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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来越感觉这里不简单。这小子在关键时候有股子一往无前的狠劲,他用嘴叼住手电,双手扶住杂物,一纵身跃了过去。
下面的楼梯就不能用阴暗来形容了,而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眼前只有手电那一束微弱的光亮。他深吸一口气,顺着楼梯缓缓向下。
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让人抓狂。临近最下面时,这才有了水滴的声音。这时,他已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扇破败的铁门,上面满是铁锈,门面上居然还贴了一张倒“福”的大字。
他握住把手,犹豫了很长时间,轻轻拉动。这扇门应该是经常开启,门轴处并没有干涩的摩擦声,显得很安静。当门开了一条缝隙时,里面传来了音乐声。
“音乐?什么音乐?”我听得实在是入神,伸展一下腰部,问道。
“我形容不上来。”彭刚说:“很舒缓的钢琴伴奏,低高音错落有致,听起来有种沙发音乐的感觉。你知道沙发音乐吗?”
我挠挠头:“不太清楚,顾名思义吧,可能是休闲一类的音乐。”
“是的。你想象一下自己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天台大沙发上,海风吹来,你手边拿着一杯轻轻摇动的红酒,听着舒缓温暖的音乐。这种音乐便叫做沙发音乐。”
“是你爸在听这个音乐?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压力太大,自己躲到地下室听舒缓的音乐来缓解紧张的神经。”我说。
彭刚看着我:“老刘,你要知道,有时候往往很平和的一样东西换一种环境就会变得很恐怖。比如说,你到一栋废弃的凶宅里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女孩,你是什么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想想说:“这种音乐本身很好听,可是放在你经历的那种环境里,就会变得很恐怖?”
他指着我,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我深以为然,我没搬家前住的那栋老楼里有个邻居,一家子都号称佛教徒。我有一次到他家拜访,进门就听到“尼玛尼玛”佛教音乐诵经声,家里腻腻的佛香扑鼻,他老婆穿着一身姑子(尼姑)衣服,正坐在客厅敲木鱼。你可以想像一下,五十多岁的老娘们,油汪汪一张黄脸,眉角眼梢都是戾气,伴着佛音敲木鱼,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你一眼,那种场合真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本来很正统很磅礴的佛音换了这么一种环境就让人觉得害怕。
“你继续往下听,就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了。”彭刚说。
彭刚当时的好奇心完全压住了恐惧心,他小心翼翼推开铁门,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大,特别阴冷,能够听见远处呜呜的风声。彭刚不敢再用手电照亮,熄灭了手电顺着声音看去,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光亮。光亮隐在一堆黑糊糊的杂物之后,看不太真切。
他凭直觉感觉到那里一定有人。
他小心翼翼往那个方向走,音乐在地下偌大的空间飘荡,伴随着背景的钢琴声还有一个男人温暖低沉的声音:“……整个过程中请放松你的身心……随着我的声音进行深呼吸……深呼吸中你的身心会越来越放松……”
这段声音听起来很温馨,但是在这种场景下却有种说不出的妖氛之气,邪门的厉害。而且这种邪是描绘不清的,像是石头堵在心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男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完全是钢琴的伴奏,间或夹杂着一些声音,像是一群人在低吟唱诵,不知说着什么。
别说彭刚了,就连我这个听客想象着当时的情景,都有点手脚发凉。我颤着声音问:“你爸不是参加什么教会、黑道门了吧?”
彭刚说:“你的意思是邪……”
我点点头:“我听说国外有什么末日教,宣扬末日论的。你想想你爸从生到死,还去了阴间,说不定活了以后就会信点什么。”
彭刚摇摇头:“你说的居然和那位李先生一样。他当时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我觉得不像。你听我说完。”
彭刚越走越近,终于看到那处亮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地上放着一盏手提的台灯,旁边放着播音器,正在放着那段音乐。而他爸爸彭亮正蜷缩躺在一条破毯子上。那条毯子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散发着恶心的气味。他爸爸背对外面,像个婴儿一样佝偻在一起,双手环着膝盖。
彭刚看得大气都不敢喘,这也太诡异了吧。他觉得撞见了爸爸不为人道哉的秘密,不太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出去吧。转身刚要走,因为太过黑暗,一脚踩在一个破罐子上,发出很刺耳的“当啷”声。
他爸爸反应很快,陡然坐起,关掉播放器,熄灭台灯,周围顿时陷入极度黑暗之中。
彭刚几乎要窒息了,一动不敢动,紧张到额头浸出汗水,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而他也感觉到,父亲也保持着坐姿,没有动。
父子俩在黑暗中隔空相望,静止如雕像。
第7章 招魂做法
彭刚几乎吓尿,他慢慢向后退,尽量不出声音。能感觉到,他爸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像是死人。
这里有个问题我就想不明白了:“彭刚,如果你是你爸爸,突然有外人闯入你的领地,你会怎么办?”
“呵呵。”他苦笑:“老刘,你说的意思我明白。如果当时是我,第一反应肯定会去喊‘是谁?’。”
“对,我也会喊,这是人的必然反应。可是你爸爸却极快地关掉灯源,保持安静,隐藏在黑暗中。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释。”他说道:“我觉得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我碰倒了罐子发出声音,我爸爸无法确定声源是怎么来的。假如说真有外人来到地下室,他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冲着他。他如果喊‘是谁’,那就完全暴露了自己。”
“反正你爸反应挺怪。”我说:“就算你分析的有道理。他能在突遭变故,下意识第一反应便如此冷静,我觉得很不正常。”
彭刚挠挠眉心,神色十分抑郁:“老刘,你知道灯灭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感觉到黑暗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爸爸!父子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毕竟和爸爸生活了二十年,那种感觉我很熟悉。而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在黑暗中那是个陌生人。一个占据我父亲躯壳的……怪物。”
我咽了下口水,听得汗毛根根竖立。
“你的意思是,从阴间回来的不是你爸爸的魂魄,而是其他什么……孤魂野鬼?”我牙齿打颤。
“我是这么想的。而当时李先生却给了另外一个解释。”
“哦?他怎么说的。”
“他说那个人还是我爸爸,只不过人有三魂七魄,复活之后我爸爸并没有把魂魄都召回来,少魂缺魄,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怪样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我的认知和想象。唯有苦笑。
“李先生说,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也很简单。”彭刚道。
“怎么解决?”
“那就是去一次阴间,查个究竟。”
听到这,我差点让烟头烫了嘴,这帮人都是疯子吧?这么疯狂的想法都能想出来。去阴间,那不就是死吗?
“当时他说出这句话,我沉吟良久。如果我爸爸真的在阴间里丢失魂魄,作为儿子,我是有责任把它找回来的。说实话,我很害怕很害怕,但还是做了赴死的决心。我对李先生说,我想去阴间。他却摆摆手,说,不用你去,我去。”
我听得手脚冰凉,几乎屏住了呼吸。
彭刚看着远处的街灯,眼神很飘渺:“也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我一拍桌子,大骂一声:“胡扯淡。且不说有没有阴间,真的有那种鬼地方,岂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
彭刚看着我:“你忘了一个最为关键的人。”
“谁?”
“马丹龙。那个为我爸爸招魂的人。”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不禁说道:“他能帮你们吗?胡扯淡!你爸爸这么一副鬼样子,我估计就是他捣的鬼!邪门歪道,倒退到建国时候这种神棍都能枪毙!”
“你是说我爸爸这样是他有意为之?”
“嘿。你以为呢?我估摸那小子给不少人招过魂,他把这些死而复生的人组织组织成立个协会啥的,用别人的魂魄作为挟持,他当会长,整个死鬼联盟亡灵大军,搞一些敛财破坏行为,这都不是没有可能。”
彭刚痴痴看着我,忽然笑了:“老刘,你应该去写玄幻YY小说,这想象力比我和李先生都要强大多了。”
我冷哼一声:“你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个社会多么复杂险恶。”
彭刚淡淡道:“你说什么都晚了,李先生已经去找马丹龙了。”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老实告诉你,那天马丹龙招魂,你在现场。那些招魂的细节是不是对你爸撒谎了?”
“你觉得我对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人还能说实话吗?”
听到彭刚这么说他爸爸,我特不爱听,皱眉道:“你别那么说,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你爸。”我便把采访彭大哥时,他对自己儿子毫不掩饰夸赞之词都说了。
彭刚非常难受,眼圈红了:“老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怎么这样诡异可怕的事能摊到我们家?我妈现在一天天煎熬,生不如死,头发都白了。我太难受了。幸亏有李先生……”
听到这话,我眉头一挑:“李大民怎么说的?”
“李先生说,不要担心,他会去调查个明白。说这样的事不是我这样的学生能参与的,里面的水很深。还说如果调查明白,就会回来告诉我。可自从那天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我估摸他去找马丹龙了。”
我的心往下沉,李大民这小子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
我叹口气:“在地下室撞见你爸后呢,你顺利脱险了?”
“是的。”
“他没怀疑你?”
“应该没有。”彭刚长舒一口气:“他在家从来没提起这件事,也没单独找过我。那个秘书小丫头很机灵,估计不会自找麻烦和他说什么。”
“那就好。”
“老刘,你会去找李先生吗?”
我有些焦躁:“这就不用你管了。你还是说说马丹龙吧,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隐瞒了什么细节?”
“马丹龙是个长相非常普通的人,胖乎乎的一张脸,看上去很憨厚。他这样的人混进人堆就找不着了,给人留不下什么很深的印象。”
“大概多大年纪?”我问。
“二十八到四十五岁都有可能,无法确定,根本无从判断。”彭刚说。
“穿戴上呢?”
“非常非常普通,黑夹克牛仔裤,一看就是地摊货。”
“不对啊。”我挠挠头:“按说这么大本事的人,那肯定是大官土豪的座上宾,现在有钱有权的人都信这个。他会这么穷?这么普通?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还要过你们家公司一半的股份,这么做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他能没有钱?”
“李先生对这个问题做过猜测。”彭刚道:“他说,人家都看穿生死了,自然就不会在乎世俗之物。”
我点点头:“这倒也是。那你说说那次招魂吧。”
彭刚跟我说,对爸爸讲的招魂过程和真实情况也差不多,但是有几处细节没说。
首先在法器上,马丹龙作法招魂,不单单用香炉和长香,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一尊黑色的佛像。
这尊佛大概成人手掌长短,周身漆黑,双膝盘起坐在莲花宝座上,看起来肥肥胖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