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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蕙兰,在这个奇怪的黑暗世界里已经面壁了不知多久。
我生前因为自我结束生命而被勒令面壁思过一百年。在人间的时候,日子过得再慢,还是能够看到太阳的升起与月亮的新辉,而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存在。
曾经,我以为只要死了就能够得到解脱,就能够与今生挚爱永远在一起了。
然而我错了。
死亡似乎是一个新的开始,除了寂寞以外我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天凡哥哥没有再出现过;就连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出现过。
我还看到“他”了,那只白老虎。
他娶了一个跟我面容十分相似的女人。他还在怀念我么?
其实我对天凡并非完全了解,只是童年偶尔的一瞥、一捏,我却记得特别牢。我们成亲一个多月,都是“他”给予我的温暖与关怀,我却没有好好珍惜。
为何非得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看到魏家小姐常常柔情似水地望着他,他却爱理不理。难道这就是当年的“他”和“我”吗?
希望他能够早点觉悟到魏家小姐的好才是,不要再错过眼前的良缘了。
人们总是在一次次的爱情中寻找下一个替身,却忘了身边那个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当有一天影子丰满成了正身,我们却已经没有机会去爱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从来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距离蕙兰死后一个月,玄空道长把他随时带在身边的《百异明灭集》拿给蕙兰曾经的贴身女侍容采倩学习。
某晚,容采倩看得累了,趴在客栈的房间里睡着了,桌子上的砚台与毛笔静静地躺在她的头发旁边,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一阵急风“嗖”地吹开了容采倩屋子的纸窗。风进入屋子后变安静了,轻轻地扫过《百异明灭集》,正好吹到容采倩刚刚在学习的一页,她的头发在风中随意飞舞,但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
中页内书:白虎怪,东周乱世形成之妖,出没于青山之间,有灵性,通人性,性温和,喜吃生畜肉,与人交善……
最后一行却是容采倩写的批注,一看便知是手写的,上面还隐约残留着油墨的香味,大概是容采倩在睡去的前一刻才刚写上去的吧,其云:
难道就是他?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一章 于府老奶娘
第一章 于府老奶娘
终于……
——我们来到了这里,回到了我曾经的家。
和记忆中的很不一样,红木的大门紧紧关闭着,仿佛要去极力掩盖府中的某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如同过去在那些戏文里所看过的,某个大户人家院子的某个角落常年紧闭,事实上,那里关着的是这家老爷被其逼疯的真正元配。
中庭的牌匾则不染灰尘,却让人看了无法喜欢。
这般落魄让我想起了离开容府时所见的自家匾额。
应该不会的吧,只要有姨父这个人的存在,于府该还是井井有条的。虽然他与我的关系平淡得不似亲属,就凭他那认真而不苟的性情,我可是知晓一二的。至于紫灵嘛,大概已经出嫁了吧?而老奶娘,不知还健在否?
如若她二人俱不在……
——姨父会怎么看待现在突然出现在家门前的我呢?
把我赶出去?
算了,那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在玄空面前发生这种场景的话,会很没面子的。
“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没那么完美。”玄空在身边幽幽地说了一句。
又是句莫名其妙的!
——那句完美从何而来?
我没有理他,径自跑上前去敲起了紧闭的大门。
“咚咚”,声音很闷很响,透出了那扇门该有的厚度与沧桑。可是过去许久,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就在我以为大概于府的人都已经外出远游之际……
——府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比较宽阔的缝,他没有将脸展露给我们,只留给我们一对特别明亮的眼睛。看身形,大概身高才到我的腰际。
“请问你们找谁?”他双手并排扒在门边,眼神中有些怯意,好似一只从来没有遇到过陌生人的家养小兔子。声音虽显稚嫩,却一听就是个男孩。
“呃,这里是于府吧,我以前住在这里的。”笨啊,你应该说:我是你家表小姐,快让我进去。如果玄空不在身边的话,兴许我会如此傲气的坦白身份。可是有他在旁边的话,总觉得在人前这样说话还是欠缺了些东西,况且又是在自家门前。
我可不想没进门就被那些下人们给说闲话了。
——几年不在府里的表小姐一回府便专横跋扈的……
少年听了我的回答,没有吱声,只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直地盯着我,从头到脚的打量。直到我的耐心有些挂不住了,他也可能是嫌无趣了,又更换了打量对象,看着玄空的黄白道袍不断眨眼。
“看够了没?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还是需要通报?”说这话时,玄空的语气很平常,无法听出其中蕴含的是愤怒烦躁,还是依然平静。
少年的眼神中略过一丝惶恐,我见着了于心不忍,于是好心地告诉他:“我叫容采倩,就跟你家老爷这么说,我不信他会不让我进去的。”
“你是容采倩?真的吗?”
“啊?”这回站在原地发愣的人换做我了。
“轰”的一声,少年猛的将门阖上,随后传来了踢踢踏踏飞快的脚步声,显然他是跑着离开的。
搞什么嘛,结果还是耍了我吗?
——我难道真的,就不能进去了吗?
莫非是紫灵出嫁了以后,姨父下了规定。
——容采倩此人从此不得再入于府?
心情极度不好地回头,却发现玄空正一番若有所思的表情。见我瞅着他,他的眼睛弯弯:“怎么,被拒绝了。果然不想接待你呢!”
又被他嘲弄了。
是啊,日思夜盼的,在望乡村的时候,我还梦见过于府的荷塘边;在鬼牢的时候,我还惦记着紫灵的好;在刚到泉村的时候,我还若有若无的听见过紫灵对我的呼喊。许多许多的往事,虽然是不经意的,却已经深入骨子里。我只是想回来看看而已,在习府面对梳姬的诡异,在王府面对众人的复杂,我还在想着不要再管那摊子烂事,只为早日来到这儿见着紫灵。
我相信,紫灵是想见我的,或者至少也是有话要对我说。要不然……
——我怎么会老是做起那个关于紫竹林的梦呢?
我低着头从玄空面前走过,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失落的表情。
“是……这,真是……采倩吗?”颤巍巍的垂垂老矣之音,这是……?
很熟悉很亲切的长辈对于晚辈的爱护之情,从那个即将逝去的嘶哑喉咙中缓缓道来。
——是老奶娘!
“老奶娘!”我一头扑进了她的怀抱中,眼泪如瀑布般泉涌,怎么也遏制不住。
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嘴里轻叹着:“别哭了,乖,孩子。”
我们一路跟着她步入我生活了四年的宅邸。
辽阔的大厅,长长的回廊。经过荷塘的时候,因为正值春日,荷塘里的花儿还没有盛开,就连花苞也是稀疏得可怜,几条很大的锦鲤在其中慢腾腾地游弋着,比过去少了许多。
要说感觉……
——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进入大堂,那是姨父过去特别喜欢坐着的位置,粗看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老奶娘,姨父呢?紫灵呢?”
在一路行进的过程中,她都背对着我,脚步蹒跚,果然是年纪大了。要不是那个瘦弱的男孩子在扶着她,真担心她会一下子就跌倒了。
等她终于肯扭头过来,我才发现她的眼眶红了。
“采倩,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永远不会见到你了,孩子啊,什么人都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大小姐走了,现在二小姐也走了,我这老骨头还怎么活呦!
一样惊恐的神情。
一样颤抖的嘴唇。
一样撕裂的喉咙。
怎么跟过去姨母离开我们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现在听来居然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姨母死后没多久那个女人就出现了,不知这回老奶娘再说出这种类似的言语,会遗留下什么后果。
老奶娘身边的少年却在我们两个大叙前尘的时候轻轻拉了下老奶娘的衣角。老奶娘穿着褐色的粗布衣服,虽然陈旧,却很干净,被他这么一扯,布料上横生出了好几条折痕。少年身形虽然矮小,和老奶娘比起来也不能算是矮了。
只见他很快地瞄了一眼玄空,旋即扭头对着老奶娘抿紧了嘴巴。
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开始质疑玄空的身份了。
老奶娘也不多想,停止了哭泣,稍稍与我们拉开了些距离问我:“采倩,这位是?”
“哦,他是一个道长啦!老奶娘,告诉你哦,我最近开始学习修道了。将来说不定还能给你算命呢。”说到后来,我自己都笑出了声。
老奶娘跟着我一起呵呵直笑。那个孩子没笑,玄空也没笑。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人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原来,我走了之后没多久,姨父也得了和姨母一样的“怪病”,这回,他是不到十天就离开了人世。以后的于府就由那个女人,也就是姨父续弦的夫人掌管了。
“她是不是对你们,还有紫灵很不好?”
老奶娘极度不解地注视着我,那瞳孔里闪烁的光芒让我心里觉着不舒服。“采倩,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你对她一直抱有如此敌意?紫灵在你离开后也和我说起这件事情。总之,你姨父将你赶离于府和你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只是说说还不行吗?再说了,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她将紫灵抚养长大,将这个府邸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紫灵十七岁那年,她给紫灵许了户好人家。”
是吗,她有那么好心吗?为了继女无条件的付出?不过,原来紫灵果然是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十七岁出嫁的,竟然和蕙兰是在同样的年纪呢。
“在这之前,家中的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女侍男丁们可以遣散的都遣散了。紫灵出嫁的那一日,夫人留了封信,以后就离开了这里,再也没回来了。”
接下去,老奶娘坚决地提醒我:“夫人的穿着一向普通,一直只穿你姨母留下的衣服。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到她为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裳。倒是对于紫灵的读书女工还有穿着打扮,向来十分在意。下人们走的时候也全是感恩戴德的,你姨父死了之后,她也没有再嫁。只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我愣愣的听完了老奶娘告诉我的事情,百感交集,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女人有这么好吗?
而且我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比如……
“既然和继女感情这么好,为何不看着她出嫁,却只留了封信?”
玄空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所想的不对劲之处。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不甘愿,你们年轻人总是爱把长辈的关心当做驴肝肺了。”见到玄空反驳了自己的话,老奶娘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了,她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不知要指向谁。
“哎呀!”我再度扑上前去像儿时那样搂住老奶娘的脖颈,还按住了她的手,顺带示意玄空不要多嘴。“他只是说说嘛,修道之人,想法总是怪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那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吗?这孩子……”
“是我妹妹的外孙,来这里住几天,一直听我这个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讲着你和紫灵,还有你们母亲的故事,所以一听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