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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暴闪,“波!”然巨响嘶空而起,随之是两声闷哼,万氏兄弟双双踉跄后退,老脸顿呈紫酱之色,目中尽是骇芒。
这种阵仗,的确是惊世骇俗,罕见罕闻。
董卓英沉声道:“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办不到!”栗吼声中,双双又展剑进击。
十五招后,董卓英一咬牙,“石纹神剑”贯足了十二成真力,白光大盛,猛然罩去,震耳欲聋的响声,挟惨号声,万氏兄弟双双栽倒下去,剑折人亡。
“阿弥陀佛!”一声震耳的佛号,倏告传来。
三人同感一惊。
举目望去,一个五十余岁的灰衣僧人,如行云流水般飘来,转眼到了场中,威棱的目光一扫“关外双英”的尸体,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冷电的目芒,一扫在场的三人,寒声道:
“迫贫僧开戒么?”
董卓英看这老僧,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诛心员外纵声狂笑起来。
老僧目光在诛心员外面上绕了几绕,突地面色剧变,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喃喃道:“我佛慈悲,孽本自作,该解了。”
诛心员外止了笑声,狂呼道:“记得我么?”
老僧颤栗地道:“范施主仍活在世间……”
诛心员外向前一欺身,道:“司徒业,你很感意外是吗?想不到你造了假冢,还出家当了和尚!”
董卓英登时血脉贲张,双目尽赤,杀机直透顶门,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他便是“一指擎天司徒业”。
儿时模糊的记忆,多少还保留些残余,他老了,还剃光头,但轮廓依稀……何小宛激动地道:“英哥,就是他?”
董卓英握剑的手在激颤,目眦欲裂地瞪着当了和尚的司徒业,何小宛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诛心员外厉吼道:“司徒业,在我没索取代价之前,你先说说当年何以毒手相加?”
司徒业铁青着脸道:“范世瑶,你要索何代价?”
诛心员外一指自己的脸道:“先做同样的记号,然后杀你!’,“恐怕你还办不到!”
“别倚恃你的‘一指禅’,保不了你的命!”
“范世瑶,难道你已习到了专破‘一指禅’的‘无相神功’!”
“一点不错,你完全猜对了!”
“可是你没想到我这十几年来并没闲着,我也参透了专破‘无相神功’的‘菩提掌’,怎么样?”
诛心员外显然大感震惊,一时无语。
司徒业沉重地道:“我已皈依三宝,痛悔前非,不愿重开杀戒,所以今天我不想杀你,不过,你必不甘心,所以我愿一现神功,让你心服!”
说完,单掌斜扬,大喝一声,朝身旁一株巨松凌厉切去,一挥立即收手。
众人看着无声无息,巨松安然无恙,以为他故弄什么玄虚,正自惊疑之际,一阵风过,巨松“轰”然倒地,断口如切,十分平整。
何小宛不由惊呼出了声。
诛心员外陡地拔剑道:“司徒业,不是你亡;便是我亡,别的没得说了……”
司徒业道:“那么,你必死!”
诛心员外厉吼道:“你还没答应我的问话?”
司徒业断然的口吻道:“贫僧不拟答复!”
诛心员外一扬剑,道:“那只有动手了!”说完,一剑狠狠划去,这一剑蓄恨而发,势道惊人。
司徒业举掌一挥,诛心员外攻出的剑倒震而回,闷哼声中,踉跄退了四五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司徒业依然沉静如恒地道:“贫僧不杀你!”
诛心员外脸孔已变了形,簌簌抖个不住。
董卓英向前跨了两个大步,以剑指着司.徒业,怨毒至极地道:“司徒业,你不杀他,我却要杀你!”
目中的恨芒,几乎凝成了有形之物,令人不敢逼视。
司徒业眉毛一结,道:“小施主是谁?”
董卓英咬牙道:“董卓英。”。
司徒业困惑地道:“董卓英?”
董卓英狂声道:“司徒业,老匹夫,记得当年那无知小儿被你暗袭,重伤不死,你不肯施救的事么?”
司徒业面色骤变,连退三步,激颤地道:“你是董淑珍的儿子……你……从母姓?”
“一点不错。”
“啊!你……”
“我没死,我长大了,哈哈哈……”
“你……你母亲呢?”
“她死了。”
“怎么死的?”
“含恨而殁,她临死只留了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用剑刺入你的胸膛!”
彤云密布,天空灰暗无光,一片阴森,山风益形峭属,松涛之声震耳,山雨快来了。
司徒业面色顿呈死灰,仰天一声长叹,口唇翕动了半晌,才进出话声道:“我是罪无可恕,亏欠了你,也亏欠了你娘,孩子,你……下手吧!”
说完,双目一闭。
他像是骤然之间苍老了。
董卓英厉吼一声:“你别打算捣什么鬼,娘啊!你看着孩子完成你的遗愿了!”欺身,出剑……但剑高举空中刺不下去。
“砰!”地一声,‘石纹神剑’插入了司徒业的胸膛,剑是司徒业自己刺入的。
董卓英大感意外。怔住了。
“呀!”何小宛与诛心员外同声惊呼。
司徒业双目厉张,巨吼道:“放手,不许拔剑!”
语音之凄厉,无法以笔墨形容。
董卓英下意识松手,后退三步。
司徒业双手握住露在心窝外的剑柄,缓缓坐了下去,脸上泛出异样的红晕,喘息了一会道:“孩子,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董卓英大仇已报,但意外的情况使他脑海一片混乱,他做梦也估不到司徒业竟瞑目受死不还手,不反抗。
司徒业凄苦地一笑道:“孩子,我的时间不会太多,长话短叙吧!你娘说过她的身世没有?”
董卓英一听话里有话,咬牙道:“没有!”
司徒业面上红晕消失,转为苍白,以低沉的声调道:“二十年前,有一位武林前辈叫‘烟云客董昌’,携女来投奔庆云山庄。
“老人被仇家迫杀,身负重伤,到了庆云山庄中,便断了气,临死前,把他的女儿交给我照顾……”
董卓英心头开始感到不安。
司徒业喘了一口气,又道:“我为老人家料理了善后,那女子便留在庄中,替我管家,论年纪,我比她大七八岁。
不久,我元配妻子得病身故,没留下一男半女,于是,我……我有意把她纳为填房,她也没表示异样……”
董卓英感到有些手足发冷。
司徒业脸孔痛苦地抽动了数下,接着道:“就在这时期中,庄里来了一位客人,风流倜傥,名头不俗。
“我把他作知己看待,祸根便从此种下了,我发现那女子竟然对他生了情意,时常交谈,不久,两人竟连形迹都不拘了,我那时,恨到极处……”
董卓英面色发青,身躯剧颤。
司徒业扫了诛心员外一眼,又道:“有一天半夜里,那客人蒙了面进入那女子房中,于是……”
“怎么样?”
“……于是……两人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诛心员外厉声道:“你胡说,我没那意思!”
董卓英钢牙几乎咬碎,下意识地扫了范世瑶一眼。
司徒业惨然一笑道:“我错了,这件事我做错了……那蒙面人其实是我,但那女子始终认定是那她深爱的人。
“不久,那客人告辞离去,我……假意相送……乘机下手,便是他……‘中原一秀范世瑶’……”
董卓英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摇欲倒。
“芙蓉仙子”何小宛木然呆立。
司徒业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歇了片刻,又道:“那女子怀了孕,也从此不理我,仍痴恋着意中人,我则希望她慢慢回心转意,可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闭目喘息了一阵,强挣着道:“若干年后,有一夜,那女子所生的孩子突被人击成重伤,她认为是我所为,怎幺解说她都不信,事后,我查出是仇家来探庄时下的毒手,但知道……太迟了……”
董卓英忍不住颤声道:“你不肯救那孩子?”
司徒业一声长叹道:“大错便在这里……”
“你快说!”
“那晚,一方面我恨她不爱我,而最大的原因是当晚有强仇来袭,我如以‘一指禅’救那孩子,损耗了内元,便无法应敌,那禅功施展—次,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所以……
我……”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打算应敌之后再救那孩子……因为恨妒作祟,我没有明白说出来……“以后的事,你知道了,不须我再说。也就在那晚,强仇邀了帮手,血洗了庆云山庄,我与关外双英,仅以身免……”
董卓英胸内嗡嗡作响。
“我为了忏悔罪愆,削发为僧,隐在此山之中,不意……果报不爽……孩子……我是你父亲……”
董卓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司徒业急遽地喘息,脸上又现红晕,突地厉叫道:“孩子,我不怨你,这是我一个人作的孽,我去了……”
“不!”董卓英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天空,开始洒下大粒的雨滴。
董卓英悠悠醒转,木然望着现场,俊面白如金纸。
何小宛拭着泪,颤声唤道:“英哥,英哥……”
诛心员外呆若木鸡。
董卓英拾起石纹神剑,木然起立,用手拭着剑上的血迹,突地疯狂了起来,笑声凄厉,令人不忍卒听,如子规啼血,巫峡猿哀。
何小宛带着哭声道:“英哥哥,不要这样!”
董卓英口角沁出了血水,目光散乱,喃喃地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娘啊!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簌簌而下。
诛心员外暗暗心痛,悲凄的道:“董少侠,错不在你,只怪造化的安排太过残酷,想开些吧!”
董卓英转向何小宛道:“宛妹,我辜负了你,我……没什么值得你怀念,这柄剑,送你作为纪念!”
何小宛哭叫道:“英哥哥,别说傻话……”
董卓英大叫一声:“娘啊!”
迅快的倒转剑尖,猛刺入自己胸膛。
何小宛与诛心员外惊叫一声,扑了过来。
但,迟了!
来不及了!
悲剧,业已形成。
两人左右扶住董卓英,何小宛面色凄厉,泪落如雨,歇斯底里地悲呼道:“英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雨滴愈来愈密,天地为愁,草木同悲。
董卓英嘶哑着声音道:“宛妹,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别了,保存这剑吧!”
像一朵红云,由天而降,是一个红衣蒙面人。
来人伸出右手,迅快地点住了董卓英的穴道,先止住了他的血,然后将他挟在腋下,腾身而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雨,愈来愈大,隐挟雷声。
诛心员外拭泪长叹:“想不到,真想不到……”呆看红衣人离去的方向。
何小宛突地抓起石纹神剑,悲呼一声:“英哥哥,我来了!”
横剑便朝咽喉上抹去……诛心员外似乎早料及此,闪电般伸手抓住她持剑的手腕,激动地道:“何姑娘,你如此做法何苦,也许董卓英有救也未可知。”
何小宛哀凄欲绝道:“太难了,除非是奇迹出现,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了我……该与他一道……”
诛心员外颤声道:“姑娘,我了解你此刻的感受,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人是活在希望中的,姑娘还没有绝望,不应该轻生短见。”
何小宛凄声道:“是的,这里风水好,风晨月夕,我要永远的等他,英哥哥,你不会孤寂的!啊……”
到这时,她才放声痛哭起来!
雨声、哭声、风声,组成了一曲惨不忍听的乐章。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恩恩怨怨,这是人生!
雨倾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