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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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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下,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枝子,古玩字画是不可再生的,这些无价之宝不应该再属于支那人了,下一步,我们要和嘉禾商社的人一起,设法找到它们,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方式,都要把它们弄到手。”

枝子看看表,轻声提醒:“井上君,我们得去参加画展的开幕式了。

井上村光站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换上西装,和枝子一起走出了家门。

张幼林坐着汽车从位于东交民巷的苏联大使馆门前经过,远远地看见邵飘萍和一位年龄和他相仿的先生从里面走出来,两人说着话,上了门前停着的两辆洋车。

张幼林自言自语:“邵先生从使馆里出来了?看来是没事儿了。”他对司机老安说道:“老安,回头你上趟铺子,让伙计重写一张帖子给邵先生送过去。”

“帖子上写什么呀?”

张幼林想了想:“就写,明天晚上我在翠喜楼恭候邵先生。”

老安点头:“好,我给您送到地方儿就过去。”

张幼林来到展厅的时候,“中日绘画联展”的开幕式已经在进行中了,这里云集着京城画界的名流,张幼林和贝子爷、溥心畲等熟识的人打过招呼,就站在了一旁。

张幼林的身后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人称张八爷,就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的著名画家张大千,不过,那时,张幼林与张大千并不认识。

台上,中国画研究会会长金毅楠正在致开幕辞:“……民国以来,画坛上可谓是流派纷呈,我们中国画研究会提倡以宋代工笔画传统为画学正宗,以明清文人写意画为别派,大量临摹历代名作,以古为新、振兴画学。这次中日绘画联展,就是我们这个绘画理念的一个结晶,这里汇集了中日画界精英人物的代表作,大家可以一饱眼福!”

来宾热烈地鼓掌,金毅楠笑望着大家:“开幕式结束,请各位自由参观。”

来宾仨一群、俩一伙地边聊边看,张幼林不好扎堆,他独自一人欣赏着。在展厅的尽头,黄宾虹的一幅画吸引了张幼林,他停下脚步,仔细端详,同看这幅画的还有井上村光。井上村光曾经潜心研究过中国画,也能画两笔,他审视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先生,决定要认识他。井上村光欠了欠身子,彬彬有礼地问道:“先生,您也喜欢黄先生的画?”枝子在一旁翻译。

张幼林微笑着点点头。

井上村光指着画:“您看,黄先生的线条,疏朗有致,艰涩凝重,不瞒您说,我临过一段黄先生的画,可是怎么练习也画不出他这样的效果。”

“黄先生用笔有一个习惯,新笔启用的时候,不用水化开,而是用牙把新笔的硬笔头儿咬开,这样蘸上墨画,出来的线条就不一样。”

井上村光不大明白,用手比画着:“用牙,把笔头咬开?”

张幼林进一步解释:“不化笔锋,就吸不饱墨,含墨少,线条就拉不开,他的笔怎么用,都能出来秃笔的效果,就是你刚才说的,艰涩凝重。”

井上村光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黄先生作画儿,还喜欢用宿墨。”

宿墨?井上村光没听说过,他继续请教张幼林,张幼林侃侃而谈:“黄先生把‘金不换’松烟墨在水里泡开,直到脱胶、变臭了,用笔先吸水,再蘸上墨画¨wén rén shū wū¨,这就是宿墨,沾水化开以后,墨点还能保持下笔以后的笔痕。”

井上村光听罢,显出激动的样子,给张幼林鞠躬:“感谢指教,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

张幼林双手作揖:“您不用客气。”

金毅楠走过来,笑着看着二人:“你们谈得不错啊。”

井上村光赶紧打听:“金先生,我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是……”

“井上先生,京城琉璃厂,大名鼎鼎的荣宝斋你总知道吧?”

井上村光点头:“荣宝斋久负盛名,我在日本就听说过。”

金毅楠指着张幼林:“这位是荣宝斋的东家,张幼林先生。”

井上村光又开始鞠躬:“幸会,幸会,原来是荣宝斋的东家,难怪有这样的学养。”

张幼林谦虚地回礼:“您过奖了。”

“这位是日本朋友井上村光先生。”金毅楠凑到张幼林的耳边,显得很神秘,“天皇的亲戚!”

“张先生,明天晚上,能赏光一起用餐吗?”井上村光发出了邀请。

“抱歉,井上先生,我明天晚上已经有约了,能不能换个时间?”

井上村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后天要去奉天,下次吧。”

“真是不巧,下次井上先生再到北京,我请您。”张幼林指指枝子,“还请这位小姐做翻译。”

“谢谢。”枝子甜甜地一笑。

井上村光和张幼林,就算认识了。

张大千走马观花,草草地看完了展览,就去找王仁山喝酒了。俩人在酒馆里豪饮了一番之后,双方都有些醉意,王仁山指着他:“八爷,你近来仿石涛的画儿,可比头几年又强了不少,简直是真假难辨了。”

张大千又给王仁山倒上酒:“承蒙王掌柜的夸奖,小弟再敬你一杯!”

“八爷,不能再喝了,我下午还有事儿呢。”王仁山推辞着。

“着什么急呀,咱哥俩难得痛快一回,喝,喝!”说着,张大千把酒杯推到王仁山面前,“我的正事儿还没说呢。”

“你还有正事儿?”王仁山微微一愣,“敢情你今儿个拉着哥哥喝酒,是想求我办事儿呀?那就赶紧说吧!”

张大千往王仁山跟前凑了凑:“我临摹石涛、八大山人的画儿,那是因为我喜欢,随手就送人了,听说画贩子花钱把它们买下来,放在琉璃厂的几家铺子里,卖的还不错。”

王仁山会心地一笑:“我早就知道,这批画儿是出自八爷你之手。”

“荣宝斋是京城有名的铺子,小弟仰慕多时,小弟的仿古之作,毫不夸张地说,质量已属上乘,能不能也进荣宝斋挂单?”

王仁山有些为难:“民国以后,荣宝斋虽说也卖名人字画儿,不过,可都是真迹,从来没卖过仿作,估计东家不会答应。”

听了王仁山的话,张大千显得很失望,他独自斟满了酒,一饮而尽:“那就是说,小弟这个忙,大哥不肯帮了?”

王仁山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么着,改天我带你去趟罗振玉那儿,罗爷好玩儿这个,咱把你的仿作让罗爷瞧瞧,也试试罗爷的眼力,要是你的画儿罗爷都看不出真假,那我再跟东家提挂笔单的事儿。”

张大千大喜,他给王仁山拱拱手:“大哥,多谢了,我不想用假画儿蒙人,可要是连大名鼎鼎的罗振玉都看走了眼,那还是挺好玩的。”

俩人当下商定,晚上就去拜访前清遗老、学者兼收藏家罗振玉先生。

王仁山带着张大千来到罗家的时候,井上村光和和枝子恰好也在,井上村光与罗振玉是老朋友了,他是来辞行的。

客厅里,罗振玉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幅画,郑重其事地送给井上村光:“井上先生,送给你,做个纪念。”

井上村光如获至宝,他给罗振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画,当场展开了画轴。

“这是石涛的一幅小品。”罗振玉缓缓说道。

“石涛是谁?”井上村光不大熟悉这个名字。

罗振玉清了清嗓子:“清朝初期很有名的画家,他是明朝的宗室,靖江王朱赞仪的十世孙,后来出家当了和尚。”

井上村光频频点头。

此时,用人领着王仁山、张大千走进来,王仁山把手里的包袱递上去:“罗先生,您要的文房用品,给您备齐了,请过目。”王仁山又指着张大千:“这位是四川的画家张大千先生。”

张大千作揖:“久闻罗先生大名,今日特来请先生赐教。”

罗振玉摆摆手:“不敢当,二位请坐。”

张大千看到井上村光手里的画,走上前看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井上村光收起画:“先生有客人,我们就不多打搅了。”

趁着罗振玉出门去送井上村光和枝子,张大千悄声说道:“我看这位罗先生的眼光有问题。”

“嘘!咱们回去再说。”王仁山制止了他。

罗振玉回到客厅,打开王仁山带来的包袱,仔细看了看:“不错,这些文房用品正是我要的。”

“罗先生,最近又收到什么好东西了?”王仁山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罗振玉来了精神:“你还别说,前些日子,我搞到八大山人的两幅行书屏条,真是精品……要是能有石涛的两幅画屏作配,那可就是天作之合了。王掌柜的,你帮我在琉璃厂留点心,好不好?”

张大千在旁边插了一句:“罗先生,石涛的画倒是不难找,就怕看走眼,弄来假的。”

“这个不用担心,我看过的东西,一般不会错,不客气地说,是不是真迹,我罗振玉说了算。”罗振玉说得十分自信。

张大千的嘴微微一撇:“罗先生,恕我直言,刚才那个日本人手里的‘炕头画’,我看就不像真的。”

“挂在卧室炕头上的画,外人看不到,只能主人自赏,不过是些花草虫鱼、小动物之类的小品,填填空处,遮遮墙壁而已,根本卖不起价来,谁还犯得着去作假吗?”

张大千思忖着:“罗先生的意思,‘炕头画’没人作假,而市面上石涛的大幅山水才可能有赝品?”

“石涛的山水,有磅礴的气势和微茫的灵气,墨色润湿如水如雾,好像是从画笔当中流溢而出,笔与墨混融一体,表现出了山川的内在精神。”罗振玉摇着头,“恐怕时下的作伪者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和修养,所以,真石涛、假石涛,不难一辨就明啊。”

张大千还要再说什么,被王仁山用手势制止住:“罗先生讲的在理,我在琉璃厂给您留心,有合适的,一定给您送过来,让您先过目。”

从罗振玉家出来,张大千显得很兴奋:“大哥,不瞒你说,刚才那日本人手里拿的那幅画,就是我前几年的仿作。”

“我一看你那表情就明白了,这趟也算没白来,知道罗老头子想要什么了,你去准备画儿,我想办法让他上钩。”

张大千站住了:“你真打算给他假画儿?”

王仁山拍拍他的肩膀:“罗爷是大家,咱们是小字辈儿,小字辈儿和大家开个玩笑总可以吧?要是罗爷都走了眼,那咱俩就算成名了,你想想,琉璃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跟罗爷叫板?再者说了,这行里的规矩是谁看走了眼与别人无关,只能怨自己没眼力。”

张大千点点头:“也对,本来我仿石涛的画不过是喜欢而已,并不是为了蒙人赚钱,可这位罗先生也太自以为是了,难道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一幅画儿的真伪就必须由他说了算?这我就不服了,大哥,我一定要给他个教训,杀杀他身上的傲气不可!”

俩人又仔细核计了一番,直到三更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王仁山前脚走进荣宝斋,宋怀仁后脚就到了。他新理了发,穿着一件崭新的湖蓝色纺绸长衫,显得精神焕发。

“怀仁哪,你来啦!”王仁山热情地打着招呼。

“二掌柜的,今儿个是我头一天到荣宝斋上班,您瞧见没有?我特意换了身儿新衣裳,咱不能给荣宝斋栽面儿不是?往后我听您的,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话都是宋怀仁事先想好的。

“有件事儿,我正要跟你商量呢。”王仁山坐下。

宋怀仁张罗着沏茶:“您太客气了,有事儿只管吩咐。”

“你可能也听说了,有个叫左爷的老混混儿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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