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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先前分工,负责大伙粮草辎重的主官本该是建成。李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只好替他代劳。快步走到众豪杰当中,笑着说道:“大伙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涿郡地方偏僻,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来招呼。就请跟我去军中随便吃些酒水吧。麾下的弟兄们,尽管交托给心腹带着,然后跟着我的左司马时德方走,将营盘扎好后,他会将米粮逐个给大伙送去!”
说罢,从身后的幕僚当中拉过时德方。亲自将其向众豪杰引见。待介绍到时德睿这儿,对方看了看李旭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
“有件事情不该瞒着大将军。这厮!”时德睿手指身穿三品武官服色的时德方,满脸得意,“这厮是我的堂兄弟。但我们两个自幼性子和不来。我嫌他穷酸,他嫌我粗野霸道。自从他入了大将军的幕府,我就再没鸟过他!”
“这事儿,我早就听德方说过。难得你们兄弟重逢,找机会多聚聚。不过话说回来,想通过德方多给你手下的兵开小灶,可是门也没有!”李旭身手拉过时得方,毫无芥蒂地说了几句玩笑话。
“哪能呢,你也把俺老时太看扁了。俺兄弟眼下是老时家最大的官儿。我这当哥哥的不能给他帮忙,却也绝不敢添乱误他的前程!”
有时大总管的亲兄弟做纽带,众豪杰跟李旭的关系又被拉近了一步。都放心将麾下弟兄交给了时德方,由其负责分派扎营地点,增添补给。过了片刻,李建成也被陈演寿强行从失神中扯了回来,走到众人面前,笑着许诺道:“这回我从长安来,搬空了大隋武库中的兵器铠甲。诸位原来是客,我和仲坚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见面礼。每家赠送五百把横刀,三百幅牛皮硬甲。待会儿安顿停当后,诸位尽管派人到我家长史,陈老前辈那边去领。”
绿林好汉手中,最缺的便是正规兵器铠甲。因此听完李建成的话,个个喜出望外。“多谢世子仗义!”众豪杰一齐肃立拱手,看向对方的目光,也由陌生变为热络。
“不必客气!”李建成非常大气一摆手,笑着补充道:“不是说要同生共死么,有了趁手的兵器,弟兄们也能多杀几个敌人!”
说罢,他快速用目光向某个方向瞧了瞧,然后又快速地将心思收了回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盛世(2)
“这唐王世子还真有些眼光!”看到李建成有意无意之间总向上官碧那边描,刘季真在心中暗自偷笑。“只可惜俺家妹子是匹野马,想靠近她,自有你的苦头吃!”
一阵风名义上归刘季真统属,实际上内部结构非常复杂。细分起来,六千多人能分出三十几个绺子。大的绺子不过五百多人,小一点的连一百人都不到。这些人平素各赚各的钱,很少沟通。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困难时,才会聚集在一起共同面对。
此外,各绺子的头领也不尽是汉人。有突厥人、有鲜卑人、有奚人、有匈奴人,反正当了马贼后,大伙便与自己原来的部落脱离了关系。由于各民族混合,所以马贼们的婚丧嫁娶等风俗也与中原和草原俱不相同。基本上是绺子中那个民族的人多,就类似于哪个民族,并且还要受其他民族些影响。
像上官碧这种鲜卑大姓,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甚至能熟读汉家典籍,其族中某些规矩,连刘季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有些受不了。所以明知道李建成一见惊艳,却不说破,等着看对方吃苦头。
当天下午,李旭在自己的帅帐外摆了酒,款待各路英豪。因为他是大伙公推的主将,所以坐了正座。李建成在左上首相配,接下来陈演寿、张江、方延年、雷永吉等人按照目前各自的官职,一路排了下去。右侧位置,全部留给了前来助阵各路豪杰。众都是一方诸侯,谁也管不着谁,推让了半天,最后在谢映登的建议下以年龄的高低顺序落座。
由于受到人才稀缺的困扰,李旭的中军帐前还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这回却被挤了个满满当当。各路豪杰几乎每人都带了数名心腹将领,看上前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我中原有如此多英雄,还怕他突厥来欺?”李建成看得高兴,举盏祝辞。“贺李将军,祝大将军带领大伙,一战破贼!”
“贺大将军!”众人同时举盏,“带领我等一战破贼!”
“一战破贼!”李旭双手捧起酒盏,高举及眉,一口饮尽了。然后将酒盏横过来,盏底对着众人亮了亮,再举正,缓缓放下。
“破贼!”众将领与豪杰们互相学着对方的模样,举盏,饮酒,然后放下酒盏,坐正身躯。
“能得诸位倾力襄助,李某定然不叫狼骑跨过燕山!请饮此酒,来日携手杀敌!”李旭举起第二盏酒,向大伙致意。
“不叫狼骑跨过燕山!”陈演寿领头,众将领和众豪杰轰然响应。
三巡过后,众人到达眼花耳熟境界。豪气开始伴着酒劲一道向头顶升腾。在座豪杰中,有很多是没跟狼骑打过交道的,上午时虽然在长城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没觉得对方有多大本事。无非是人数众多一些,盔甲兵器整齐一些罢了。可论盔甲兵器,谁能比得上大隋当年三十万府兵。三十万府兵攻一座辽东城都久攻不克,凭着万里长城,骨托鲁还不是等着铩羽而归么?
“话说起来容易。但阿史那家族能在草原上称雄多年,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刘季真听几个来自时家军的大头目说得轻巧,有些不满地提醒。
“想必是山中无老虎!”几个山寨头目显然喝得有些高了,不顾刘季真从长城外被骨托鲁追到长城内来的感受,大咧咧地道。
“草原上没有老虎,但有的是苍狼!”坐在刘季真身边的一阵风头领马二宝皱起眉头,冷冷地道。“但群狼面前,任何猛兽都得避让。”
“那不尽然,白天时,五匹苍狼,都没敢奈何李将军!”时家军头目严明复撇着嘴接茬。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起来,坐在他们对面矮几后的周大牛赶紧走上前调停。“几位将军都不要急。咱们今天只管饮酒。明天到了战场上,伸伸手就知道敌人的斤两了!”
“对,今天只管喝酒。明天酒醒了,两军阵前见真格的!”一阵风当中的马贼哪里受过这等气,举着酒盏叫劲儿。
“喝酒,是爷们的,战场上见!”时家军将领不能不给刚刚单挑击败敌军将领的周大牛面子,一边喝酒一边嘟囔。
双方暂且放下了口舌之争,心里面却都憋下了到战场上把这口气找回来的心思,因此越喝气势越盛。恨不得把酒当成敌人,先比出个高低上下来。老长史陈演寿私下里察觉了,也不干涉。
酒宴罢后,天色已经发黑,李旭与建成结伴送众豪杰回去休息。然后又派人将谢映登请到自己的居所,另开一桌小宴。李萁儿以女主人的身份出来与谢映登见了见,敬了盏酒,然后借口家中有事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两兄弟一叙契阔。
“你怎么来得如此快,我算着至少还要半个月,茂功送的军粮才能到达长城?!”李旭给双方面前的酒盏倒满了酒,然后笑着追问。
为了避免罗艺中途打劫,他曾经派了一哨人马前去接应来自黎阳的粮草。如今接应的人没回来,谢映登却先回来了,这个结果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很简单,我直接从运河转蓟县,然后沿桑干河北上怀戎呗!走得几乎都是水路,船行得虽然慢,总比肩扛手抬省功夫!”谢映登诡秘地一笑,边饮边答。
“水路!”李旭听得身体一晃,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难道是罗艺放你过来的么?他怎可能放你过来?”
在上一次双方交手时,幽州军的年轻将领被李旭阵斩了一半。所以虎贲铁骑中的老将军们无不恨博陵军入骨。就在五天之前,小翻山上的弟兄还报告说,居庸关的幽州军又在增兵。与骨托鲁决战在即,罗艺不抄博陵军的后路,李旭已经觉得庆幸了,哪敢再指望对方给自己让开一条水上粮道出来?!
“当然是水路。我手里可有幽州军少当家罗成亲手写的通关文牒,身边还有时德睿、韩建紘、王琮的兵马护送。罗艺如果不让我平安通过,就意味着同时把河北群雄得罪了个遍。过后瓦岗军内有没有人找罗成麻烦,他也难以预料!”谢映登喝了杯酒,满脸得意。
他说得高兴,李旭却听得更迷茫了。罗成败给自己后,负气南下,博陵军几乎是暗中护送者这个骄傲的少年离开的。按当时情况看,罗成混不出头来则已,发迹之后,肯定要带兵回来一雪前耻。又怎可能不计前嫌地从他老爹那给博陵军讨人情?
“你也不用谢他。按理说,他需要谢你。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扯平了!”谢映登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李旭面前轻轻摇晃。“他抢了走了你未过门的老婆,觉得理亏。到黎阳找我时,恰好看到我准备粮船。所以就不声不响地写了封通关文牒给我,又给了我一个玉佩做信物!”
“我老婆?”李旭用力看了看谢映登,以确定对方没说醉话。萁儿就在后宅,二丫故去经年。其他能称得上是他妻子的人,根本不存在?让罗成又到哪里去抢?
“是襄国公主。”谢映登见李旭额头上已经快开始冒烟,耸耸肩膀,给出答案。“罗成领兵去抄王世充后路,结果半路上看到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在跑。他以为强盗打劫,就仗义将那女子抢了下来。过后一问,才知道那女子不想嫁给王世充的儿子,所以逃婚在外。而追捕她的人,正是王世充帐下的亲兵!”
简直越来越乱了!李旭知道王世充负责护送杨吉儿北上,半途却找借口留在了河南。却未想到王世充胆子大到可以把杨广的旨意不放在眼里,强给自己儿子娶公主为妻子的地步。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想必杨广麾下臣子的控制力更加薄弱了。原来他的命令还能在江都附近得到执行,现在,恐怕能不能出得了皇宫都很难讲了。
“罗成那小子长得英俊潇洒。襄国公主又没说清楚自己是谁,所以两人越看对方越顺眼,便稀里糊涂成了亲。后来罗成带公主与大伙见面,公主却不肯给李密敬酒。弄得双方都很难堪。有心人仔细一打听,才明白罗成稀里糊涂成了驸马爷!”
“如此,倒也省得她在外颠沛流离!”李旭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感慨地说道。他与公主从来没见过面,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更不会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但据他对李密的了解,杨吉儿当众给李密下不来台,后者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更何况罗成有了驸马和幽州大总管之子双重身份后,地位陡然提高,已经威胁到了李密的大当家“宝座”。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担心地问道,“罗少将军偷偷在我和他父亲之间穿针引线,难道不怕李密找他麻烦么?罗艺呢,他就那么容易听了儿子的话!”
“罗艺不想同时得罪太多的人,也不想给自己儿子添麻烦。更重要一点是,幽州军内部对你抵抗突厥的事情,争论很大。我经过蓟县时,罗艺自己也举棋不定。所以就做了顺水人情,放了粮船一条通路!至于李密,他目前还不知道情况。知道后,也奈何罗成不得!”
“此话怎讲?”李旭惊异地追问。白天时谢映登所言将永远不回瓦岗,已经让他隐隐猜到,瓦岗军肯定又出了大变故。再加上罗成修书这档子事情,可以预料,瓦岗军内部面临的问题肯定比所有人设想都严重得多。
提到瓦岗,谢映登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