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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子来了精神,拉着我迫不及待进了灵堂。
可以说,“穿花”这趟法事在整个“三日吉葬”期间,对不熟悉当地民风民俗的外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灵堂,被打扮得奇形怪状的道师先生们敲锣打鼓一弄,居然整出些喜庆的韵味来。只见——
领头的道师身穿一件类似唐僧所穿的法衣,头戴一顶类似唐僧所戴的冠帽,手握一面皮鼓,在前面敲得咚咚直响,这身装束和皮鼓宣示他是掌坛道师;掌坛道师后面紧跟着四个同样打扮得别拘一格的道师,分别执着当当儿、铙儿、钹儿、锣儿,随着鼓点的节奏卖力敲打,旋律急促而欢快,韵律感极强。不仅如此,五个道师边敲打自己的家伙,边呈8字形互相绕来绕去,所以打头的很快就绕到了后边,接着继续穿梭自如,又回到前边的位置;相互穿梭往来的同时,道师先生们边敲边扭腰摆臀,蹾足劈胯,脸含笑意,做出一些形体夸张的舞蹈动作。而且道师先生们并不是固定在某个位置穿梭,而是边绕边前进,围着中间的棺材转圈,绕到棺材前就深深鞠个躬作个揖。整个情形有点类似地球自转和公转。
道师先生们为了显示自己高超的技艺,同时为了营造喜庆的气氛,有意无意把锣儿鼓儿凑近那些涌进灵堂欣赏“穿花”节目的大婶和小媳妇,猛地一敲,吓得她们娇声咒骂,“背时砍脑壳的”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围在棺材周围的大人小孩听了哈哈大笑,加上外面震天价的爆竹声,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只差红旗招展了!
我虽司空见惯,也不禁大发感慨:能将本应充满悲伤气氛的灵堂闹腾得如此热之闹之,恐怕也只有土家族这个古老的民族有这样的奇风异俗了!
这真是:欢欢喜喜办丧事,高高兴兴送亡人!
第十一章 “48”这个数字(1)
这一夜,对我和覃瓶儿来说是一种煎熬。我们在道师先生的吟唱声、锣鼓声和不时响起的爆竹声中想睡睡不着,坐在两把椅子上,偎在一个角落头昏脑胀,神智恍惚。
覃瓶儿在看道师先生“穿花”时,兴致盎然,这趟法事一过,覃瓶儿也开始支撑不住,瞌睡上来。我本来打算仔细听听道师先生唱的丧歌有些什么具体内容,对我们寻找覃城提供点帮助,谁知那些丧歌虽然听起来曲调婉转悠扬,却几乎是从道师先生喉咙中哼出来的,吐字非常模糊,听了半天仍摸不着头脑,最后只得无奈地放弃,打算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再说。
覃瓶儿枕在我肩上睡得迷迷糊糊,我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两天的事,直到天边显出鱼肚白,才勉强眯了一会儿,还没睡踏实,就被陈老拍醒,说:“遭孽,现在天快亮了,我暂时得空,我送你和覃姑娘去我家睡一下吧。”(遭孽:可怜)
我推醒覃瓶儿,迷迷瞪瞪去叫满鸟鸟。估计这伙计输了钱,嘴巴嘟得能挂粪桶,两眼布满血丝,睁得比牛眼睛还大,不耐烦地扫我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去睡吧,我要把本刨回来!格老子的,哪有细娃儿一夜哭到天亮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一对A,要不要?”我见他急红了眼,咕哝一声“你莫把摇裤儿都输脱了”,说完不再理他,扶着覃瓶儿就走。
回到陈老家中,简单梳洗了下,覃瓶儿进屋睡了,我怕过多打扰陈老太太,就在吊脚夫楼上的竹躺椅中睡了。
这一觉睡得好踏实,直到午后炽热的阳光将我烘醒。
覃瓶儿也醒了,走上楼来问我下一步如何打算。
“寄爷来过没?”我打着哈欠问。
“我刚才问了陈老太,她说安叔根本没来过。”
我心里更加烦躁,寄爷去哪里了呢?就是去找个风水极佳的地方埋葬那个婴儿,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按说早就应该回来找我们,怎么到此时仍踪影不见?
我掏出一支烟点上,低头思索半晌,说:“我们还是去向幺哥家吧,按道理说,向老汉成了寄爷的师父,寄爷应该去他灵堂作辑磕头,说不定这时候正在为他师父寻找墓地,这是他的专业领域。再说,满鸟鸟这伙计也在那里,我们几个人先会在一起商量一下再说吧。”
覃瓶儿点头同意。我们跟陈老太打了声招呼,又向向幺哥家走去。
经过一夜大雨洗刷,绿的树、青的草、白的石板路显得尤为干净,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树间叽叽叽喳喳闹腾,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将土司皇城遗迹渲染得和谐宁静。
我走到半坡上,看见漫山遍野大大小小的坟堆,改变了主意,对覃瓶儿说:“我们干脆利用这段时间去看看这些坟堆吧,血魂碑既然有‘欲解血魂,宜寻覃城’的提示,老祖宗肯定会留下一些印记或线索,再说,覃城作为一代土司王,虽然害怕自己的墓被盗,按照常规思绪分析,总应该留下些蛛丝马迹吧?说不定覃城墓就在这些没有碑文的坟堆中,我们仔细找找,看看每座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看这大大小小的坟墓这么多,为了加快进度,节约时间,我们分头寻找,你怕不怕?”
覃瓶儿说:“阳天白日,我怕什么?”
“那好,就这样定了,你要注意安全。你去下边找吧,人家多些,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喊他们帮忙,我去上面看看。”
覃瓶儿点头同意,嘱咐我小心些,按照预定的方案到半坡上找覃城墓去了。
我见太阳朗照,覃瓶儿去的地方虽是坟地,仍有几个当地农民在地里劳作,也就放下心来,从最近的一个坟堆开始,绕着坟堆转着圈寻找,看看有什么特别或醒目的地方。汗流浃背找了半天,最终发现那些坟堆只不过是普通的坟堆,别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有墓碑的坟墓都很少,即使有些坟前立着没有碑文的石碑,也大多东倒西歪,残缺不堪。像土司王墓和墨氏夫人墓那样规模的坟墓也寥寥无几,我奔波半天做的都是无用功而已。
我越来越沮丧,看着眼前一座座杂草丛生毫不起眼的的坟堆,我终于明白我这个想法很幼稚,如果覃城墓真正这些坟堆中并且留下蛛丝马迹,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早就应该有“专业人士”捷足先登先等了,哪里还会等到我们来探索发现呢?
这个念头一涌入脑海,我寻找覃城墓的动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跑得无影无踪。望着眼前像丘陵一样的坟堆,我悻悻掏出一支烟,坐在一截断墙上独自发呆。
天高云淡风清,我的心情却说不出的沮丧和沉重。
我有点埋怨寄爷,这老家伙昨天晚上抛下我们跑得无影无踪,写下两个莫名其妙的血字,让我们费力去胡乱猜测,不是陈老提醒,我们还根本不知道“卯未”二字指的是向老汉死时和那婴儿即将出生时的日期和时辰,即便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来历,但它们到底蕴含什么深义呢?寄爷为什么不对我们明说,反而弄得如此神鬼莫测?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卯未”二字到底有什么其它深意,我站起来,向下打量土司皇城遗迹,纤陌交通,绿树成荫,残垣断壁随着风吹过忽隐忽现,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的影子几乎无迹可寻。
三街十八巷?我脑子里忽然涌起一个很深的疑问。据陈老说,当年土司王覃城死后用了四十八副棺材,分别从四十八条街同时发丧,那……还有四十五条街在哪里?是陈老记错了还是其他四十五条街早已不复存在?我仔细回忆了下陈老介绍土司皇城时所说的话,以及土司王覃城发丧时的情景,越来越觉得陈老的话自相矛盾,前后不一。前面说土司皇城四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有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而后面又说有四十八条街,单纯从数字上讲,出入就太大了。
更古怪的是,我蓦然发现“四十八”这个数字在土司皇城经常出现,比如覃城时期,总共有四千八百户人家,四十八口箍井,唐崖土司制度总共延续了四百八十年,甚至进入覃城官衙的石梯子也是四十八步……
卯未?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而下——“卯”在天干中排列第四,“未”在地支中排列第八,这二字合起来不正是暗合“四八”这个数字吗?难道向老汉的死、巧哥媳妇的发作,都在暗示着这个数字?
这么说,寄爷是知道“四八”这个数字的深意了,但是这个数字到底在暗示什么呢?难道真像我猜测的那样,土司皇城还有其它四十五条街?果真如此,那我们看见的土司皇城也许就是冰山一角,更大的范围一定还隐藏在其它地方。
这么一想,我有些兴奋起来,决定马上去覃瓶儿会合,一刻也不停留赶紧去找陈老问个清楚,如果寄爷也在那里,更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四八”这个数字背后隐藏的秘密了。
我兴奋地站起来,爬上一段较高的城墙,准备先看看覃瓶儿在哪里再说。放眼一望,刚刚还在坟堆中穿梭的覃瓶儿不见了踪影。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事情不会这么诡异吧?我刚刚理出点头绪,覃瓶儿就不见了?——没办法,这段时间我的心越来越疑神疑鬼,太多的巧合让我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担忧。
第十一章 “48”这个数字(2)
告罪:今天外出,上午的没更新,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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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小跑,奔向覃瓶儿负责的区域,顾不得枯枝杂草磕磕绊绊,只想尽快找到覃瓶儿。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土司皇城所在的缓坡看起来不大,真要从这个位置跑到那个位置,还真不是几分钟就能办到的事情,加上树影婆娑,道路曲折,等我好不容易跑到覃瓶儿的大概位置,高声一喊,居然没听见覃瓶儿的回音。
我急了,顾不得再走石板路,在树丛中乱钻,边钻边焦急地呼喊覃瓶儿,可除了风吹树叶的簌簌声、鸟儿蝉儿的鸣叫声,哪有覃瓶儿半点回应?我更加慌乱,心想这阳天白日,覃瓶儿不会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吧,难道我喊得不够大声?想到这里,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嘶声狂喊着覃瓶儿的名字,边喊边在林中坟堆中四处搜寻张望。
就在我差点急哭的时候,一个当地汉子从林中冒了出来,说:“这位哥儿,你是在喊那位妹娃儿吧?”
我一听,欣喜若狂,紧紧拉住那汉子的胳膊,急切地说:“你看见她了?”
汉子说:“我看见她好像往妃子泉那边去了。”
“妃子泉?妃子泉在哪里?”
“就从这里过去不远。”汉子指着白虎山的方向说,“你往南走大概一里左右,就会看见妃子泉了,那妹娃儿刚才正是朝那个方向走的。”
“劳慰了,给,这是半包香烟,老哥也莫嫌弃。”我把半包香烟丢给汉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妃子泉跑去。
我边跑边喊,目的是希望尽快听到覃瓶儿的声音,免得我跑冤枉路。
跑了老长一段路,大概是那汉子所说的一里左右,我听到叮叮咚咚的泉水声,钻出树林一看,果然在绿树杂花掩映中有一条狭窄的溪流,蜿蜒曲折,溪水清澈透底,在从树影中漏下来的阳光照耀下,反射着飘飘忽忽的亮光。我前方是一个不深的水潭,水面在一圈一圈荡漾,反衬得潭底的石头欲动未动,给人一种奋不顾身跳下去嬉戏耍闹的冲动;而周围密密麻麻的杂树和藤蔓成了水潭天然的屏障。
“这么幽深隐秘的环境,这么干净的水,还真是个绝好的沐浴之地,怪不得要叫妃子泉了,如果这里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