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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车,没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这几天太折腾了,我得好好消化一下发生的事情。想着想着,我自己突然乐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本来我从城里回到老家,就为了躲这些事,可还是躲无可躲。真像隋炀帝说的,我本无心向富贵,无奈富贵逼人来。可惜,逼我而来的不是富贵,而是一件件恐怖惊险的怪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看到梁憋五正在玩手机。还是中分头白大褂,看见我呲牙一乐,像是没事人一样。看他这副样子,很难把昨天那个大杀四方的高人联系在一起。
我坐在对面,上一眼下一眼盯着他瞅。梁憋五瞅毛了,刚想说什么,我这边来了电话。接通电话,是陈平安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哈哈直笑,直说晚上安排酒席,让我通知梁憋五来喝酒。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昨天有人报案,他们到了现场发现居然混子集会,似乎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最值得庆贺的是匪首佟三居然死了,大快人心。现在他心头的石头总算是处理掉了,心情好的不得了。
挂了电话,我直直看着梁憋五,道:“你现在该把事情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了吧。”
“还记得我昨天烧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吗?”他问。
我点点头:“当时我还纳闷,可一晃神就过去了没来得及问。”
梁憋五道:“那口袋里装的都是佟三学习邪术的古书、丹药和若干法器。那些东西留下后患无穷,我烧掉,以后谁也别惦记。”
“他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梁憋五站起身,慢慢踱步,显得有些犹豫,半晌才说道:“佟三算起来是马主任的远房亲戚,好像是表侄吧。说起来整件事的源头,都在我身上。”
第19章 当年的往事
“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把门关紧。”他说道。
整得神神叨叨的,我无奈只好到门口张望一下,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我们这个地方属于图书馆禁区,平时根本没人来。我把门锁好,走了回来。
“随我来吧。”梁憋五慢慢悠悠向后面去,我赶紧跟上。
到了后面的资料密室,他掏出磁卡打开金属门,看看我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现在我带你进去。有许多资料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不能光听故事,也得帮着分析。”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搓搓手跟在后面,也进了资料室。
资料室内部没有想象中的神秘。就是一排排资料架,上面分门别类插放着一些很老的书籍,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资料夹,放眼看去,密密麻麻,浩如烟海。
“一份资料里面便记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梁憋五道。
他从架子上取出一份很大的资料夹,放到桌上,招呼我过来。然后很小心地打开夹子,里面是一张页面已经发黄的剪报,不过豆腐块大小,是从一张大报纸剪下来的。我拿过来仔细看看,这是一则寥寥几句话的新闻,没有日期没有地点,中间还配了一张模糊不堪的图片。
上面都是繁体字,我只能逐字逐句挨个辨识,新闻大概意思是,近日肃清一小伙反叛份子,他们代表着反动的封建势力,是敌人藏于队伍内部之奸细。对于敌人当然采取非常手段处决……
再细看看照片,背景是江边长空,沿着江滩跪了一排人,双手绑缚在身后,低头负罪。在这些人身后站着行刑队,一人脑后顶着一支枪。
我看明白了,说道:“这就是当年你爷爷的事?”
梁憋五有些茫然,不知在想什么,我叫了他两声,他才勉强笑笑点点头。
“三十二个人,就这么枪毙了。”他声音颤抖,伸手从衣兜里摸出包烟,意识到这里是资料室,叹口气又收了回去。
“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问。
“咱们县西面有一座岭子山,你知不知道?”他反问我。
那当然知道了,这座岭子山非常有名,据说在清朝中后期,洪杨之乱时翼王石达开曾经领兵在那里驻扎过。岭子山还专门有一处古迹叫做下马岭,上面修了阅兵台,据说石达开就曾在那里下马阅兵。
在我还是学生时代,县里上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到那爬山玩。不过据老人们说,那个山不怎么干净,经常闹鬼,死过不少人。后来学习紧张,加上家里管得严,就再没去过。后来到了城里上大学,毕业工作,一晃也有十来年过去,如果不是梁憋五提醒,我压根就忘了有那么一座山。
梁憋五走进资料架,又拿出一份资料夹打开给我看。这里夹着一页泛黄的脆纸,放在真空保存袋里,看样子年头更久。我狐疑看看他,拿起来看,不明所以,说实话这份资料更难看懂。从上至下书写,而且尽是繁体,用词极古,读的这个拗口晦涩啊,就像读天书一样。
不过大致意思还是勉强看明白,这应该是清朝年间的笔记小说,里面记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主人公被称为“义王”,就我了解,联系上下文,应该指的是翼王石达开。说翼王别离天京,转战西征,来到某地临时省会春水,整顿兵马,就地休整。后面几句话是夸翼王的文治,说他开科举试,招揽人才,制定税法,各安其业。这一日,有乡邻张刘等老者慕名拜会翼王,相谈甚欢,谈到了岭子山。刘姓老者说岭子山有一石窟如井,深千尺而不见底,据传为周朝文王取天材制卦钱开凿而出。那石窟,暗藏天下走势,能知苍生之运。
翼王那时候正是职业生涯低潮期,天京高层内斗,他举兵名为西征,实则流放,雄心壮志不得舒展。听到这话,他有点心动。转一日,石达开携亲信数十人,由老者带路,就到了岭子山那处石窟山洞。翼王仅携火把佩剑,进入洞窟,三日而不出。就在众人戚戚,要进去找时,翼王爬了出来。文中形容他“神色惶然,面中失色,坐愁叹。”命兵士若干,凿石填坑,把洞窟就地掩埋。翼王当时说了一句话,苍生苦,此地大不祥。
后来还真是一语成畿,翼王兵败大渡河,成为清兵阶下囚,最后凌迟处死。真是不祥啊。
看完这段记述,我抬起头,看到梁憋五背身而立,站在窗前,痴痴地看着外面。我忽然心念一动,隐隐约约有了些感觉,莫非当年他爷爷的死和这个神秘的石窟山洞有关系?
“看完了?”梁憋五转身问。
我点点头,用手指敲着桌面,把我刚才的想法说出来。梁憋五点点头:“你猜得很对。那座石窟当年确实被人填上,洞口压了块巨石,但到底是不是石达开搞的,这就无从考证了。”
我静静听着,问道:“这跟你爷爷有什么关系?”
梁憋五沉吟半晌,显得非常非常犹豫,不知这话怎么说。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后来我爷爷所在的那支队伍把洞窟挖开。这件事十分隐秘,许多人不知道,当时参与这项工程知情者就包括枪决的那三十二位战士,我是其中之一。”
我听着,也不知为什么,忽然隐隐有一种很紧张的感觉,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事物的边缘,不禁心怦怦乱跳。
梁憋五打开话匣子,索性说了起来。那支队伍当年躲避敌人围剿来到春水,此时战事暂告一段落,队伍获得难得的休整。梁憋五的爷爷当时还是个小鬼,十几岁离家参加了队伍,因为是苦孩子出身,底子干净,加上头脑灵活,嘴很甜,就让他给一位老人家当通讯员。那天春和日丽,阳光明媚,老人家和几个乡下人坐在磨盘上闲聊。有人无意中说了,当年翼王石达开曾经驻扎在本地,老人家颇有兴趣,进行详细问询。
老人家对洪杨那段历史颇为推崇,洪秀全杨秀清等人更是如数家珍。直说洪秀全很厉害,是小老师打下了大天下,可惜进城定都犯了和李自成一样的毛病,是“农民起义的历史局限性”。当时听客除了乡下老汉就是梁憋五爷爷这么个小蹦豆子,根本听不懂。聊了几句,老人家意兴阑珊,这时,有乡下老者说起了当年翼王石达开曾经下石窟的怪事,引起了老人家的兴趣。
第二天,不顾警卫团和其他人的反对和劝阻,老人家执意要到山上去看看石达开的遗迹。老人家在队伍里向来以做事天马行空著称,不拘小节,很蔑视规则,人拦得越多他越执着。当时敌人开出一万个大洋悬赏老人家的人头,可老人家根本不在乎,此次外出进山,也只带梁憋五的爷爷,和两个警卫而已。
梁憋五爷爷从老家逃荒出来没有大号,只记得自己叫梁狗儿。还是老人家赐名为梁国栋,意思就是国之栋梁。往山上进发的时候,老人家说,国梁国梁,当年洪秀全造反,敌兵之中就有一位大将叫张国梁。原是跟着洪秀全打天下,后来被朝廷招安而去。他也是被赐名国梁。梁国栋啊,日后有一天,他们如果开出很高的价钱收买你,你会不会过去啊?梁国栋福至心灵,随口就说,我谁也不认,就认你老人家,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人不好使。老人家朗声大笑,指着他说,你这个小鬼。
进了山,山路漫漫,丛林遮日,乡下老者领着他们七转八转,走到中午还没到那处洞窟。警卫员警惕性很高,把枪拽出来,想质问领路的老头。老人家淡然道,用者不疑,疑者不用,我相信老百姓们还是拥护我们的,是绝对不会害我的。
他们在山里吃了干粮和补充了点水,又继续走,终于找到那处洞窟。那个洞开在地上,周围长满杂草,上面压了许多石头,提着马灯照照,勉强能看到石头下露出的地洞缝隙,使手靠近,有股股阴风窜出。老人家围着石头转了两圈,喃喃说了一句话,工程不小啊。看也看过了,实在没什么稀奇,众人就劝老人家离开这里。老人家没有说话,而是接过警卫员手里的马灯,在周围转着,很仔细查看山腰周围的岩石。
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只见在杂草之中,一块岩石上提着模模糊糊的几排诗,因为风吹雨打,已经看不太清了。老人家提着马灯近前,仔细去看,上面写着:走阴访鬼何所求,一生自问无恩仇。此时山风凛冽,草木摇晃,光线愈加昏暗,石头上个“鬼”字显得森森然,巍巍然。
老人家站在石前,嘴里喃喃,连续念叨了几遍。叹道,如果此诗为当年石达开所提,这人格局还是太小,难怪成不了大事。
老人家又详细问询乡下老人关于石达开那段历史,尤其对石达开进窟的事感兴趣,他抚着石头若有所思,那样子似乎是心动了。
接下来的事情梁国栋就没在参与。回去之后,老人家突然下了一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他把梁国栋软禁,关在柴房,不准外出不准探访。梁国栋自问没做什么事,可就是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月以后,队伍要重新开拔离开春水,就在这一天的下午。突然进来两个当兵的,一左一右押着梁国栋,还用头套蒙头。等到了地方,一摘头套,才发现是河滩刑场。
一声枪响,梁国栋晕了过去。到了后半夜,他醒过来,才发现这一枪没打正地方,擦着头皮飞过去,虽然掀开一大块,但好赖捡了一条命。他趁着夜色逃离河滩,以后的日子里他养好了伤,本想再投奔队伍,可是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已经所不容,索性在这里定居下来。
他心里窝囊,想用毕生之精力去寻找当年的秘密。
第20章 大秘密
梁国栋十分不甘心。他寻找秘密的原因是想正名,证明自己不是藏在队伍里的叛徒。他在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