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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李显兴奋异常,可高邈却是忧心忡忡,这一见李显光顾着兴奋,浑然忘了正事,心思自是更重了几分,偏生此处人多嘴杂,实不是谈机密的好场所,无奈之余,也只好低低地唤了一声,算是给李显提个醒儿。
“嗯。”
高邈急,李显却是不急,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长枪丢到了凌重的手上,一派轻松地便向王府内行了去,高邈见状,忙跟在了李显的身后,一路无语地直抵书房。
“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刘祎之、周思茂等十数名大臣联名上了本章,保举殿下您主持河工大局,这……”方才一进书房,高邈已是憋不住了,紧赶着便凑到李显身旁,满是担忧地禀报道。
嗯哼?好家伙,还真跟老子来这一手,厉害!李显虽对此局面早有预料,可乍一听此言,还是心头为之一沉,不过也不是太在意,这不过就是一石三鸟的计谋罢了,说穿了也没啥奥妙可言——刘、周等人背后站着的可是武后,这个所谓的联名保本自然是出自武后的授意,内里自有着三重蹊跷在,其一,表明武后对于治理河工一事是持赞同意见的,其二么,将治理河工这么块肥肉抛到三位皇子面前,让兄弟三人就此展开争夺,从何使得原本就乱的朝局更乱上几分,为其出面理政制造机会,至于其三,那就是趁机离间一下李贤与李显之间的关系,很显然,二王联盟已引起了武后的高度重视,必欲败坏之而后快。
武后这一手确实玩得漂亮至极,可惜对于李显来说,却毫无作用,道理很简单,如果李显此番的目的便是河工之事的话,武后这一招绝对能奏奇效,所引发出来的乱子也绝对不小,问题是李显压根儿就没打算将河工事宜揽到自个儿怀中,实际上,河工不过是明修着的栈道罢了,科举之事才是李显所要的陈仓小道,从这个意义来说,武后这一步所谓的妙招不过只是步臭棋罢了,不单整不到李显,反而将成为李显实现预定计划的垫脚石,当然了,能不能顺利实现预定的目标,尚存在着不少的变数,此际还不到庆幸的时辰,一切尚在未定之天。
“殿下,您看这……“
高邈虽没有李显那般能透过现象抓住本质的能耐,可也隐约察觉到了刘、周等人的奏本不怀好意,此际见李显半天没个反应,不由地便急了起来,谨慎地唤了一声。
“没事,待本王沐浴更衣后再说。”
短短的时间里,李显已将头绪全都梳理了一遍,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自是不怎么担忧,只是此事重大,李显自不会向高邈做出解释,这便哈哈一笑,也不管高邈是啥反应,大步便向澡房行了去……
第九十六章妥协的艺术(四)
“殿下,璐王殿下到了,人已在书房等候了多时。”
李显不算是有洁癖之人,可对于个人卫生却是挺有些讲究的,加之心计已定,正是轻松愉快时,这澡洗将起来也就格外的舒爽,这一洗之下,足足在澡堂子里泡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嫣红、翠柳两名大丫鬟的服侍下更了衣,摇晃着行出了澡堂,打算先回房用个膳,好生休息一番,再做计较,却没想到他才刚行出澡堂的门呢,就见高邈心急火燎般地窜了过来,紧巴巴地禀报了一声道。
啧,这厮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呵,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李显本打算睡过了午觉再去李贤处的,却没想到李贤居然如此急吼吼地便亲自杀上门来了,心里头不免腹诽了李贤一把,可脸上却是平静得很,只是随意地点头吭了一声:“知道了。”而后,也没管高邈是怎个反应,不紧不慢地便向书房方向行了去。
“六哥,小弟方才正梳洗着,不知六哥驾到,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李显刚一转过书房门口处的屏风,入眼便见李贤正屹立在窗台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后花园,似乎极悠闲的样子,然则,从其对着大门方向的一侧脸庞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浓得化不开的忧愁与烦躁,李显心中不由地便暗笑了一下,可脚步却并未稍停,径直走到李贤的身后,很是亲热地招呼了一声道。
“七弟来了,坐下说罢。”
李贤已到了好一阵子了,只是听闻李显在梳洗,自不好让人去催促,却没想到李显居然一个澡洗得如此之久,以致于李贤都免不得怀疑李显这是不是故意在躲着自己,自是老大的不耐,将将已到了发作的边缘,然则真等李显到了,李贤却又冷静了下来,只是低头看了看李显一头披散开来的湿发,旋即便不动声色地摆了下手,一派随意状地说了一声,自个儿率先走到几子后头落了座,也不知其是有意还是没留神,李贤坐下之处乃是主位,留下给李显的却成了客位。
我勒个去的,这厮到哪都忘不了宣布主权,够呛!李显心思敏锐得很,自不会看不出李贤这一手就是有意为之的,左右不过是在暗示他李贤才是二王联盟的主心骨,愣是令李显心里头狠狠地歪腻了一把,只不过这等当口上,李显也懒得去跟李贤计较这些无所谓的琐碎事儿,这便微微一笑,无所谓地走到李贤的对面坐了下来,击了下掌道:“来人,上茶!”此言一出,自有一众下人们紧赶着奉上新沏的香茶,而后纷纷退下,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兄弟俩相对而坐。
“刘祎之等人联名上本的事七弟可是听说了么?”
李贤并没有隐瞒来意,待得一众下人们退下之后,也没去动面前的茶碗,直截了当地便开口问了一句道。
“在六哥到前小弟也是刚得了消息,具体详情尚不尽知。”
关于北门学士上本的事情早已在京师官场中急速弥散了开去,李显自是没必要隐瞒自个儿知晓此事的必要,这便笑着点头应答道。
“七弟对此有何看法?”
一听李显如此坦然地承认已得了准信,李贤的眼皮子不由地便是一跳,但并没有甚旁的表示,只是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六哥,您该不是以为小弟会傻到真去接了河工的差使罢?嘿,凭小弟这般年岁,就算父皇肯,一众朝臣们也未必肯,再说了,就算所有人都肯,小弟也没那个心思,不瞒六哥,小弟可是躲都来不及的。”李显哪会不清楚李贤此番急吼吼地跑了来的用心所在,也懒得再此事上多绕弯子,这便哈哈一笑,索性将事情摊开了来说。
“七弟误会了,为兄不是那个意思。”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贤的脸色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红,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打了个哈哈,搪塞了一句道。
不是那个意思?才怪了,你小子若是心里没鬼,急吼吼地跑来做甚,难道说想念咱府上的伙食了?切,小样!对于李贤的小心眼,李显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心底里恶狠狠地鄙夷了李贤一番,可却并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呵呵地开口道:“六哥,小弟早说了,母后不会闲着的,这不,动作出来了,呵呵,母后若是真要保人,那也该保的是六哥才对,之所以保小弟,其用心何在就无须小弟多费唇舌了罢。”
“唔,七弟所言甚是,此事棘手,七弟可有应对之道否?”
李贤人本极聪明,先前之所以没想到这里头的弯弯绕,只不过是因身在庐山中之故罢了,此时被李显一提点,自是立马便醒悟了过来,然则明白归明白,具体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等棘手的局面,李贤依旧是底气不足,沉吟了良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手段,不得不将难题推给了李显。
“此事确实棘手,小弟也就仅有几点章程,实不敢言必能成事。”
李显自是知晓眼下的局面复杂得很,牵扯面极广,几乎将朝中所有的势力全都卷了进去,比起李显一开始时所预计的还要更难缠上了三分——在李显一开始的预料中,武后一样会出手,可在李显想来,武后顶多是从旁推波助澜一下,却没想到武后居然干脆利落地大动起来了,还出人意表地保奏了李显一把,如此一来,局面立马就复杂化了,李显原本打算持有的居中调停一下两位兄长之矛盾的身份也就难以为继了的,该如何跟太子那头取得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妥协就成了李显眼下最为扰心的事情,实际上,被武后捧杀一把的李显还真不太适合在这等敏感时分去跟太子私下接触的,换句话说,具体该如何运作,李显也尚未完全考虑清楚。
“七弟有话尽管直说,但凡你我兄弟联手,断没有过不去的坎!”
经过了如此多事的考验,李贤对于李显的谋算能力之强,早已是了然于心,此际见李显面上所浮现出来的凝重不像有假,心头不禁为之微沉,赶忙出言打气了一句道。
“六哥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能得六哥掌控大局,何愁大事不成。”李显笑呵呵地捧了李贤一把,而后才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而今之事,其余都好说,只是眼下你我兄弟都不宜去见太子哥哥,该如何搭上这个线怕是有些碍难了的。”
“这又有何……”
李贤一开始并没有领悟到李显话里的意思,一张口便是不以为然地要反驳,可话才说到半截,他已突然明白了难处之所在,不由地便是一阵语塞——李贤本人乃是彻底地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他亲自去或是派人去找太子,都不可能让太子放心得下,更别提彼此坐下来商议妥协之事了的,至于李显么,原本倒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可随着武后的捧杀,他也已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上,他的话,太子那头一样是信不过的,再说了,就算太子肯信,李显此时也不敢轻易去跟太子详谈,只因武后既已出手,那就不可能没有留后手,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李显又如何敢贸然跟太子签订城下之盟?
“是不太好办,七弟可有旁的计较否?”李贤苦思了良久,也没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无奈之余,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李显的身上了。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冒些险,且六哥怕是还得受上些委屈。”李显早就将事情通盘考虑过了,自是心中有所定计,只是此计非得李贤配合不可,再者,李显心里头对此计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这才会跟李贤多绕了些圈子,为的便是能顺利说服李贤,此际见李贤如此问法,李显自是清楚面前这个主儿自己是没辙可想了,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这便假作为难地说了一句道。
“哦?七弟有何妙计但讲无妨,些许委屈为兄还是担待得起的。”李贤一来是确实没辙了,二来么,在李显面前,他实不愿失了身为兄长的担待,故此,尽管并不清楚李显所言的委屈有多大,可还是满口子地应承了下来。
“那好,小弟可就说了,若有得罪处,六哥勿怪。”这一听李贤表了态,李显自不敢怠慢,贴到李贤的耳边,低声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李贤的脸色变幻个不停,到了末了,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惊诧之色……
北门学士们的本章就有如重磅炸弹一般,被炸晕了头的可不仅是李贤兄弟俩,东宫里的太子同样被打了个措不及防,生生令原本已做好了准备、打算在朝堂上给两位弟弟重重一击的太子李弘完全乱了分寸,气急败坏之下,不得不将一众心腹手下招进了东宫,闭门商议了良久,奈何局势复杂难明,一众人等皆有如雾里看花一般,浑然找不到头绪,太子无奈之余,只好将众人又打发了去,只留下阎立本与刘祥道两位重臣,冥思苦想地推测着各方的动态,以图找出个应变的最佳对策,正自议得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