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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殿下明鉴,小的句句是实啊,小的实不敢虚言欺君啊,殿下,您听小的解释啊,这事小的可是亲耳听王医正说的啊,小的……”
李显一怒之下,杀气自是形之于外,那青年道士本就惶恐得很,再被这么一吓,哪还撑得住,忙不迭地便将事情的经过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
十天?该死,老贼婆子好狠毒的心肠!
尽管在惊怒之中,可真话还是假话,李显却是听得出来的,一想起自家老父已是危在旦夕,李显的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再一念及高宗就算是死了,还得被武后如此这般地利用着,心中的火气已是抑制不住地狂涌了上来,恨不得即刻提刀杀进后宫,将武后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恨意,当然了,想归想,做却是不能如此做了去,李显狠狠地一咬牙,脚下一用力,已是毫不容情地踏断了那青年道士的脖颈。
“唉……”
尽管很想去见自家老父最后一面,可李显却不敢拿江山社稷去冒这个险,无奈之余,也只能是长叹了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主寝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而后一挺身,站了起来,身形一闪,拽着两具尸体便向房梁处跃了去……
第七百九十一章大势所趋(上)
寅时四刻,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北风狂号着,有若鬼哭狼嚎一般,鹅毛般的雪片狂野地敲打着瓦面、窗棂,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闷响,天寒得慌,纵使书房里已架上了两大铜盆燃得正旺的炭火,却依旧无甚太大的效果,狄仁杰倒还好些,毕竟正直壮年,血气足,可怜年岁较长的张柬之却是遭了大罪了,一张满是沟壑的脸生生冻得铁青,饶是如此,他也不肯去铜盆边呆着,急躁无比地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屏风处,一派心神不宁之状。
“孟将兄,坐下歇歇罢,殿下不会有事的。”
眼瞅着张柬之已被冻得不轻,狄仁杰唯恐其受了风寒,这便出言宽慰了一句道。
“嗯。”
张柬之可是始终跟在李显身边的,历经过河西大小阵仗无数,又怎会不知李显一身武艺之高,天下罕有可匹敌者,按理来说,就算丽水轩是龙潭虎穴,也断然困李显不住,然则道理归道理,身为谋臣者,又怎能不为主公的安危牵肠挂肚的,正因为此,张柬之除了闷哼一声之外,啥旁的表示都没有。
“哟,殿下回来了!”
狄仁杰笑着摇了摇头,刚想着再劝说几句,冷不丁眼前一花,赫然见身着白披风的李显竟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房中,忙站将起来,激动地招呼了一声。
“殿下,您……”
被狄仁杰这么一嚷,张柬之霍然转回了身来,一见李显已安然归来,紧绷着的心弦顿时便是一松,可再一看李显的脸色似乎不对,不由地又是一惊。
“嗯。”
李显的心情显然相当不好,并未多言,只是轻吭了一声,径直走到了上首的几子后头,一抖肩上的披风,沉着脸端坐了下来。
“殿下,可是不曾探得消息么?”
一见李显这等模样,狄、张二人不由地皆是一愣,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张柬之率先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父皇将逝,本宫,哎……”
李显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抬起了头来,双眼湿润地长叹了口气。
“嗯?”
“哦?”
……
尽管早有预料,可这一听李显亲自证实了高宗将亡一事,两大谋士还是尽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再一看李显满面悲痛之色,一时间都有些子不知说啥才是了。
“殿下,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当务之急是须得定行止方好,唔,请恕老臣多嘴,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个中详情的,还请殿下明言。”
事情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纵使会惹李显不快,张柬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沉默了一阵之后,便即出言追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好叫二位先生得知,事情是这样的……”
李显到底不是多愁善感之辈,自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便毫不隐瞒地将夜探丽水轩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唔,不知殿下最后是怎生处置那对狗男女的?可能保证瞒住那帮贼子么?”
李显的语调虽缓,可张、狄二人却是听得胆战心惊不已,尤其是得知武后竟然在主寝宫里安排了埋伏,更是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是心惊归心惊,该问清楚的细节,张柬之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的。
“本宫将那二人之尸首尽皆埋在了殿顶的瓦面下,如今大雪纷飞,殿顶积雪深厚,数天之内当不致有变故,至于能瞒得住多久,却是不好说之事了的。”
李显原本只是想私探一下丽水轩,并没预计到会动手杀人,临去前,倒是想将二人的尸体一并带走,只是面对着外围羽林军的严密防守,李显自觉把握性不大,也就作了罢论,只是小心地将二人的尸体埋在了殿顶低洼处的积雪之下,还真不敢保证能瞒得住栖霞观一众积年老贼多久的。
“既如此,所有事情就必须紧着去做了,唐州那头可以暂且不管,然,河西、幽州之兵却须紧着先动起来,迟恐有变,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张柬之一向果敢得很,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立马毫不犹豫地进谏道。
“嗯,狄公以为如何?”
起兵可不是儿戏,一动之下,便是你死我亡之结局,稍不小心,便有天下大乱之可能,纵使李显再如何自信,却也一样不敢掉以轻心,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之后,便即侧头望向了始终默默不发一言的狄仁杰,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此大势所趋也,当行!”
狄仁杰平日里行事偏圆滑,可真到了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一躬身,慷慨激昂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那就开始罢!”
李显本就不打算坐以待毙,这一听两大谋士意见一致,自是不会有甚犹豫可言,一拍文案,霍然而起,语气铿锵地下了决断……
永隆二年正月初一,肆虐了十数日的大雪总算是稍停了些,尽管天依旧阴着,时不时地也还飘下些盐末子,可呼啸不止的北风却是歇了,倒是个赏雪的好日子,陇关都督李敬业一大早就起了,随便用了几口稀粥,便即叫下人们搬来了张摇椅,有滋有味地半躺在暖阁好生欣赏着后花园里的雪景,当真有些风雅无边的意味,当然了,真说到风雅二子,李敬业其实也就只是半吊子水平而已,打油诗估计能凑合上两句,正儿八经地叫他写诗赋的话,那也就是抓瞎的份儿,之所以在这装着风雅,其实为的就一件事——等人上门送钱!
身为世袭英国公,李敬业当然不是穷人,可也富贵不到哪去,不为别的,只因其祖大将军李绩素来持身甚严,南征北战多年,很是得了不少的赏赐与战利品,可基本上都分给了手下诸军,甚少有落入私囊的时候,以致于李绩死后,偌大的英国公府其实就只剩下了个空壳,并无多少的浮财可言,这可就令喜欢享受的李敬业十二万分的难受。往年在朝中时,比他李敬业强的权贵多得跟米似的,他自是没胆子也没能耐四下胡乱收刮,尚算能守法,可自三年前打外放了陇州都督,李敬业可就放开了手脚,当真是雁过都得拔根毛的,似这等新春之际,正是收礼的最佳时节,李敬业自然是不想错过了去,不过么,收钱归收钱,李敬业却是不想跟手下人等啰唣太久的,也不想搞得过于正式,免得被人说了闲话,很显然,暖阁这等休闲的场所作为收礼的地儿,确是再合适不过了的。
李敬业的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似乎有落到空处的嫌疑,这不,都已在暖阁里赏了近一个半时辰的雪了,来送礼的人愣是没见着半个,浑然没了往年那般送礼者络绎不绝之景象,这令李敬业恼火之余,也不禁纳闷于胸,正寻思着派出些下人去各处打探个究竟,就见府上的管家急匆匆地从外头窜了进来。
“何事,嗯?”
李敬业一向规矩大,这一见管家来得如此慌张,心下自是不喜得很,也不等管家开口,已是白眼一翻,满是不悦地吭了一声。
“公爷,王副都督派了校尉前来,说是朝廷有钦差前来传旨,人已到了营中,就等公爷您前去主持大局了。”
老管家跟随李敬业已久,只是知晓李敬业的性子,这一听其声色不对,自不敢怠慢了去,顾不得擦一下满头满脸的汗水,紧赶着抢到近前,语气急促地禀报了一句道。
“传旨?这等时节传的甚旨意?搞个甚名堂来着,哼,更衣!”
陇关乃是重镇,身为大都督,李敬业往日里自是没少接圣旨,可却从不曾在正月初一时接过圣旨,这一听钦差驾到,还是直接到的军营,心中自不免颇为的疑惑,只是疑惑归疑惑,抗旨的事儿,他还是没胆子去做的,也就只是骂了几声,便即怏怏地站了起来,疾步向后院行了去……
“末将参见大都督!”
陇州乃是军事重镇,军营自然不会离大都督府太远,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隔着一条街而已,匆匆换了身甲胄的李敬业策马只是一个急冲,便已到了军营的门口,不等其马停稳当,早已等在营门处的副都督王方翼已领着几名亲卫大步迎上了前来,恭谨万分地行了个军礼。
“免了罢,仲翔(王方翼的字),怎么就你一人在此,钦差何在?”
李敬业带兵的能耐比其祖差了不知几许,可架子却是比其祖不知大了多少倍,此际一见出营迎接的只有王方翼一人,心下里立马便有些不爽,却又不好冲着王方翼发作,也就只能是不悦地皱了下眉头,一边翻身下马,一边不耐地问了一句道。
“大都督明鉴,钦差已至营中,诸将皆不敢擅离,末将是受钦差之命,特来营前恭候大都督大驾。”
王方翼也是大将军之衔,虽是副手,可职分并不在李敬业之下,只不过其一向为人谨慎,从不计较李敬业的嚣张跋扈,此时亦然如此,哪怕李敬业这等语气实有着喝问下人之嫌疑,可王方翼却并无一丝的异色,只是面色平静无比地解释了一番。
“嗯,那就去看看好了。”
李敬业早已习惯了王方翼的恭谦,对其所言倒也无甚疑心,一甩手,将马缰绳丢给了跟来的亲卫,随口吩咐了一声,便即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营之中……
第七百九十二章大势所趋(下)
“仲翔,此番又是哪位公公前来传旨,都说了些甚?”
李敬业一向是个极端自傲之人,尽管能力其实平平无奇,偏偏却又毫无自知之明,自恃名门之后,目中素无余子,别说王方翼这个废皇后之弟了,便是武后与太子,李敬业也不甚在意,至于旁人畏之如虎的钦差么,在李敬业眼中,也不过就是个跑腿的角色罢了,自是浑然不放在心上,旁人接旨都是小心再小心,唯恐出现差池,他倒好,问钦差行止这等明显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随意无比,丝毫没半点的忌惮之心。
“来的是陈公公,末将并不识得,至于所传之旨,是给大都督的,末将实不敢私下探问,还请大都督见谅则个。”
尽管明知道李敬业此问大有不妥,然则王方翼却还是秉持一贯的谨慎作风,并没有指出李敬业的不是,而是言语诚恳地解释了一句道。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且去看看也罢。”
李敬业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真指望王方翼能有甚见解,自也不会对王方翼所言有甚介怀之处,无所谓地摆了下手,大大咧咧地便向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