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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阎罗大殿,想起小时候爷爷讲的那些神鬼传说,我的心又开始不平静,耳朵支棱起听周围的声音,我想,那牛头马面即使要来迎接我们也千万要提前打个招呼哈,别猛然跳出来弄得人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本来还没死,到最后却被活活吓死那就太划不来了。
我一边想一边走,覃瓶儿突然停止脚步站着不动了,我脑子里刚刚想到牛头马面那两位老兄的面孔,被覃瓶儿一拽之下吓得满脑子油汗争先恐后涌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鹰,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覃瓶儿凑近我耳边低声说。
“声音?什么声音?”
“你听听就知道了!”
我没有按照覃瓶儿所说去侧耳听她说的声音,而是急不可奈地叫道:“花儿!花儿!”花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也没听见它的吠叫,“狗日的,跑哪里去了呢?”按照在安乐洞中的经验,一般如果突然出现某种声音,那么接踵而至的肯定所谓的“半傀”,再接下来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实践证明,花儿虽然在“半傀”面前有时也会吓得浑身筛糠,但它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好使,黑暗中如果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花儿肯定会发出警告,此时这伙计声息全无,只有一个可能的结果:那“半傀”太厉害了,花儿的牙齿震不住,所以才会一声不吭!
想到这里,我脑子更麻,紧紧搂着覃瓶儿,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我们用什么武器好呢?摇裤儿?不行不行,这东西不能老用,再说此时有覃瓶儿在身边清醒白醒,用起来不太方便。杉树皮?这东西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妈那个巴子的,我怎么还不点燃杉树皮火把呢?如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肯定不会让我把火把点燃,相反,如果火把能点燃,那就证明根本没有什么“半傀”。
我急忙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火把,可现实的结果却让我急出一身冷汗,那火机电子喷头只会蹿出一点火星,根本没有明亮的火焰冒出。我一紧张,打火机居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急得蹲身去地上乱摸,摸了好一圈,居然没摸着。
有了这个变故,我敢肯定:半傀来了!
既然认定了事实,我倒镇定下来,也懒得去摸那掉在地上的打火机了,站起来把杉树皮紧紧握在手里,一手搂着覃瓶儿,两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前方实际上只有黑如浓墨的漆黑,如果不是我的鼻孔还在呼气吸气,我几乎认为我和覃瓶儿就是浸泡在浓墨中。
覃瓶儿在我手忙脚乱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动弹,也没问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很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赶紧捅捅她,“瓶儿……你没事吧?”说话时我才发觉自己的牙齿有点不镇定。
“我在听那声音呢!安静点……”覃瓶儿依然低声说。
我听覃瓶儿的声音正常,放下心来,于是也屏声静气,却仔细听覃瓶儿所说的声音。这一听之下,我果然听见虚无飘渺漆黑如墨的空间中似乎有一缕极细的声音正在袅袅传来,如果把这个洞穴比作一个棒槌的话,那么那声音细得就像一根牛毛针,而且是一根若有若无的牛毛针,让我几乎怀疑覃瓶儿和我的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怎么来具体形容这声音的内容呢?我一个时候还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总的来说,有点类似于恐怖电影里那恶鬼即将出现前的音乐,强劲而激越,但当你一细听之后,却又恍惚发现那声音不过是穷奢极欲之人正在享受的靡靡之音,如果再一细听,却又觉得似乎有一个老婆婆在唱那催人欲睡的歌,其间还夹杂着低沉而幽怨的哭泣……这种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再次想到阎罗大殿!
“瓶……瓶儿,你老实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早已经死了?”
覃瓶儿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问,黑暗中扑哧一声笑了,接着吐气如兰说:“如果我们真死了,你会后悔么?”
“有你在身边,我当然不后悔!唉,我只是没想到我会英年早逝,怪不得我们老走不出这个洞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黄泉路啊!那我们先在这里多留一下吧,等下喝了忘魂汤,我就再也不记得你了……”
“你说什么呢?我是说‘如果’!”覃瓶儿又笑了一下。
“啊?这么说,我们真的没死?”
“死个铲铲嗦!”覃瓶儿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句方言,“你怎么老往死的地方去想呢?”
“那前面的声音是?”
“我听了半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我们还是先到前面去看看吧。管它呢,即使到了地府,难道我们还走得回去么?”
“这倒是事实……嗯,我们走!”
经过交流,我终于相信我们确实没死。后来我回忆起来,我那时患得患失,实际上是既累又饿造成思维浑乱的结果。
火机既然找不到了,火把当然无法点燃,我们只得再次摸到石壁,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过去。实际上这声音根本就飘忽不定,根本不晓得其来源于哪里,但是那洞依然还是一条独洞,所以到最后我们根本就不去管那声音了,只顾摸着石壁机械地往前迈步。
走了很久,感觉那洞转了个急弯,那声音陡然洪亮起来,一团浑黄的光也在较远的地方闪闪烁烁。我和覃瓶儿陡然停下脚步,眼睛盯着那团昏黄的光,侧耳细听着那声音——黄啊四姐哎,你喊啥子嘛,我给你送来一条丝帕子哎,我要你一条丝帕子干啥子嘛,戴在妹头上啊,行路又好看哪,坐着有人瞧呢嘛我的个娇娇……
“《黄四姐》?”我嘀咕着吃惊地说。
“什么黄四姐?”覃瓶儿把嘴巴咬到我耳朵上问。“这是一首硒都当地很出名的民歌,叫《黄四姐》。格老子的,这洞的深处怎么有人在唱《黄四姐》?撞他妈的鬼了——对了,肯定是鬼魂在唱歌!”
“怪不得这歌声听起来好像是一男一女在对唱哩!”
我和覃瓶儿一边低声聊着,脚步一边往前移动,不知不觉中,我们又靠近了那团浑黄的光老长一段距离。此时那《黄四姐》的歌声已经停了,几束或蓝或红或绿或紫的光打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吊脚楼顶,照得黄梁黑瓦透出一片诡异的色彩。
正在疑惑间,一阵高亢的声音陡然响起,“朋友们,刚才这位大哥和这位大姐唱的《黄四姐》好不好听?”接着一片轰然叫好声响起:“好听!”再接着人声鼎沸,其间夹杂着哼哼哈哈的笑声和“再来一首再来一首”的叫嚣声。
依然还是那浑厚的声音,“接下来,请大家欣赏土家传统舞蹈——茅古斯舞……”一片嘈杂声之后,巨大而热烈的音乐泼喇喇响起,鼓点节奏明快而激越……
“这是腾龙洞?”我提高声音吼了一声,蓦然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一章 打听古树的人
“腾龙洞是硒都一个非常著名的景区。”我简单回答了覃瓶儿的问题,接着兴高采烈说道:“哈哈,我的个娇娇,我们终于找到出口了!”
覃瓶儿的心,显然还没从眼前的情境走出来,“你是说,前面那座楼宇之后就是出口?我们看到的不是阎罗大殿?”
“当然不是阎罗大殿。你见过幽冥地府中有音响和话筒吗?你听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唱过《黄四姐》吗?你见过阎王佬儿在自己的地盘用过镭射激光吗?这是搭在腾龙洞里的舞台,是仿照土家吊脚楼的舞台……哈哈,我的个娇娇!”说到最后,我居然唱了起来。
腾龙洞,号称天下第一单厅岩溶洞,据说面积达69平方公里,集山、水、洞、林于一体,以雄、险、奇、幽、秀而驰名中外。洞中有5座山峰,10个大厅,地下瀑布10余处,洞中有山,山中有洞,水洞旱洞相连,无毒气,无蛇蝎,无污染,洞内终年恒温14一18℃,空气流畅。洞中景观千姿百态,神秘莫测。洞外风光山清水秀,水洞口的卧龙吞江瀑布落差20余米,吼声如雷,气势磅礴。目前洞内已建成全国最大的原生态洞穴剧场,每天都以一场高水准的大型土家族情景歌舞《夷水丽川》,让游客感受土家民族的动人传说。
我和覃瓶儿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是一直沿着腾龙洞的主旱洞走的,更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硬生生走到了腾龙洞的出口。这只能说,我和覃瓶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们现在正处在那座剧场的后面,所以光线不是太明朗,不过我现在总算搞清了,为什么先前我们在远处仅仅只能看见一团昏黄的光,这当然是由于我们正是在剧场背后的缘故,这个剧场应该是腾龙洞已经开发出来的地段的尽头,之前我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个剧场,但还没有亲自来看过,此次大难不死,顺便也把腾龙洞给游了。
我和覃瓶儿加紧脚步,扔掉杉树皮,在轰响的音乐声中绕到剧场前面。这个剧场严格来说就是一座庭院,表演者都站在吊脚楼前面的场坝上或唱歌或跳舞。因为剧场在洞中,所以整个剧场的氛围和夜晚差不多,场坝前面影影绰绰,不时有闪光晃人眼睛,看样子来腾龙洞旅游的人不算少,叽叽叽喳喳闹成一团麻。
我和覃瓶儿好不容易看见同类,激动得热泪盈眶,可惜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眼睛一直盯着场坝中央一个翩翩起舞起舞的土家妹娃儿,根本无人注意到我们这一对男女是从洞内深处走出来的,这让我们感到兴奋的同时有些许的失落,怎么没人上前来嘘寒问暖呢?影视剧经常出现的经典桥段怎么不上演?
音乐和人声在洞中嗡嗡轰响,把本来一直受寂静困扰的我和覃瓶儿弄得很不适应,我本来还想看看土家原生态表演,奈何肚子在闹意见,耳朵也轰轰乱响,所以我赶紧拉着覃瓶儿朝外走。
再向前走就方便多了,洞中有灯光,而且有三五成群来游玩的人,尽管洞中的景色很吸人眼球,但我们的心思已不在于此。由于光线有限,所以也没人注意我和覃瓶儿这一对行色匆匆的游客。
我看见后面撵上来一辆电瓶车,赶紧挥手拦下,拉着覃瓶儿坐上去,电瓶车迅速向洞口驰去。
出了洞口,眼睛适应了好半天,才找到洞外的小吃摊,掏出皱巴巴的几张还没干透的钞票递给一个卖神豆腐的老婆婆,老婆婆眼神古怪地看我几眼,又瞄了瞄覃瓶儿,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哪管那许多,自行动手舀了一碗晶莹碧绿的神豆腐递给覃瓶儿,接着拖个一只钵钵盛满,呼噜呼噜像猪吃潲一般几下就倒进肚中。
吃饱喝足,胃胀得难受,热辣辣的太阳照得本就满头油汗的我更加燥热不堪。我向老婆婆讨了两只小板凳,坐在阴凉处打算喘口气再说,顺便让老婆婆那个一直紧盯着覃瓶儿不放的孙儿去给我买了包烟。
一边吸着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老婆婆闲聊,“老人家,今天是农历几月初几啊?我只晓得阳历!”我玩了个策略,没敢直接问今天的日子,害怕本就满腔狐疑的老婆婆纠缠我和覃瓶儿的来历。
“哦,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一!”
农历七月初一?我记得到鱼木寨是六月二十九,这么说,我们已在腾龙洞折腾两天了?
老婆婆这个“农历七月初一”又勾起了我的心思,离帛书中约定的七月初七越来越近了,我们现在不仅连梭椤神树的影子都没见着,反而白白耽误了两天时间。不过回头一想,我又觉得不虚此行(虽然来腾龙洞不是我主动要来的),至少通过洞中的壁画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线索,这总比我们满世界去打听哪里有棵巨树要强得多。
覃瓶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