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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你的狗眼好了吗?啷格还看不清?瓶儿说得没错,那两匹马确实和墨氏夫人雕的那两匹马很相似,罩马亭那两匹马简直就是它们脱的壳儿呐!只不过,这两匹马看上去还非常完整,比罩马亭那两个伙计帅多了!”满鸟鸟迫不及待“日绝”我两句,然后一本正经我形容那鸟嘴里的两匹马,中间用了几个自以为俏皮的词汇。
“鸟鸟说得对。看见这两匹马,我们不难想像,它们肯定与墨氏夫人相关,既然如此,那肯定也与我们要找的土司王覃城有关。”寄爷补充道。
“但是,那鸟嘴里除了两匹马,并没得坟堆、棺材之类的东西,那么土司王覃城究竟葬在哪里?”我虽然赞同寄爷的观点,但心中任不免疑惑万分。
“血魂碑上那八个字是啷格说的?”寄爷反问了一句。
“‘欲解血魂,宜寻覃城’啊!”我不解,不晓得寄爷为什么明知故问。
“这八个字是你根据那首藏头藏屋诗猜测的,原话中根本不是这几个字……”
“您家是么意思?”寄爷话未说完,我隐约猜到寄爷接下来会说什么,冷汗唰地下来了,心里想道,难道我当初的猜测根本就是错误的?——这可比狠狠敲我一棒还要厉害万分!
“我的意思是,这句话中的‘覃城’也许不是一个人,或许真如陈老所说的那样,是指的‘覃姓城池’,又或者,土司王覃城根本不是采用的普通安葬方式——哪个告诉你埋人一定会有坟堆或棺材?”
“那您家的意思是,覃城用的火葬?”我不太相信“覃城”这两个字指的是“覃姓城池”这个意思,所以仍然固执地认为覃城是一个人,是土家历史上最后一个土司王,而不是其它。
寄爷不答,向那两匹马瞄了好半天,说:“是与不是,我们先去那两匹那里看个究竟再说。”
我虽然明知寄爷这个提议是当前的唯一选择,不知何故,我心里总有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总认为前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可心里真正去搜寻到底是什么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时,却又无迹可寻,兴奋中有忐忑,像做梦一样的感觉。
“狗日的,这里恁个安静,连个鸟儿都见不到,真他奶奶的古怪。”满鸟鸟不失时机地冒出一句。我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了。此时看太阳,估计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天气不热,身上甚至产生一种凉丝丝的感觉,换在平时,换在其它地方,各种鸟儿肯定已叽叽喳喳闹成一团麻了,而在这里别说鸟叫,甚至那从树上落下来的露珠都不曾发出一丁点声响,整个环境显得格外静寂而诡异。
寄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极其异常的现象,盯着鸟头默默静立一会,低沉着声音说:“豆腐多哒是水,我们现在说么子都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两匹马的位置一定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
第四十八章 流动的白银(1)
寄爷这个说法我百分之百赞同,除了去那里,我们还能去哪里?那个鸟头已经是我们能达到的最高点了。那些将鸟头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狗骨头树低眉顺目,把巨大而苍劲的鸟头紧紧搂在怀中,在碧蓝如洗的苍穹中留下一抹鲜明亮丽的剪影。
我对这个地方的好奇如潮水涌起。硒都虽然地大人稀,但真正完全不通人迹的地方并不多见。哪怕地方再偏僻再凶险,总有一些勤劳的土家人出于生活的需要而印下自己的足迹,真正做到绝无人烟几乎不可能。当然,硒都地下为数众多的天坑和溶洞除外。而这个地方明明暴露在蓝天白云之下,怎么看起来从来就没有人来过呢?至少,这里完全没有近代人留下的印迹,单从水潭下面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就可以充分证明这一点。
寄爷摇着八幅罗裙,两手分握司刀和八宝铜铃,当先顺着潭上的回廊向前走去。覃瓶儿和满鸟鸟依次跟在后面,我背上的花儿也蹦了下来,身先士卒蹿向水潭中央的鸟头。
而我,因为上面的问题,脚步显得很迟疑。我此时倒不急于去看那鸟头和鸟嘴中的骏马了。我历来有个习惯,当快要达到目的时,心情总是很放松,一般会尽量花更多的时间去享受那种手到擒来之前的快感。此时我的心态正是如此,仿佛那鸟头是我小时候千寻万觅的蘑菇,很快就会是我的了。
“你们先去,我去看看退路。”我远远地朝寄爷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声,接着从水潭边密密麻麻的狗骨头树丛钻了出去,放眼一望,我的个老伯伯,怪不得这个背时地方了无人迹了,原来脚底下是光滑如镜、寸草不生、陡峭险恶的岩壁,沿着岩壁边缘走了几个来回,我骇然得知此地居然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形状和一支竖立的毛笔相当类似,顶上的狗骨头树以及一些杂树杂草就像蘸满墨水的笔毛,其险恶程度与天脚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试想,这么一个奇峻险拔的山峰,又高耸如云,普通人怎么会爬得上来呢?
山峰东面就是我们爬上来的那道峡谷,身处其中,人就显得特别渺小,所以看不清这座山峰的全貌非常正常,况且当初我们哪还有闲暇心思去仔细打量周遭的环境呢?此时一览众山小,才得知那条峡谷是由这座笔形山峰与另一座更大的山峰两山对峙而成。这个情形有点类似两根伸得很直并且挨得很近的手指。
等我惊奇着踅摸到笔形山峰西面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让我目瞪口呆——下面正是朱雀山、白虎山、青龙山、玄武山围成的那个盆地,土司皇城的遗迹在绿树掩映中历历在目,玄武山上那些全部朝东的坟墓从高处看起来居然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一种什么图案,有点像一张城市的平面图,完全把玄武山那片巨大的斜坡点缀得有棱有角,而处于斜坡中央那道闪耀着亮光的东西居然是“妃子泉”!
因为此地很高,所以下面的景致看得不是十分清楚,房屋、楼群等看起来显得十分隐约。相反,那些坟墓因为灰白色石碑的缘故,给人的感觉反而清晰明了。
看了一会,我无意瞥见那两棵夫妻杉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仿佛两个默然而立的人注视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心里一动,难道我们居然来到了朱雀山上?这座笔形山峰就叫“朱雀山”吗?有了这层考虑,我隐约想到也许那个巨大的鸟头就是传说中的朱雀。但,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了呢?
我来不及多想,转身穿过狗骨头树林,想撵上寄爷他们。不知何故,此时我心里竟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因为一只绣花鞋,我们无意中跌进深埋地下的土司皇城,还是因为那只绣花鞋,我们历经九死一生,最后居然来到了朱雀山顶,这事儿,怎么想都不是一种巧合,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虽然寄爷说那十二朵梅花所代表的凶险地方由于历史的车轮,很多已经不复存在,但我清晰记得绣花鞋上最后一朵梅花格外巨大,那么,我们现在是过了这朵“梅花”还是没过呢?想到此地的各种反常景象,我隐约觉得不妙。
这个预感是正确的。当我返回潭边,居然没发现寄爷他们的一丝踪影,周围出奇的安静,潭底的各种水生动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风,没落叶,没露珠……总之,整个环境就是静,出奇的静。可是,我的视线很开阔,地方又不大,回廊还是那个回廊,鸟头还是那个鸟头,石马还是那匹石马,而寄爷他们三人一狗确实不见了。
我大急,扯开喉咙大声呼喊,“寄爷……鸟鸟……瓶儿……”
无人应声,而我的声音听上去也显得尤为闷浊。
我又喊了几声,仍无一丝动静。我慌了,暗想寄爷他们听不见也就罢了,但花儿的听觉何其灵敏,跟我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听见我如此焦急的呼喊,它不汪汪两声就极不正常了。
这种情形只有一种解释:寄爷他们遭遇了不测!
人一旦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总认为事情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不差分毫。我此时的心态正是如此,想到寄爷他们遇到了麻烦,我心里更加惶恐不安,孤单寂寞倒还在其次,关键我回去怎么向他们的亲人交待呢?
我喊不应他们,脚下不再迟疑,背着被包顺着寄爷他们去的方向走上回廊,也不顾不得去仔细看栏干上各种栩栩如生的雕塑了,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找到寄爷他们,尽快与他们会合。
我边走边后悔,我他妈的先前被鬼怂起了是不?干嘛要脱离革命队伍呢?干嘛要产生那么浓重的好奇心呢?这下好了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狗日的!
那回廊既然是土家虎形图腾的图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顺着那条直路走。这种情形我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当时在安乐洞中第一次进入这个图案后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时我也是顺着直路走,结果居然在里面迷路了,最后差点丢了小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又要走这样的路,我就小心得多了,边走边焦急地呼喊。
等我心跳如雷、仿佛脚下埋有地雷那样快走到鸟头下面的时候,我骇然发现寄爷、满鸟鸟、花儿呈扇形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气若游丝。他们脚前是一樽造形古朴却看不清本来材质的半人高巨鼎,巨鼎的四只脚深埋在地下。由于距离较远,我看不清巨鼎中装着什么,只隐约瞥见里面闪耀着几缕雪白的银光。而覃瓶儿居然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又急又怕,满身冷汗汵汵而下。脑子嗡嗡乱响中,我不免万好惊讶,——难道寄爷他们居然又着了某种蛊的道儿了?不过不应该啊,满鸟鸟这毛手毛脚的伙计也还罢了,寄爷那么老辣,又是新生代的土家梯玛,怎么也会如此不小心上这个洋当吃这个暗亏呢?
当然,我最焦心的是覃瓶儿去哪里了呢?按道理说,如果她安然无恙,应该不会撇下寄爷和满鸟鸟以及花儿独自一人离开,此时踪影不见,那只有一种可能了!我不敢多想,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射到二人一狗身边,打算先把这两个伙计弄醒再说。尽管我此时的心态正如那个故事所说,“母亲和媳妇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那样为难,但我脑子还算清醒,甭管是芝麻还是西瓜,先捞一个再说。
第四十八章 流动的白银(2)
可真这样想了,我内心又惶急不已,覃瓶儿已遭遇不测这个先入为主的思想一旦占据头脑,就在我脑海中稳如磐石,并且生根发芽,咕吱咕吱迅速蔓延到我的全身,弄得我手脚冰凉,浑手打摆子般抖过不停。全身的汗水也不再是汗水,而是当头而下的一盆冰水。
妈那个巴子,我长吸口气,狠狠咬下自己的舌尖,强自镇定下来。我当然已没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度其轻重及后续工作,我决定先从寄爷身上下手。我扶起寄爷,端详下他的脸庞。这老家伙本来就长得黑黢麻拱,此时脸上隐约有股黑气滋生,那张脸,此时看起来黑若锅底,格老子的,惨不忍睹。
看清这个情形,我心里一跳,这个样子,明明是中毒了嘛!可,他是中的啥毒?难道旁边这个巨鼎装的真的是某种杀人于无形的蛊?我松开寄爷,蹦到那只巨鼎旁边,麻着胆子俯身一看,顿时吓得全身尤如过电——那巨鼎里面居然是一只圆睁着的、巨大的、椭圆形的眼珠!
我噔噔后退几步,差点一脚踩上满鸟鸟的肚皮,手抚着胸口好一阵气喘,等半天见巨鼎中并无任何动静,我仔细一想,妈那个巴子,恐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