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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听。当晚七斤儿,大牛和吴俨他们几个就带着五十余名弟兄潜入去御林军偷账本,出来时被宇文化及的亲信发现,一路追杀到行宫门口。秦行师带队救援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纷纷倒在宇文化及刀下!弟兄去了五十三人,活着回来的只有大牛和赵子铭两个。并且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慕容罗眼圈微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五十几条生命,其中还有三个校尉,一名兵曹,一名参军,最后却只换回来宇文化及兄弟两人被贬斥回家的结局。私卖军粮,勾结外寇,如果是普通人犯了这些罪行,恐怕早已经被尽诛三族。宇文家犯了,却得以安然无恙。
这就是大隋朝廷,庶民稍有过失,便是罪不容恕。而官员和世家子弟纵使杀人卖国,亦情有可原。李旭觉得自己的心头发堵,仿佛有一股烟哽咽在喉。他又端起一盏酒倒进嘴巴,感受着那火辣辣的味道的同时,强行将自己的怒气压抑住。
他已经是冠军大将军,封疆大吏。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清醒的思维。“慕容兄建议我把当年雄武营的弟兄都挖过来么?我采取什么手段,才能让大伙顺利过来,不至于受到某些人的刻意非难?”
“这几年咱们的老弟兄走得走,散得散,留在雄武营的已经不多了。那晚又枉死了不少,剩下的军官中,不属于宇文家一系的也就十几个。陛下既然已经封了你为冠军大将军,你在旧部中选几个幕僚,估计没人能说出什么闲话!”慕容罗顿了顿,毫不犹豫地回答。
“宇文家刚刚遭受到重击,此刻你从雄武营要人走,宇文士及绝对不会为冒着跟你闹翻的危险去留难几个低级军官。况且这些人走了,对他宇文家完全控制雄武营不乏好处。”独孤林看问题的角度与慕容罗不同,给出的答案也更令李旭满意。想了想,他又苦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从雄武营拉一些兵走。虽然没有处死宇文化及兄弟,短时间内,陛下也不会愿意看到宇文家的力量过于庞大!至于宇文家受冷落的时间有多长,我就不敢保证了。你若是做得太过分,老贼缓过一口气来后,少不得会主动找你麻烦!”
“宇文化及执掌天子六军里的中军,宇文士及执掌雄武营,两兄弟的麾下几乎囊括雁门城内的全部士卒。所以陛下才不放心,借着要留仲坚兄问话的由头让你带着汾阳军保护他。仲坚兄可以派人先将两个受重伤的旧部接过来。然后再以他二人的名义写奏折给杨广,说二人经此一事后,自觉难以面对宇文士及。陛下念着他们二人的功劳,肯定会顺水推舟!”李世民冷静地在一旁补充。至于宇文家的报复,他不认为值得考虑,“宇文述老贼和裴矩等人不同,此人一直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无论你是否继续得罪他,双方的积怨已经这么深,他都不会让你舒坦!”
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盟友。旭子明白李世民的建议中不无私心。他即将控制的六个郡与李渊治下的河东道唇齿相依,双方的确也应该是共同进退的盟友。想到这层,旭子笑了笑,坦言道:“便依照诸位兄弟之言,我即刻安排人去做。但有些具体事情,还得请慕容兄代劳。我毕竟初掌汾阳军,可能会一时脱不开身……”
“愿为李将军奔走!”慕容罗挺直身体,叉手施礼。能对当年的上司有所回报,他心里很是高兴。
“慕容兄这便错了,是我拜托慕容兄办事,施礼也该我向你施才对!”旭子偏开半步,拱手回了半个揖。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李世民,笑着问道:“世民,我借用你的人,不会给唐公带来麻烦吧?”
“无妨,无妨。他们是咱李家的部将,仲坚兄的吩咐,自然就相当于李家的吩咐!”李世民笑了笑,给出了一个非常聪明的答案。“况且大伙都是朋友,彼此之间帮些小忙,还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好一个唐公府的李二!”独孤林的目光刷地一亮,笑容顷刻间涌满了刀削般的脸。在他看来,慕容罗在劝说李旭招揽旧部之前,应该早就与李世民通过气。而李世民之所以带慕容罗前来赴宴,估计也与雄武营的事情密切相关。此举背后除了交情外,恐怕包含着许多赤裸裸的利益纠缠。而难得的是李世民把一切安排得不留痕迹,并且给人的感觉是他在诚心诚意的帮李旭的忙,不求任何回报。
他不准备将这层窗户纸挑破,在这混乱的时局中,哪怕是一丝表面上的温情都难能可贵。李旭不是傻子,最终应该能觉察到李世民的背后安排。而这些安排从根本上讲,对汾阳军有益无害。
最关键一点是,此举可以极大地消弱宇文家的势力。对于独孤林自己而言,宇文家的势力小一分,他所捍卫的这个朝廷便更安全一分。
“干!为慕容督尉的好主意!”微笑着,独孤林举起面前的酒盏。
众人纷纷响应,又继续开怀畅饮。谈些军中掌故,朝廷逸闻,不觉半醉。看看时候不早了,李世民等人起身告辞。秦叔宝也从别帐中将罗士信拍醒,与众人一道出了营门。
“好久没这么醉过了。如果酒后有失德之处,还请大伙担待一二!”罗士信醉得快,醒得也快。跳上马背后,涎着脸向众人赔礼。
“没事,谁还没喝醉过!”李旭知道今后众人还能一道喝酒的机会不多,笑着安慰。
“以后,有些话,大伙尽量别在我面前说!”独孤林却猛然扳起了面孔,森然说了一句。随即一带马缰绳,“的、的、的的”奔了出去。冷冷的秋风吹动他白色的绸袍,从背后看去,就像一堆未融的残雪。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君恩(9)
慕容罗做事甚为利落,当天夜里,便与崔潜一道将受伤的赵子铭和周大牛送到了李旭的军营中。同来的还有两百多名士卒,都是当年旭子在雄武营时的亲信。他们以保护周大牛和赵子铭的借口留在了汾阳军,并且再也不打算回头。
过了一日,校尉吕钦、柳屹二人借着探病之名到访,大伙叙了几句旧,二人便开口求道,“将军既然已经可以开府建衙,不如跟陛下那里上道折子,把我们两个也一并要来吧。省得大伙每天在雄武营中过那些提心掉胆的日子!”
李旭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问其缘由。吕钦苦笑着说道:“当日秦行师带着我等救下了子铭和大牛,稀里糊涂地和宇文化及恶战一场。谁料如山铁证并没动得宇文家分毫,宇文士及将军过后依然是雄武营主帅。秦参军气愤不过,第二天便挂印而去了。其余的弟兄们之中,以我们两个级别最高。眼下宇文家刚刚犯了事情,自然一再隐忍。若是待他们宇文家缓过这口元气来,我二人背后都没什么靠山,将来恐怕死连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宇文士及将军手段十分狠辣么?我记得他当初不是这样的人啊?”李旭想了想,追问。他记得当年秦行师是唐公李渊派给自己的,此人现在肯定藏到了李世民军中。如是推算,估计当日周大牛等人试图扳倒宇文家的行为背后,未必没有秦先生的推波助澜。这些世家大族的角力过于复杂,自己立足未稳,还是不要参与得太早为妙。
“宇文士及将军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却必须先替自己的家族着想!”吕钦咧了咧嘴,苦笑着回答。“当年我等跟着李将军,不到三个月便由普通士卒升任了旅率。这几年跟着宇文士及将军东征西讨,砍下的敌人脑袋加一块估计至少也有五、六十颗,但只向上升了一级,再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而那些宇文家安插进来的,级别不参战功劳也不少分,眼看着督尉、别将就封了一大堆!有弟兄稍微发些牢骚,过后就会被人算计。无论是伤是死,宇文士及将军从来追查不出谁下的黑手。”
李旭手中正缺骁勇善战的低级军官,想了想,笑着允诺:“此事我可以尽量去安排,但成不成功很难说。况且汾阳军属于边军,我这个大将军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将来粮饷肯定不如雄武营宽裕。你们二人考虑清楚了,以免将来混得不如意,反而为此后悔!”
“我等到了此刻,还有什么资格计较粮饷。”柳屹摇了摇头,满脸苦笑,“如果李将军无法将我二人从雄武营调出来,待大军一离开雁门,我等少不得也学秦参军,干脆跑回家种地算了。反正这年头逃兵甚多,官府多半抓不过来!”
“不但我等,这次皇上对宇文家偏袒太过,又不肯如实酬守城之功。恐怕大军一离开雁门,路上开溜得人甚多!”吕钦也咧开嘴巴,苦笑不止。当年跟在李旭手下,总觉得自家将军虽然勇猛,但在心机手段实在过于简单,不像个能成大事的。有了这两年经历后,才明白主将成不成得大事,算不算英雄,都与自身利益相去甚远。跟在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主帅身后当差,远没有追随一个胸怀坦荡之人舒服。不说别的,首先这“赏罚分明”四个字,前者就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李旭又笑着点头,承诺如果弟兄们实在没地方去,可以考虑暂时到汾阳军中避避风头。反正汾阳军空额甚多,多千八百个来历不明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吕、柳二人替弟兄们拜谢过了,顺带又提起了其他几个雄武营的故人。“七斤哥惨死在宇文化及刀下了,大伙没法替他报仇,只好先将此恨记在心里慢慢寻找机会。慕容罗和李安远跑得早,明法参军秦纲去年被一个和尚给度上了山。咱们军中那个郎中孙晋,你走不久后便也走了,说是自己前半辈子见了血太多,后半辈子要悬壶济世。剩下的老人要么战没,要么成了宇文家的死党。数来混得最好的还是将军的表兄张秀……”吕钦看了一眼旭子,不知道是否该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张秀怎么了,我上朝时在武将堆中见过他,看袍服,他现在已经是郎将了吧?”李旭脸上的表情丝毫没什么变化,像信口闲聊般问道。
“他已经是归德郎将,扎扎实实的从四品。这回宇文士及顺利摆脱困境,据说有一多半是他的功劳。我估计待宇文士及缓过元气来,第一个要举荐的便是他!”柳屹撇了撇嘴,显然对张秀的为人十分不屑。
“他有什么本事,居然在这种时刻还能帮上宇文家的忙?”李旭感到有些奇怪,皱着眉头追问。
“我们两个也不太清楚。但听和宇文家走得近的几个弟兄说,盗卖军粮这事儿决不像现在大家知道得这样简单。如果被追究下去,非但宇文家会遭大难,朝廷中还有很多人会倒霉。但宇文家参与此事的那些人,居然稀里糊涂全死了。当初御营中军被咱们雄武营的弟兄围了个水泄不通,旁人根本没机会进去杀人灭口。而就在来老将军出去进来这么一趟的功夫儿内,有人就帮宇文家就斩断了祸患。据说当时入营的其他人都在中军陪着宇文士及落泪,只有张秀将军中间曾出去过!”吕钦耸耸肩膀,低声总结。
“朝廷虽然没杀宇文化及兄弟,但宇文士及将军却就此成了家主。将军大人想想,这张秀的功劳还不算大么?”柳屹摇头,补充。
表哥走的是一条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事到如今,旭子心里依然对张秀恨不起来。对方当年的背叛给他造成了深深的伤害,现在的行事风格令他感到不齿。但在他眼里,那都是一种向上爬的手段。他理解张秀采取类似手段之前所面临的诱惑,这些年,他自己也一次次挣扎在那些诱惑面前,如果不是心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