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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怎么了?”领头的体育生阴冷地说,“我说你还真敢胡说八道。你们每一个都是一样!还唐景超真爷们,你们都尊重他,是吧?都听清了,这个学校现在归淮源武校管,你们谁要是想学唐景超,谁就别再呆在烟州了!”
长毛和火鸡这边人数虽多,但多少都有些恐惧,不敢接口。
离开厕所后,杨兆林对尹心水说:“快中午了,饿着肚子不能办案,走,我请客!”
“学校外面有很多摊点,随便吃点就好。”
杨兆林刚要反驳午饭不能这么凑合,尹心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嫂子,我是小修。我没你的电话,就打电话问刘哥要。我只能发短信,你看了以后马上删掉。我不敢直接和你面谈或者打电话,因为隔墙有耳,请原谅我的苦衷。我推荐你去找高二的历史老师钱峨,他了解很多情况,而且背景很硬,应该不忌讳帮助你们。”
杨兆林不明所以,酸溜溜地问:“怎么?刘超人非要你中午回家吃饭?”
尹心水抬起头,毅然说道:“去高二文科组,找钱峨老师。中午咱们要请他吃饭!”
两人匆匆跑进教师办公楼,发现由于到了午饭时间,楼上呼啦啦下来很多教师,潮水般地涌出让二人猝不及防地被分开。尹心水原本是不打算当众找钱峨老师的,这样不利于他说实话。可这一变故令她怕错过机会,便大喊一声:“钱峨老师!”
楼上传来一声:“你们先吃吧!我还没忙完!”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高二文科组办公室的门,见一个年轻老师正焦头烂额地批改作业。他五官很小,却长了一张大白脸,看上去很空旷,胖乎乎地身材却选择将衣服扎进腰带,肚皮更显夸张地鼓出。钱峨见到两人,先是错愕地指着自己,尹心水点点头。钱峨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脸色变红,轻声说:“不好意思,刚刚参加工作,人家连上课带休息随手一上午批完的卷子我用了大半天,惭愧……两位找我什么事?”这人努力工作和诚恳待人的态度令杨尹二人好感大增。
杨兆林掏出证件说:“我们是东安分局的,为了穆校长的案件来。”
第十四话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6)
钱峨说:“两位辛苦,请坐!配合警察工作,我一定知无不言,再说穆校长待我们很好,我们一定要尽可能提供有用线索协助破案。我不打算下去吃饭了,两位要不嫌弃,我还有四包方便面……”
尹心水笑着摆摆手:“我们打扰您工作,哪能再让您马马虎虎吃饭?我们想请您下去吃。”她也是怕突然会有别的教职工进来,影响钱峨的讲述。
钱峨居然是个真性情,也不虚伪推辞,很高兴地说:“好啊!”
三人下楼的时候,杨兆林忽然问:“您父母做什么工作呢?”
钱峨一怔:“怎么也调查我呢?我父母是代表,宣传部门的。这……?”
“您别介意,”尹心水狠狠瞪了杨兆林一眼,补救说,“他是职业病。我们是来问您关于唐景超的事……”可她满腹疑窦:宣传部和财政局也没什么差距,都是机关,钱峨和修明睿的家庭背景半斤八两,为什么修明睿会认为钱峨“关系很硬”呢?难道钱峨还有个厉害的远亲?
“唐景超啊……”钱峨挠挠头,“也是,你们问别人,还不如问我。他和我最谈得来嘛。”杨兆林暗想,唐景超连校长的脸都不给,为啥和你会有话说呢?
走到甬路,大量在校外买摊点盒饭的学生正往回走,那群不良少年也在其中,可他们迎面看到钱峨的时候都纷纷讨好地打招呼问好,眼神中竟然有掩饰不住的敬畏。杨兆林立即刮目相看,诧异地问:“这帮孩子连校长都不睬,怎么对您……”
钱峨的脸又红了,似乎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纯真,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哎呀……那个……说来真有些惭愧啊……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也偶尔打个架……可能就稍微有点小名气吧……哈哈!后来lang子回头啦,这得多亏穆校长孜孜不倦地教导!”可很显然,他绝对不会是“偶尔打个架”,也不是“稍微有点小名气”,难道所谓“关系很硬”,是指这个?
杨兆林没料到是这样,忍不住说:“原来现实生活中还真的有麻辣教师啊!”
尹心水却神色沉重:“没想到学生也搞崇拜暴力这一套!”
钱峨神色变得严肃:“的确如此。校园暴力可不是小事,也许你们这些办大案要案的刑警胃口都大,不会关心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可实际上,街头流氓甚至黑道上的‘老社会’之间有矛盾,也很少出现流血事件的。因为他们更加系统化、职业化、讲效率、染指官场并且经济条件充裕,能够更妥善完满地处理各种争端,维持一种动态平衡。学生则不同,十七八岁血气方刚,性格冲动得厉害,加上没有经验把握不了尺度,发起怒来很容易出人命。这不能不引起重视啊!这是社会风气和教育不完善的结果。”
尹心水受过校园暴力之苦深有感触,点头称是。杨兆林却不以为然:“您是当年学校的打架大王,不等于您了解黑道……”
钱峨笑着说:“两位年轻,肯定不记得二十年前烟州向阳监狱的大火。”
杨兆林忙说:“咋不记得?我们迟队跟我们讲过!死了好多人啊!”
钱峨说:“我爸爸在干宣传之前,是在那里当狱警,写宣传材料的。当时他有文化,专门写歌词和小品丰富犯人的精神生活,加上他待人和蔼,助人为乐,犯人都喜欢他。哦,唐景超的父亲当时就因为盗窃罪进去了,我爸爸那时就认识他了。所以后来他爸爸托我照顾唐景超,我也觉得义不容辞,两代交情了么。当时向阳关了很多黑道上有名的大人物,老张根、严震寰、兰愣子、李红东、赵跃进……还有当时还是小跑腿的黄尖儿、赵盛、沐春、胡鹏……那一场大火,确实死了很多人,我爸爸当时在场,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二十多个犯人,其中黄尖还是他亲自背着逃出来的,黄尖儿你们肯定知道吧?以前黑道上有句话叫‘一乾二坤兰三愣,四海五金六赵盛,春秋黄龙大小孟,其中黄就是黄尖儿。等扑灭大火后,我爸爸被烧伤了几处,都昏过去了,那些所谓的黑道老大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跪在一边哭。我爸爸立了功,上面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就提他到宣传部门,反正也是动动笔杆子,不会累着。我上学那阵子真没跟您二位瞎说,只偶尔打架,基本上不动手。只不过我刚上高中被人欺负后,黄尖儿带着好几十个人拿着刀子斧头站在学校门口,从那以后我的名字不由我自己做主就吹响了,越吹越邪乎,有人说我是钱红伟的弟弟,因为我也姓钱么,有的还说我家是港台黑社会烟州分基地……哈哈,真有意思是不?我对黑道的了解可算是如数家珍,当然,你们二位也一样,只不过我们都选择了正确的路走,您二位当了警察,我当了老师。如果我不凭着我爸爸救出来的那些黑老大的命,别说我压根不会打架,就算一身铁布衫横连也没用。唐景超那孩子没有背景,全靠倔强,但一个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真的。实际上,就连黑道上的人对那些半大孩子也是心存忌惮的,学生界里面也有像秦伯乾严震寰那样群雄割据的势力范围,而且影响力一点也不逊于真正的黑道。您二位要是感兴趣,那我就吹吹。”
尹心水和杨兆林听得入了神,第一反应就是这学校适合讲评书的人不止两个啊。三人进了一家饺子馆,点了几盘饺子和几瓶啤酒,杨兆林趁热给钱峨满上,问:“唐景超在学生界就属于说一不二的吗?”
“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个单干户,没人愿意招惹就是了。可他也发展不起来自己的势力,这都是需要经济基础的。本校以及附近体校的学生,都是受到淮源武校的控制。以前淮源也派人来说让唐景超代理九中的‘业务’,可唐景超说这么干违背良心,他不干。所以淮源改为扶植本校的体育生了。其实大部分学校的体育生都是仰仗体校的,体校又仰仗淮源武校。每个学校都有打架斗殴出名的名人,依靠这个划分势力范围。比如我那个年代吧,一中有‘四龙四凤’,一职有‘七匹狼’,商院有‘八大金刚’,咱们这个学校当年有‘前五虎后五虎’,省重点十六中有‘九大狂人’,淮源武校有‘城阳十三少’,罘南工院有‘帮’……啊哟,在女同志面前说脏话了,真不好意思,其实领头的就是一个姓纪的和一个姓巴的。多幼稚的名字!我猜想你们肯定是这么想的吧?其实什么年代没有这样的事呢?三十多年前烟州黑道那帮老大也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不是号称什么‘三皇五帝’么?兰愣子的流氓组织号称‘少林寺’,他自任‘主持’,严震寰的外号还叫‘吃屎强’呢!他们当年在学校里何尝不是作威作福,可教师们最多会认为他们调皮捣蛋,长大了就好,等他们真的从人们满不在乎的眼神中慢慢长大,不可救药了,法律才会毫不留情地赏给他们一发子弹。所以说,幼苗歪了还可以直,长成大树就真晚了,防微杜渐是关键!”
尹心水和杨兆林对这些观点甚为赞同。
第十四话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7)
“你们不太理解我说的‘业务’、‘良心’、和‘经济基础’吧?比如现在的淮源武校是第二代‘小十三少’控制,这附近体校的一千多名男生每人每星期都要上交五十元做保护费,不然就得被拖到校外殴打到给为止,甚至有打成重伤的例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一个学生每月零花少说也是几百元吧?五十元的确不多,可你们千万别小看它。一个人一星期五十,一个月二百,一千个人多少?也就是说,一个月‘小十三少’就能收入二十万!一年能有二百四十万的收入!抛去给下属像模像样地发‘工资’,他们自己一年最少也有一百多万的纯收入!现在小十三少的头隋洁隋净兄弟俩,买了个马自达开着!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富二代,谁知道人家自己搞创收!就算是那些小规模的真正的黑社会组织,在原始积累时期一年收入也绝对达不到这个数字。”
尹心水和杨兆林震惊莫名,他们没料到城市中本该最纯洁的地方居然会有这种已经传承很久的肮脏循环系统。
“他们这股势力只不过在这一带名气大。烟州最大的学生恶势力,当属‘九大狂人’创建的‘狂社团’。这名字好笑吧?像是三流警匪片的台词,九个当年十四五岁流着鼻涕的孩子创建的这个社团,现如今已经以省重点十六中为中心,囊括了烟大烟师两所高校、幼师、护校两所高职以及烟大附中烟师附中等五个中学,形成了一个比大型公司还严格的管理制度,甚至还有年度选举,会计汇报学生人头数和详细家庭状况档案。你算算,光被‘保护’的男生就有四五千人,年收入就不用说了,现在的“社长”丁普还把学校的宿舍楼开出屋子当赌场,反正那个楼都是他爹捐的。这样的校内赌场没有执法部门去管,一年到头开着,每天都能抽头一万多。‘帮’的纪春南和巴小武家境都不好,要不是他们正好住在开发商要推土的地界,分到了新房子,只怕连住处都没了。可就连狂社团和小十三少都忌惮他们,你们知道辛宽吧?外号‘菜刀宽’,本来和我一样是个老实孩子,和我是同一届校友,也说过几句话。被人欺负大了,忽然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