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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仁哲扬走过来,擦擦头上的汗:“一会儿下山。”
杨姗姗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抽动着鼻子,对刘燕说:“前辈,能不能不要炸庙?”
刘燕始终看着外面的雪山,没有说话。波仁哲扬说:“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无常吗?”
杨姗姗茫然摇摇头。
“无常即是生灭变化。寺庙在是无常,寺庙不在也是无常。就算不在了,它也会在我们的心里。”波仁哲扬轻柔地说。
刘燕转过头看看他,严肃地说:“谢谢你师兄。”
波仁哲扬叫过拉什和一帮僧人,一起吹动法螺。声音低沉压抑,沿着蓝蓝的天空传出去很远,很远……
简单吃过早饭,喇嘛们背起要带走的东西,众人默默无语,排成队列,依次下山。刘燕背手,站在天台,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我看到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我们跟着喇嘛队伍,下午到了村庄。还没进村,就看到村民们黑压压守在那里。一位老藏民颤巍巍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喇嘛,我们听到千年来没曾响过的法器声音,是不是……寺庙会……”
波仁哲扬轻轻把他扶起来,柔声说:“大家都回去吧。这是劫数,也是宿命。”
村民们没有散去,只是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喇嘛们没有说话,背着沉重的东西,迈着艰难的步伐,鱼贯走进了村子。村民们淳朴的脸上全是悲哀,可是谁也没骚动,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都默默的围拢在喇嘛们身边,气氛悲凉而压抑。
我们找到李副总,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下。李副总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
我总觉得她似乎知道的比我们更多。刘燕也就是尹秋风,对她非常信任,许多工作都要她去执行完成。两人之间肯定有深入的默契和了解。
夜晚降临,明月高悬,村里燃起火堆。波仁哲扬坐在喇嘛和村民之中,敲动法器,讲佛宣法。村民里有许多孩子,年龄很小,可一个个听得非常认真,杵着下巴,纯净的眼睛映着火光一眨一眨。
近千人鸦雀无声。除了波仁哲扬的声音,偶尔也会有法器敲动,声音空灵,在夜空中传出很远。那些老外们,站在人群的外面,表情肃穆,虽然听不太懂,可还是在默默听着。
时间过得很快,这些日子,雇佣来的外国人们一直穿梭在村庄和外面的世界。我们没什么事干,就在村庄周围溜达,又不敢走得太远怕迷路。带来的几本书基本上都翻烂了,手机平板什么的一概没电。杨姗姗每天起来,便坐在村口,仰望雪山上隐隐的山寺。怎么劝都不听,也就任由她去了。
到了第七天,老外们在李副总和拉什的带领下,开始爬山进寺,这是要炸庙了。
我们还怕杨姗姗阻拦,可她神色很平静,没什么过激行为,却也不和我们说一句话。李扬搓着手,非常担心她的状态。这时,女孩突然哭了,无声地抽泣。
我们很无奈,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扬悻悻道:“哭出来也好。”
这天一大早,众村民便围拢在村口,坐在那一起看莲花山。波仁哲扬也在其中,他看到我们来了,说道:“人有轮回,寺庙也是有的。虽然它现在不在了,但日后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你们知道转世的真谛是什么吗?”
我们摇摇头。
“在远古的时候,人们把对生活的感悟变成简单的画刻在洞壁上。在古代,先哲们把自己一生对世界和人生的感悟写到书里。现在的手段更加丰富,电影、游戏、画作、网络,它们都成了一个又一个思想和知识的载体,在人们中间传播流传。让后代更多的人能够得到传承,感悟它们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转世,真正的长生!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为这个世界留下的思想和感悟还在流传下去,还在影响后面一代一代的人,从这点来说,你还活着,你就是不朽的。”
我和李扬若有所思点点头。
思想的传承万古留存,何必拘泥狭义上的活着。
从早上等到晚上,众人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山寺的方向。夜幕降临,燃起大火,没人去睡觉。村民们把家里的毛毯毛毡拿出来,就在原地打地铺。
很快,就是一夜过去,山上还是没有动静。
我们睁大了眼睛,大家议论纷纷,难道刘燕没有选择炸庙?
可这玩意谁也说不好啊,或许炸药铺设比较复杂,上面正在忙活呢。我们在焦躁不安中又等了一天,山寺在雪山中静悄悄的,最为诡异的是,李副总包括那几十名老外,上了山竟然也没了反应。
就像凭空失了踪。
波仁哲扬一直在村口盘膝打坐,嘴里念念有词,谁也没敢惊扰他。
我们几个急的团团转,你炸不炸好歹给个信啊。几十号人上了山,两天过去了,居然一点信儿都没有。
又是一个夜晚,天象骤变,洋洋洒洒下起了雪,狂风怒号。村民们都回去了。
我和李扬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心惊肉跳,根本无心睡眠。我问他,要是李副总他们都死在山上怎么办?
李扬不耐烦:“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心里发慌,总觉得要出点事。”我看着投到帐篷上的雪山黑影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寺里都消失了?”
李扬讥笑:“你当是科幻片啊,那么多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也不好说。”我道:“修建那座山寺的第一任喇嘛可是阎王爷在人间的化身,寺里肯定藏着什么诡异恐怖的秘密。他们一旦触动封印,死在山上也不是不可能。”
李扬明显没什么谈性,背身躺下。我半靠在厚厚的衣服上,没来由的烦躁,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又过了一天,到第四天早上,山寺还是没有动静。我摸摸兜,这几天把带来的一条烟都给抽光了,虽然这里缺氧,可架不住寂寞,一根接一根,难受也得抽。
我正寻思问李扬有没有存货,就听到村口一阵喧哗,村民们人声鼎沸。
我们几个跑了过去,就看见远远的山路上,下来一行人。那些老外们,神色疲惫不堪,中间有个大铁塔模样的白人汉子,后背背着什么人,用厚厚的衣服裹着。
他们没有炸庙。
进了村庄,来到空出的一间屋子,那个大铁塔把后背的人放到床上,解开衣服,我们才看到,原来是李副总。
她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湿漉漉的汗水,头发一绺一绺粘在上面。现在的她还在昏迷,非常虚弱。这下可麻烦了,这个村落远在旷野,根本没有急救措施,如果背到墨脱的外面,去城市救治,恐怕这人早就死透了。
“我来看看。”波仁哲扬坐到床边,轻轻掀动李副总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他脸色很凝重,眉头紧缩。
他厉声问尼泊尔小个子是怎么回事。
尼泊尔小个子也是刚从山上下来,脸色很白,咽着口水说:“事情是这样的。当时那个叫刘燕的小女孩,和这位李女士顺着悬崖的栈道,一直走到最高处,钻进了洞窟。”
我们听地点点头,刘燕最后还是选择了进洞。
“……然后就再没出来。我们也不敢走啊,一直在外面等了四天。就在今天早上,听到上面有响声,这位李女士跌跌撞撞出了洞窟,一失足从上面摔了下来……”
啊?五十米高的悬崖,掉下来人不成肉饼了?
尼泊尔小个子艰难地说:“怪就怪在这里,她掉落的时候,速度是不一样的,有时快有时慢。我们盯着看,还以为眼花。到最后的时候,才知道事情不对劲,她,她居然飞起来,然后慢慢落在地上,就是这幅模样了。”
李扬实在憋不住问道:“你们没上去到洞窟看看?”
“你说的容易。”尼泊尔小个子不高兴:“那是修炼洞窟!没经过大喇嘛允许,外人不准进入!就是天大的事,我们也不会进去。”
我焦急地问波仁哲扬:“师傅,李总到底怎么样了?”
波仁哲扬捏着她的脉门,微微闭着眼,长长叹口气:“在她体内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异常的气息。”
我们面面相觑。
“这股气息,正是从师弟前世闭关的地方散发出来的。他们应该到达了那个地方。”
我咽了下口水:“这是好事吧?”
“福祸难料。”
正说着,李副总突然睁开眼睛,一张尖叫,紧紧捂着自己胸口,黏黏的头发散乱地舞动。
“别怕。”波仁哲扬说。
李副总看看我们,忽然一声歇斯底里:“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她的表情非常凄厉,但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她的眼神却非常深邃诡诈,似乎还藏着一种笑意。
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从鬼门关出来被附体的林敏浩。
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来自另外一个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第104章 关于转世的最后三件事
这是发生在不同时间和空间看似不相干的三件事。为了叙述方便,这三件事按照时间的顺序依次说明。
最早的第一件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地点是陕西境内靠近西安的一处山村。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村里年轻的红卫兵自发组成了一支名叫“红红红”的革命组织。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受革命浪潮的感染,特别想做一些革命的事为伟大领袖表忠心。村里那些小业主、反革命、小资产阶级份子都收拾批斗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可整的,有人提议砸古坟毁古墓,挖出尸骨挫骨扬灰,以此向封建迷信开炮。这支队伍有两个领头的,原名不可考,应大时代都改了名字,一个叫卫国,一个叫大军。这俩小子一对混混,打砸抢无恶不作,尤其大军下手极狠,在他手里就有两条人命,曾经活活用皮带抽死一个解放前给有钱人当过姨太太的资产阶级臭婆娘。
一听说要砸坟掘墓,两个人都拍案叫好,事不宜迟,大队人马扛着镐头背着铁锨,往南山去。在村的南边,那座大山,据说五代十国的时候曾经属于哪个小国家的地盘,当时那个国家达官贵人死了以后,全都埋在这座山里。就在前几天,有人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古墓,刚刨开墓道,还没来得及进去。
这帮人就杀到了,墓道开口紧靠崖壁,是个黑森森的大洞,从里面散发出浓烈的霉味。这些孩子,架秧子凑热闹都是行家,可遇到啃节,一个个都怂了,看着阴森的古墓入口,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敢下洞。
作为造反组织的司令,当然要身先士卒,卫国和大军让大家在外面等着,他俩先进去。墓道并不是很长,只是逼仄狭窄,有些呼吸不畅。时间不长,两个人就到了墓室。墓室里停着一具超大的黑色棺椁,不知用什么木材打造的,摸上去表面非常粗糙。除此之外,墓室里还散落着一些破旧的瓷器、陶碗儿陶罐儿之类的小玩意,大体上来看,这座古墓的主人可能也就是个小地主,不是什么有钱人。
大军围着棺材转了两圈,舔舔嘴唇和卫国提议,把棺材砸开,弄出里面的死尸,拖到墓外给大家伙看看,咱哥俩也能提高些威信。卫国深以为然。都是年轻人,谁不心高气傲?尤其大家都害怕的情况下,就我们俩敢想敢干,说出去以后绝对拔份。
这俩小子就开始推棺盖,这棺材盖还真不是一般的沉。两个人费了牛劲,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棺材盖摔在地上。从棺材里冒出一股霉烂的黑烟。两个人虽然混,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知道这东西有毒,赶紧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