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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能的背影,是孙空。
5。 复仇计划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一个乘客,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显得更白了,纸一样白。
这个人是牛传统。
他有一个仇人。几年前,因为这个仇人,他进了监狱。在监狱里的几年,他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报仇——打断仇人的骨头,再把他送进监狱。
他的仇人叫朱能。
在监狱里,多少个夜晚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他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复仇计划。最后,他想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完美的计划。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打断朱能的骨头,然后把他送进监狱。
出狱后的第一天晚上,牛传统就来到了朱能家楼下,他要开始他的复仇计划了——先让朱能在惊恐中惶惶不可终日,然后变得一无所有,最后进监狱。
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吓着朱能,却被朱能吓坏了——
朱能不像牛传统想得那么简单,他很深沉。
朱能仿佛觉察到了他的存在。有两次,牛传统刚刚从树后露出眼睛,朱能立刻出现了。隔着窗户,他冷冷地看着牛传统。
快天亮的时候,朱能出门了。他的表情木然,脚步飘忽。
牛传统窜上了楼,他要吓唬一下朱能。
朱能家房门旁边,挂着件红色雨衣,颜色很鲜红。牛传统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东西很不吉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油漆和毛刷,牛传统开始在朱能家房门上写字,他写的是——小心你的骨头。他写得很仔细,每一笔都很用力。
写到第三个字的时候,牛传统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摸了自己一下。他猛地回过头,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件红色的雨衣静静地挂在那儿。
错觉?
牛传统又开始写字。写到“骨”字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摸了一下。这一次绝对不是错觉,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那是一只小手,或者说是某种动物的爪子,冰冷,沁入骨髓。
牛传统身上“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扭过头,楼道里还是空无一人。他死死地盯着那件红色的雨衣,心里毫无来由地害怕起来。他仿佛感觉到雨衣里正有一双眼睛窥视着他,那诡秘而阴冷的目光带来的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
牛传统终于没敢掀开那件红色的雨衣。
硬着头皮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急匆匆地朝楼下跑去。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不巧的是,在楼道里,他和朱能撞到了一起。他瞥了朱能一眼。朱能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很深邃。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牛传统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掏香烟的时候,从裤兜里掉出来一张纸条。牛传统捡起了纸条,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六个字——小心你的骨头。
牛传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事实很残酷——那些自己看起来完美的计划,在朱能面前都变成了儿戏。对手太可怕了,他只用一张纸条就把自己打得信心全无。
一瞬间,牛传统想到了放弃。
很快,仇恨之火又在他心里燃烧起来。监狱里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已经让仇恨在他心里扎了根,不是一张纸条就能让他退缩的。
牛传统继续远远地监视着朱能。
早上,牛传统远远地看见朱能出门了。他背着一个包,拎着那件红色的雨衣,拦下一辆出租车,朝火车站方向驶去。
牛传统抬头看了一下天。天气不错,没有一丝云彩,绝对不可能下雨。
朱能为什么要带一件雨衣?还有,那件红色的雨衣太奇怪了,它不像是被朱能拎在手里的,而是跟着朱能在走。
牛传统又想起了在背后摸了他一下的那只小手。
来不及多想什么,牛传统拦下一辆出租车,跟着朱能去了火车站。他买了和朱能同一列火车的车票。朱能买的是三号车厢软卧票,牛传统买的是八号车厢硬座票。
牛传统一直在三号车厢的接头处监视着朱能。乘警查完票以后,他看见朱能离开了包厢,他立刻跟了上去。
看到朱能一个人在餐车里吃东西,牛传统改变了主意,他要主动出击一次,摸一摸朱能的底牌,顺便看一看他有没有同伙。
这个主意很冒险——如果朱能还有同伙,那牛传统很可能就要吃亏。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本来,是牛传统在暗处的,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现在,情况却变了,朱能似乎转到了暗处。牛传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台上演戏的小丑,而朱能,却变成了在台下看戏的观众。
这一点,必须要改变。
如果朱能没有同伙,牛传统决定来硬的。他相信,朱能不是他的对手,绝对不是。牛传统以前杀过猪,几百斤的肥猪,不用十秒钟他就能给撂倒了。
于是,牛传统站到了餐车的门口。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朱能觉察到了危险,他竟然用一张假钞把警察引来了。没办法,牛传统只能选择离开。
这个朱能,太深沉了。
车厢里突然变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火车冲进了隧道。
牛传统忽然觉得脖颈僵硬,心里毫无来由地害怕起来,他觉察到了危险的到来。很快,他的感觉得到了验证,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或者说是一只动物的爪子开始一下一下地摸他的手。
一瞬间,他的呼吸仿佛停止了。
“谁……”
没有人回答他,车轮的滚动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牛传统的裤子湿了。
终于,火车挣扎着冲出了隧道。
牛传统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一件红色的雨衣孤零零地站在他身前。
6。 白晶晶
火车进隧道的时候,朱能的面前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乘警。
朱能被抓来以后,就一直由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乘警看管。她的表情极其紧张,仿佛自己看管的不是一个假币贩子,而是本·拉丹。
她一直没有说话。
朱能有些憋不住了,说:“我的问题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
女乘警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朱能的鼻子,说:“你给我老实点!你给我老实点!”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她一定是个新人。也许,前些天她还在教室里上课,或者在家里待业。现在,她却独自面对一个犯人,紧张是难免的。
朱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我的问题严重不严重。”
女乘警瞥了他一眼,然后坐了下来,说:“我也不知道。”
朱能就不说话了,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静默。
火车走走停停,一直向前开。
终于,那个抓朱能的男乘警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信封,鼓鼓的。
“你走吧。”男乘警把信封放到了朱能面前。
朱能打开信封,里面是男乘警从他那里拿走的假币。
“拿上你的钱,走吧。”
朱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乘警。
男乘警干咳一声,说:“我们验过了,你的三万一千四百块钱里面只有一百块是假币。还有,我们给动物园打了电话,你们园长证实了你的话。现在你没事了,走吧。”
朱能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看起来,他的猜测全错了——
园长为什么要替他开脱?是谁往他的行李里塞了三万块钱?如果是孙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事难道不是牛传统在搞鬼?这一切不会都是巧合吧?
这也太巧了。
“不想走了?”男乘警笑着问,“我承认,我是说过给你找一个免费吃饭的地方,可当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把你当成了一个假币贩子。现在你没有贩卖假币,我就不能请你吃饭了,走吧。”
朱能缓缓地点点头,说:“我走,我这就走。”
“你不用走了。”女乘警插了一句。
朱能愣了一下。
“再过一会儿火车就要到终点站了,你就从这个车厢下车吧,反正你的行李也拿过来了。走来走去的,挺麻烦。”
于是,朱能就坐了下来。
他需要好好想想了,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困扰着他——下车以后怎么办?去西天影视度假村?可是孙空不见了,怎么去?回动物园?园长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也不能回去。再说了,下车以后再遇见牛传统怎么办?
想着想着,朱能的心就慢慢地凉了。
男乘警站了起来,对女乘警说:“你陪他一会儿,我去车厢看看。”
车厢里就剩下朱能和女乘警两个人了。
朱能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连忙把视线放低,停留在女乘警饱满的胸部上。很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制服诱惑。
女乘警仿佛觉察到了朱能在偷看她,她挺了挺胸,说:“对了,你真的叫朱能?”
朱能笑笑说:“我的身份证你不是看过吗?”
“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是吗?”
“朱能,猪悟能……”
“小时候,同学们都喊我猪八戒。后来,我还拿自己和猪八戒做过对比,你猜怎么着?得出的结论居然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女乘警笑了,笑靥如花。
朱能也赔着笑。
笑了一阵,女乘警说:“讲笑话的时候,你不能笑,这样效果才会更好。”
朱能说:“首先,我讲的不是笑说,是事实。还有,我的笑,纯属礼貌。”
女乘警不说话了,她直直地看着朱能,像是一个第一次看见珠宝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有一丝异样的东西。
朱能迎着她的目光,说:“警察都是这样看人的吗?在你们眼中,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可疑?”
“我不是警察。”
“乘警也是警察吧?”
女乘警压低了嗓音,说:“我也不是乘警,这身衣服是我哥哥给我借的,刚才抓你的那个人就是我哥哥。”
朱能怔了一下。
女乘警伸出手,说:“认识一下吧,我叫白晶晶。”
白色的衣裙,瀑布般直泻而下的黑发,这样的装束我保持了很多年。我的名字叫白晶晶,只是山野间一具干枯的白骨,沐浴春风雨露,承受日月精华,于是我有了生命。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化身成这人世间白衣飘袅的绝色女子……
朱能想起了电影里的台词。
犹豫了几秒钟,他握住了白晶晶的手。她的手很小,很滑,很凉。
白晶晶说:“你是出来旅游的?”
“旅游?不,出差。”
“你去哪儿?”
“西天影视度假村。”
白晶晶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朱能的目光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急忙避开。他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了一种东西,那是一种危险的东西,有点寒冷,有点深幽……
他一下就不安起来,开始揣摩白晶晶的眼神。想着想着,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答案来——这个女人的眼神和孙空的眼神有点像!
他顿时打了个冷战。
白晶晶又说话了:“你去西天影视度假村干什么?”
“养猴子。”
白晶晶又不说话了。
朱能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波动了一下,就像一条蛇从深深的水底游过,虽然是一划而过,但朱能还是捕捉到了。
然后她低下头,双手捧着茶杯,静静地喝水,朱能只看到她一头黑发。她把眼睛藏在了头发里。
火车到站了,终点站。
朱能拿起行李,小心地说:“到站了,我得下车了。”
白晶晶还是低着头,朱能看不到她的表情。
朱能讪讪地说:“我走了,再见。”
就在朱能要和白晶晶擦身而过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