对此,李显也是无奈得很,但却绝不会往心里头去,不但从不追究下头人等的怪话,反倒几次三番地召集商号高层议事,耐心地阐明了诸般举措的意义何在,好说歹说之下,总算是统一了商号人等的思想认识,不单没削弱商号的积极性,反倒使得商号诸高层的主观能动性大为的提高,只因李显作出了慎重的承诺,将来有那一日的话,商号人等之功当与开疆之臣并列,封妻荫子当属寻常之事,这等承诺不可谓不重,一众人等自无不欣然之理。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是四月初七,清明已过,连下了月余的纷纷小雨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云层散去,久违的阳光明媚无比,却又不是甚热,照在人身上,有种暖烘烘的温馨感,被阴雨季节困扰了许久的人们尽皆喜笑颜开,家家户户都忙着将快发了霉的衣物搬到日头下暴晒着,英王府自然也不例外,在一众仆役们的张罗下,不单庭院中,便是连后花园的空地上都摆满了各式的家什,虽纷杂了些,却也颇为热闹,刚好得了闲的李显也跟着凑了回趣,只不过他所晒的东西分外与众不同了些——旁人是晒衣物,最多也就多晒上些家具,至于李显么,晒的却是老婆,这不,三大孕妇一字排开,尽皆躺在李显亲自设计的躺椅上,椅边还都搁着张几子,上头摆上些茶点、水果之类的玩意儿,一边晒着日头,一边用上些小点,时不时地笑谈上一番,就别提有多惬意了的。
满意,实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河西治理工作逐步走上正轨,各项事务虽繁杂依旧,可毕竟是按着计划在走着,尽管离最终的大治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然则有了相关之规划,又有了诸多能臣的协助,所缺的不过仅仅只是时间罢了,李显有充足的理由认定河西必然能成长为大唐皇冠上的一颗璀璨之明珠,这,本就已值得浮上一大白的了,可跟眼前的景致比将起来,却又算不得甚大事了的——三位慵懒的夫人之笑颜如花间,三座圆鼓鼓的大肚子高高地挺着,不时因腹中孩儿的踢打而微微地颤动着,尽管颤动的幅度并不算大,可却令李显陶醉得嘴都合不拢了。
俩月,就只剩下俩月,李显便能当上爹了,尽管前生后世里,李显都当了好几回的爹了,可那都属于遥远之记忆了的,于此世说起来实无太多的瓜葛,一想起再过俩月的时间,三个小东西就将来到人世间,李显便忍不住好一阵子的心神微荡,笑将起来,自也就不免有些子得意洋洋。
“禀殿下,临洮急件到了,张先生请殿下即刻到书房相商。”
就在李显一家子猫在后花园里其乐融融之际,刘子明行色匆匆地从园门处转了出来,这一见李显一家四口正乐呵无穷,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可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没敢多耽搁,这便一咬牙,疾步行了过去,躬身禀报了一句道。
“嗯。”
李显这会儿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实是百般不愿被人搅扰了去,可一听是临洮的消息,却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有些子恋恋不舍地从躺椅上拔了起来,对着自家的三位夫人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即大步向书房赶了去。
“先生,可是有了‘黑风盗’之消息么?”
李显刚一走进书房,入眼便见张柬之正微皱着眉头端坐在几子后头,似乎有甚难决断之事,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想,大步走了过去,随口便问了一句道。
“与之有关,却非全部。”
一见李显已到,张柬之忙微微一躬身,轻摇了下头,语气稍显凝重地回答道。
“嗯?”
李显这段时日里没少往临洮加派人手,目的便是要摸清“黑风盗”的底细,准备一举将之全部歼灭,以消除这枚武后安插在河西的钉子,故此,一听是临洮来的消息,李显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了“黑风盗”的准确消息,可听张柬之这么一说,似乎这消息与“黑风盗”关系并不大,而是另有要事,还是件令张柬之都感到有些伤脑筋的事儿,这就由不得李显不惊疑万分了的。
“殿下请看。”
张柬之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将手一伸,一张写满了密语的纸条便已递到了李显的面前。
“部族大联盟?呵,好大的名头,这帮混球还真是敢想!”
李显满心疑惑地接过了纸条,匆匆地扫了一番,心里头的怒意便不禁泛了起来——李耀东奉李显之命亲赴临洮主持锁定“黑风盗”之大局,已顺利地跟沙万里这个内应联系上了,不仅对孙全福等人之行踪有了足够的了解,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便是孙全福利用乞颜部落的全族尽灭一事做文章,已成功地说服了河西南部最大之部落——党项房当部落头人房当孤峰,由其出面召集河西南部诸州各大小部落头人聚议,将于四月二十八日在临洮商定成立河西部落大联盟一事,试图联合起来以防备李显的百族归流之计划。
“此事非同小可,殿下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一听李显语气不善,张柬之唯恐李显杀性大发,忙谨慎地出言进谏了一句道。
“嗯,此中别有蹊跷,若是凭区区一个孙全福,断无此能耐,此必是宫里那位出的馊主意无疑,哼,为一己之私利,竟置社稷大事于不顾,当真混帐一个!”
李显只一思索,便已从此事中嗅出了武后插手其中的味道,心里头的火气“噌”地便窜了上来,忍不住气恼地骂了一嗓子,只是骂归骂,对该如何解决此事却是半点帮助全无,大感棘手之下,不由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四百五十六章部族大联盟(中)
事情实在是非一般的棘手,无论是“黑风盗”为患河西一事,还是各族欲成立部族大联盟一事,都不是件能轻忽了去的事儿,更遑论这两者眼下已是搅合在了一起,登时便令河西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情形更纷乱了几分,处置起来若是稍有闪失,河西刚有些起色的治理工作立马便要陷入崩盘的危险之中,纵使强如李显,也一样颇感棘手万分的。
直接出兵镇压显然不行,要知道河西南部的各部族之众远多于北部地区,各部族加起来的总人数多达四十余万,比之北部诸族整整多了两倍还有余,别说这会儿因时间仓促之故,李显已是绝无可能调集全河西之兵去围剿各部族,纵使能全军尽至,李显也一样不敢轻易出手,倒不是怕会败给各族之联军,实际上,以唐军的强大,击溃各部落联军倒是不难,可要想将诸部族一网打尽却几乎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旦溃散之各部落尽反,要想平灭之,没个三年五载的苦战与围剿,休想办得到,而李显显然没那么多的时间去如此这般地胡乱折腾——无论是从西征吐蕃的方略出发,还是联系到朝局的可能之变化,李显真正能放手经略河西的时间最多不过五年罢了,真要是战火四起,那又如何谈得上建设全河西之军政,这等情形显然与李显来河西的初衷不合。
静观其变更是不可取——李显预定的河西建设方略便是先试点改造难度稍小的河西北部,而后以河西北部改造成功的胜势来诱惑并逼迫南部诸部落就范,而此际北部诸部落的改造方才走出了第一步,远远不到大功告成之时,按李显最乐观的估计,河西北部诸部落的经济大改造最快也得明年此时方能看到些端倪,毕竟无论是农耕还是工坊的建设乃至商业的流通,都需要时间来积累,并非立竿而能见影之事,倘若对部族大联盟之事置之不理,没等北部诸部落的改造见到效益,整个河西怕都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李显可没天真到会以为孙全福折腾出部族大联盟这么个玩意儿是真的在为河西各部族之利益考虑,在李显看来,其之所为左右不过是要借此名义煽动诸部族与河西官府死扛到底,进而将河西的一塘水彻底搅浑罢了,倘若李显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可想而见这个大联盟必将成为河西的一颗大毒瘤,在武后的操控下,随时都可能爆发上一把,从而将整个河西拖进烂泥塘之中,这个险,李显不想也不敢去冒。
打又打不得,等也耗不起,纵使李显智算过人,面对着这等棘手之局势,也有着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嘴的郁闷感,寻思来寻思去,唯觉分而化之一道或许能有些成事之可能,只是李显对此却又有些子踌躇不定,概因李显目下所能控制的南方部落仅仅只有几个小得不起眼的小部落而已,靠这么几个小部落头人显然没有能力去执行分化部落大联盟的计划,为此,李显与张柬之反复商议了几回之后,不得不作出了明暗两手的准备,一方面就近调集各路大军,以备应变,另一方面则急召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二人赶赴兰州,共商对策。
“末将(草民)参见殿下!”
李显有召,纵使不明其意,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赶了四天的路,从河州一路不停地疾奔到了兰州城中,方才进了城,连大气都尚未歇上一口,便即被紧急招进了英王府中,待得进了书房,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李显,二人自不敢有所失礼,忙不迭地各自抢上前去,恭谨万分地见了礼。
“不必多礼,都平身罢。”
李显对拓跋山野之大才素来是看重得很,这一见其满身的风尘,却难掩英气勃发的本色,心中的爱重之意自是更多了几分,这便笑着点了下头,虚虚一抬手,温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殿下。”
二人各自谢了一声,尽皆站直了身子,所不同的是拓跋山野身形站得笔直,目光迥然而又坚定,而慕容文博则是微躬着身子,脸色虽尚算正常,可眼神里却不时地闪烁着狐疑之色,显然没少在心里头猜测着李显如此紧急相召的用意何在。
“来人,给慕容老哥看座,另,请拓跋将军下去更衣!”
二者的表现自是全都落在了李显的眼中,不过么,李显却并未有甚旁的表示,只是笑着一挥手,语气淡然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已开了口,侍候在侧的高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先是下令随侍的一众下人们去搬来了锦墩,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陪着拓跋山野出了书房,径自去前院换上王府亲卫骑曹的服饰不提。
“慕容老哥,一别已是月余,家中之事可都安排妥当否?”
拓跋山野去后,李显并没有急着谈论正事,而是笑呵呵地与慕容文博拉起了家常。
“托殿下的福,一切都好,小老儿老了,实也管不得事,大小事务都让几个犬子分别操持着,小老儿也就偷着享一回福,安度个晚年也罢。”
这一路行来,慕容文博可是没少暗自揣测李显相召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