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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之中,郭威看到的是远超过秦军的淮军,起码有五六万之巨。淮军的将领们骑着披甲战马,率领指挥着士兵方阵前进,一个个的掌旗官举着营旗队旗将官旗与之并肩面行。他看到了高高飘扬的高字帅旗,俞字将旗,姚字将旗、王字将旗、高字将旗……
淮军的蓝色战旗四处可见,旌旗在风中飘荡,翻飞于长竿之上,猎猎作响。
军号响起,鸣鸣鸣呜鸣呜鸣呜呜呜呜呜鸣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而悠长,有如来自塞外的朔风,令人不寒而栗。
当号声渐息,秦军中的队头伙长等底层军官们开始不断的吹响铁哨指挥。
郭威虽然身为都级指挥,可以不再如伙长队头一样临战必须位于全伙全队的最前面,但此时他整都都位于战线前方,他又是一名获勋军官,因此他鼓起勇气,提着自己的勋刀廓尔喀弯刀,穿着一身获勋时得到的全身铠甲站在前列,左胸上还挂着那枚获得勋章的仿品,真正的勋章被他保养在登州的家中。
在他的身后,嘶嘶声不断响起,弓弩阵列的弓弩手们开始放箭,洒出一阵箭雨,这只是前奏。
淮军开步快跑冲锋,边跑加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吼叫,激昂之中又透着无奈和绝望。不过许多淮军都没有真正和秦军交过手,在高虞等人的动员之下,许多淮军都知道梁缵将军刚刚歼灭了秦军在胡逗洲的一万余军。秦军并非传言中的百战无敌之师。这让淮军将士胆气提升了不少。
毕竟,这里的淮军军官们,从上到下,多数都是跟随高骈转战四方,百战之师。将是军的胆,有这些悍将和骨架的军官们,可以说第一次与秦军决战的淮军依然充满信心。
先前的撤退。并非淮军怕了秦军,不过是不愿意在不明情况下,与秦军乱斗。现在再遭遇秦军伏击,可他们的数量却在秦军之上。
许多淮军将领看到对面的秦军不过区区两万余人的样子,甚至觉得先前有些过于担惊,认为一战可冲破秦军的拦截。
淮军在奔跑。在冲锋!
不过曾元裕却对自己的中军大阵充满信心,手中长剑一挥,顿时弓弩营的弓箭如同暴雨一般向他们侵袭。
百枝,千枝,刹那之间不可胜数。
万箭齐发,摭天蔽日,箭如雨下。
冲在最前面的淮军中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声顿时转为哀嚎。
这时第二波攻击已经从空中落下,弓弩手们纷纷将第三支箭搭上弓弦。
虽然梅雨季节里的雨天,对于弓箭的杀伤力降低了许多。
但是秦军的弓手每人配备四弓张八条弦两张弩,一百支箭。这是相当变态的装备,就算是契丹骑兵,也只有最精锐的骑兵才配四张弓,一般的骑兵都只配两张弓。而唐军许多藩镇的部队,专业精锐的弓手很少。一般都只有一张弓。
铁哨声再度响起,哔哔,哔哔!
曾元裕挥手,身后令旗摇动,八名号兵再次吹响号角,八名鼓手也开始擂动战鼓。豹骑军军主老黑丘神功挥动手中陌刀,吼出一声命令。战场上数千人的声音回应。郭威一手执勋刀,一手执团牌,跟着大声吼叫起来,加入到这个嘈杂的喧嚣之中。整个人进入一股忘我的激昂之中,随后踏着步伐跟着方阵缓缓向前推进。
“把南蛮子赶下河去喂鱼!”他对自己的部下大喊,虽然他老家徐州,离淮南也不远,可他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北方人。这是一场北方与南方的战争。身后的一百战士立即紧随他的脚步,大步向前,四处横飞的箭雨下,双方在飞速的接近。
正前方,一群淮军枪兵组成半月阵形,有如一只两面生刺的乌龟,躲在绘有虎头的高大松木盾后。这些松木盾长五尺七寸,相比于稍矮小的南人,这些盾牌几乎也士兵齐高。松木盾当中窄两头宽,中间窄处为一尺,两头宽处为一尺三寸,正面绘有虎形彩绘,后面有把手,淮军士兵几乎全部躲藏于盾后,严阵以待。
双方之间都没有投石器、弩车等远程重型武器,此时列阵前进,盾阵在前,枪兵刀牌手在侧,掩护着各自的弓箭手不断的射箭,双方的轻骑都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厮杀,而是布置在步兵阵的两翼,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侧翼。
双方弓箭手的较量,以秦军弓手占优。秦军弓手的弓更好,箭更强,最关健的还是秦军弓箭手们每人还有两把弩,当双方拼射半天箭,力疲之时,秦军弓手却还能持弩一边继续射击,一边回复力气。
而在弓手的连续射击下,刀盾手们此时还未接战,他们也在客串着弓手。秦军的非弓手步兵,每人都配有两张弓一张弩,平时弓箭训练也是十分重要。此时客串弓手,杀伤力甚至超过淮军的弓手。
刚才远射时,秦军只有弓手发箭。此时眼看双方距离只有三四十步,顿时所有的刀盾跳荡兵、陌刀兵都齐齐摘弓持弩猛射,这下突然加强的火力打了淮军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有很多淮军倒地。
淮军一阵大乱,丘神功适时的抓住战机,把听令于自己的一个轻骑兵营立即调上前来。
陌刀将丘神功亲自率领这营精锐骑兵,组成楔形阵势,猛的插入战阵。面对一排排的长枪,大半的战马在最后一刻停止冲刺,闪避开去,有的则是看准空当,横冲直撞过去。
一排排长枪刺出,不少骑兵被枪尖贯胸,当场死亡。一瞬间,就有数十骑兵阵亡。
丘神功的坐骑被一把长矛穿过脖颈,它人立起来,悲声嘶鸣,伸出钉着马蹄铁的双腿猛的踢打着,发狂的战场跃入敌阵,长枪自四面八方向它捅来,可盾墙也同时在它的重压之下瓦解。
淮军士兵脚步踉跄的闪避着这匹战马的垂死挣扎。
战马轰然倒下,一身全身板甲的丘神功却神奇的毫发无伤的站起来,手握着雪亮的巨大陌刀,展开疯狂的攻击,雪亮刀光闪过,他已经连接劈砍下三个淮军士兵的人头。
郭威撤着敌方盾墙上的裂缝还来不及合拢,一手执盾一手提着勋刀,也猛的冲了进去。他麾下一都百人众紧跟在后。
郭威高叫:“跟我上!”
第731章 辗压
郭威大吼一声,全都百人奋勇冲锋。
混战中他瞥见刚夺了一匹马的豹骑军军主丘神功的新坐骑倒地而死,而他却跳开脱身,陌刀一舞,一个想要乘机捡便宜的淮军被一劈两半。那个在宋城才新补充进来的麾下新兵蛋子,刚用八尺长枪刺死了一个淮军,第一次杀人让他愣了一下,就这一下,他被一个淮军军官钉死在长枪之上。他身后的本队队头怒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长矛投了过去,一枪钉入了那淮军军官的胸膛,为自己的弟兄报了仇。
这时,一阵箭雨洒落在他们头顶,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面射过来的。郭威也说不准,幸好秦军都戴着锅形钢盔,身上也有半身甲,这阵箭雨对他们伤害不大。郭威一声举盾,身边的秦军纷纷举起圆盾躲在下面,避过箭雨。
在丘神功所率一营骑兵的冲击下,淮军阵列的缝隙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变成无数个决口。
刺猬枪阵逐渐崩溃,淮军挡不住秦军的凶猛步骑联攻,开始纷纷后退。
郭威看到有个有个淮军跑的慢了些,脱离了队伍,惊惧之下发狂一般的反而转身向丘神功直冲过去。没等他冲过去,挡在他前面的郭威已经扬起勋刀一挥,那勋刀如同战斧一般的刀头正中胸膛,穿透盔甲、皮革、肌肉和胸骨、肺腑,顿时毙命。
刀刃卡在那个淮军的胸膛里,又有数名淮军反身冲了过来。郭威摘下自己背上的一把双刃战斧,用左手猛的一挥,将冲在最前面那个淮军的燕尾牌劈成两半,那人倒退着飞了出去。
右手的勋刀终于拔了出来,郭威左手战斧,右手勋刀。交互撞击,浑身浴血的模样,发出慑人的呐喊。
这时丘神功又换了一匹马杀到,那几个淮军立即纷纷死在他的刀下。
高坡之上,李璟遥远整个战场,在晨光薄雾之下,密密麻麻的秦淮两军在十余里的沿河平原战线上厮杀。不过可以清楚的看到。淮军那股浪潮撞上秦军的阵线后,已经破碎,然后倒卷回去。阵形不再坚固,开始散乱起来。
“殿下,是否让骑兵出击?”胜捷军主刘寻在旁边道。
让骑兵出击,也就是让左翼的黑旗军与羽骑军出击。李璟也不由的想起了军中的那个传言。一旦让黑旗军出击,就意味着战斗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不过眼下的局势确实可以出动重骑,给予将溃未溃的淮军一个致命一击。
李璟点了点头,“让李存孝率黑旗重装骑兵出击,击溃敌军阵形,阻击淮军试图重整阵形。让王彦章再等等。”
“呜呜呜!”号角急促吹响。
李璟的传令兵背着令旗策马急驰,迅速到达左翼阵地。传达最新战令。
“秦王军令,令李存孝率黑旗军立即出击!”
披着重甲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李存孝立即跳起来,激动不已。“黑旗重装骑兵,立即上马!”
王彦章提着两把铁枪,大步走过来,“那我们羽骑军呢?”
李存孝哈哈大笑:“二哥,我们黑旗军先上,等我们击溃了淮军。你们再上来打扫战场。”
传令骑兵目无表情的道:“秦王令王将军率羽骑军继续原地待命。”说完,直接回去复命了。
黑旗军其它三千轻骑这次也是原地待命,他们一起帮重骑装配马甲。
两千重装骑兵在这十万人以上的战场虽然看起来很少,但这是一支王牌部队,一旦出击,便将发动致命一击。
两千黑马黑甲黑袍黑色铠甲黑色盔缨黑色旗帜的黑旗重装骑兵,如同一座座钢铁的小山矗立。
微风带着细雨扑面而来。黑色的旌旗飘荡!
李存孝手中浑铁槊一舞,身后的牛皮战鼓如雷般擂响,冲锋的号角急促而悠长!
两千重装骑兵摆成锋矢阵形,李存孝一马当先。身后是他的掌旗官高举黑色旌旗。
两千黑旗猛虎下山,蛟龙出海,纷纷放下面罩铁甲,端着马槊,带着隆隆的铁蹄之声,犹如一把锋利的大剑,自左翼直刺正面的淮军。
风在呼啸,马在嘶鸣,大地在脚下震动。
两千重装骑兵越跑越快,最后就如同离弦之箭,势不可挡的直冲向淮军。
“结阵,挡住他们!”正试图后退重新列阵再组织冲锋的高虞看到了那支充满肃杀的黑色骑军,心中不由为之颤抖。他看出来了,也想到了,这支骑兵应当就是李璟的宝贝疙瘩,用无数金钱堆积起来的重装骑兵黑旗军。这支骑兵很少上战场,但每一次出动,都将终结对手。
他怎么没想到,李璟居然把重装骑兵调到了淮南。淮南并不适合骑兵作战,更不适合重装骑兵作战。
但是此时,在这里,却是河岸的一片开阔平原。
俞公楚、姚归礼等淮军大将也清楚骑兵冲击的厉害,更何况对方还是重装骑兵。此时无人敢继续后退,面对重装骑兵,虽然明知正面对抗是九死一生,但逃跑,只会死的更快。若是整个军阵被重骑冲破,那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长矛阵”
“盾阵”
大地在脚下颤抖,黑色的旌旗越来越近!
淮军不愧是高骈当年征战南北带起来的部队,虽然如今这支部队许多兵丁都是淮南征召,但里面的军官却多数是跟随高骈的老兵。他们击败过党项骑兵,击败过南蛮大军,击败过草贼乱军,各种各样的仗打的多了,此时心中虽惊,但依然在一道道命令下,迅速的就地列阵。
一排排的铁盾架起,无数的长矛尾直插入地中,矛尖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