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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老头冲上官飞使了个眼色。
上官飞没有特别抗拒。因为连他自己也有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这一拳消无声息,上官飞对阴阳真气与五洞拳的控制越来越纯熟,醉鬼外表毫发未伤,没流一滴血。
算上白天的比武,子夜未到,上官飞已经杀死了五个人,他感到很奇怪,自己在石堡里也亲手杀过人,为什么越杀胆子越小,跟着木老头效果却正好相反呢?
自由,他想,是木老头关于自由的美好描述打动了他,而在石堡里,杀人就像是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学的时候不能有激情,学成之后也永远没有更高的境界。
人群越汇越多,不知道是谁带的路,从东西两边绕过工匠区、贵族区,直奔北部禁区,路边尽是免费提供的马区,随意取用。
马蹄阵阵,声势比上一次的贱民区骚乱浩大许多,一路上却畅通无阻,没有任何北庭骑兵出来阻击。
大部分刀客最初的想法都跟木老头一样,走在后面,发现情况不对立刻逃跑,可是平静的局势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信心,传言越来越像回事了,北庭的王爷们似乎真的控制住了大部分骑兵,他们唯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冲入王宫。
人群开始加快速度,好像前面是一座宝藏,先到先得。
木老头不着急,到了郊外立刻下马,与上官飞藏在草丛里,在飞驰而过的刀客中挑选目标。
“这群人太多,这个看着太弱,这个……哎,跑了,这两个人看着可以,出手。”
上官飞默默念着“不怕”,蹭地蹿了出去,一拳击向前面的骑士。
骑士出剑,快得不可思议,上官飞刚刚建立的信心以同样的速度崩溃,手忙脚乱地跌在地上,翻身钻进草丛。
“停停,是自己人。”木老头跳出来,“这不是小初吗?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
“找龙王。”初南屏收起剑。
上官飞狼狈不堪地从草从里爬出来,“还好认出是你,差点自相残杀。”
木老头看着初南屏身后的人,“这个小姑娘是谁?是我眼睛花了,还是确有其事,她的眼珠怎么怪怪的?小初,你撞妖了?”
小姑娘的绿色眼珠望过来,露出一团凌厉的杀气,木老头心中一颤,马上知道这是晓月堂弟子。
第六百零九章 云影
初南屏花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捕捉到那个飘忽不定的影子。
他按照龙王的要求躲避得意楼弟子,倒不是因为害怕,作为唯一独修斟情秘要的人,他的武功已经高于大多数同门,顾慎为只是希望借此达成一种平衡,使得那些怪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他们手里真有上官如的话。
初南屏从未离开龙庭,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遍布帐篷的城市才是适合隐藏形踪的地方,他一直在龙军营地周围潜藏,监视那些监视者。
营地外面有许鬼鬼祟祟的家伙,或明或暗,不分昼夜地观察营内诸人的一举一动,初南屏的任务很简单,无需打扰这些人,也无需向营内发出提醒,他只保证一件事,当龙王悄悄外出的时候,身后不会跟着尾巴。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可是第一天夜里,他就发现一点异常情况。
没有影像,也没有声音,就像地面上迅速掠过的一团云影,初南屏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转瞬即逝,轻微得像是一次幻觉。
长期处于戒备状态的人常会草木皆兵,这一次却不一样,初南屏心中产生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及时回头,幻觉就会变为真实。
白天他应该藏在一顶事前租好的帐篷里休息,但他睡不着,于是易容之后,围着龙军营地绕圈,一圈比一圈扩大。
他从来没有熟练掌握杀手技巧,但他有耐心。观察细致,一整天下来,终于整理出一条隐蔽的路线来,如果他想监视龙军营地,又不想被人发现,就会选择这条路线。
当天夜里,初南屏在规划好的路线上悄悄巡视,每隔一个时辰改变一次方向。
那种云影掠过似的感觉又出现一次,当他转身跃去时,却已失之交臂。还险些让他暴露。
两名得意楼弟子跳了出来,初南屏迅速逃离。
在这之后,巡视任务变得艰难了,龙军营地外面此前有四名得意楼弟子,在发现目标的行踪之后,马上又调来四个人,分守不同位置,初南屏只能绕开最佳路线,在更外围绕圈子。
第二个白天。初南屏没有离开帐篷,养精蓄锐。将大量时间花在琢磨剑法上。
他从来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所以今晚还要追寻那片奇异的影子。
这个晚上,龙王与玉清五老交手之后混入王宫,木老头带着上官飞稀里糊涂地准备参加一场暴乱,初南屏则两度陷入危机。
对这名具有奇特领悟力的少年剑客,得意楼志在必得,在八名弟子之外,又邀请了几名帮手。
初南屏第一次遇险,出手的是一名黑衣蒙面人。看装扮很像金鹏杀手,手段却完全不同,手握一柄北庭式的弯刀,猛地冲出来,像一头迷路的野牛。
初南屏只对为数不多的杀手原则记忆深刻,其中一条是:如果敌人突然跳出来,最好的应对方法不是转身逃跑或是左右躲避。那里很可能有陷阱等着你,而是迎面冲上去,敌人身后才是安全所在。
这并非百分之百准确的原则,这一回却应验了。初南屏拔出单剑,挡住敌人的同时与之擦身而过,立刻钻进阴影,顺着一条他早已熟悉的路线逃亡,在他身后,数名埋伏者追了一会,很快放弃。
初南屏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营地外围,他对自己接受的任务和要做的事情从不动摇,甚至不肯做出些微的通融,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有点愚蠢的倔强性格,在他,其实只是想法单纯,单纯到透明,根本想不到还有别的选择。
正是这种性格,让他无论接受多长时间多么专业的训练,仍然无法成为合格的杀手,有时,还会因此上当受骗,但也正是这种性格,让他能找孜孜不倦追寻只出现过两次的模糊影子。
如果是顾慎为,可能会置之不理,也可能会产生疑心,然后设下陷阱,等待对方自投罗网。
初南屏第二次遇险,是因为那种云影飘过的感觉第三次出现,极为强烈,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加快速度追了上去,正撞上四名得意楼弟子。
一对独目和一对独臂,独目人使单刀,独臂人用短戟。
交锋极为短暂,初南屏双剑齐出,在格挡攻击的同时,脚下速度丝毫没有放慢。
影子就在前面不远,他知道,他感觉得到,循着这种感觉,他向东郊跑去,身后四只尾巴紧追不放。
在一片荒野中,影子突然消失了,初南屏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失望与忧伤,龙王拒绝再练无情剑法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四名得意楼弟子将他包围,他们跑得太快,没来得及通知同伴,但相信自己能够轻松地活捉目标。
他们对初南屏非常熟悉,尤其是他十来岁时的模样,因此很自然地产生轻视心理。
“你为何要跑?”
初南屏好像回到了家,一个冷漠、泯灭自我的家,即使相处几十年,彼此也是“你我”相称,他们只有一个名字——鼓仙人,即使侏儒已经死了,他们也无法找回独立意识,总觉得自己从里到外残缺了一部分。
初南屏突然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在所有得意楼弟子当中,只有他选择了与众不同的道路,追随杀死彭仙人的凶手,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走得比别人都远。
“我不是跑,是追。”
四名独目人与独臂人微微一愣,“你是得意楼弟子。”
“从前是,现在不是。”
“永远都是。”
双方都陷入沉默,随后同时出招。
初南屏的优势是一人独使双剑。劣势是一直没有突破第四重境界,十招之后,五个人都陷入困境。
初南屏被束缚住了,得意楼弟子的武功都源自同一套斟情秘要,相互间知根知底,他那些奇妙的剑招,在对方眼中没有丝毫特异之处。
四名得意楼弟子也被束缚住了,他们亲眼看到一个人竟能使出两套剑法,比之最配合无间的共修者还要顺畅。
他们看得如痴如醉,竟然没办法痛下杀手。只想逼着初南屏一直演示下去,直到自己也领悟为止。
第十五招,初南屏突然改变套路,身影一闪,刺出迅捷无比的一剑。
一名独臂人倏然后退,肩头渗出鲜血,脸上却兴奋得发亮,独修剑法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
初南屏使出的是一招改造过的死人经剑法。
顾慎为曾经择其大要,将部分经文剑理传授给初南屏。对他大有助益,在无情剑法中偶尔用上一招。更具奇效。
得意楼弟子各有专精,他们见识过无情剑法,熟悉,却没有深入的了解,骤然见到强大的剑招,全都归于本门武功上。
“你不能独吞。”受伤的独臂人说。
“你和它都属于得意楼。”另一名独臂人说,手中的短戟一刻也没停过。
两名独眼人跟着开口,“你可以当彭仙人。”“你应该当彭仙人。”
四人的心思一模一样:这名少年已经走在所有得意楼弟子前面,完全有资格成为新任彭仙人。
初南屏心中产生一丝犹豫。诱惑他的不是名声与地位,而是熟悉的生活方式,一人如众人,众人如一人,他再也用不着自己做出决定。
犹豫只是瞬间的事,初南屏已经领略现实的滋味,再也回不到幻境中。他向附近的草丛跃去。
得意楼弟子可没有一点犹豫,如影随形,连包围的圈子都没破坏。
四个人依次倒下,好像同时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草丛中跳起黑鸟般的刺客,连啄三下,杀死三人,第四啄被长剑挡住。
“没必要杀死他。”初南屏说。
黑鸟蹲在地上,猛地转过头,盯着初南屏。
那是他熟悉而陌生的绿眼睛,倔强、执着,多了一分带有疯狂意味的凶恶。
“让开。”
铁玲珑从前就喜欢指挥初南屏做这做那,大都是玩笑,有时还有撒娇的意思,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仿佛这是一道不可违逆的命令。
“很高兴再见到你。”初南屏并不介意,也没有让开。
铁玲珑转动眼珠,神色稍缓,好像刚认出眼前的少年是谁,随即又变得凶恶,“挡我的路,我会让你不高兴。”
初南屏收起长剑,“你不会。”
眨眼间,铁玲珑的匕首抵在少年的胸前,两人咫尺相对,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初南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由衷地笑了,长久的等待、枯燥的追寻,终于都有了结果。
铁玲珑放下匕首,凶气消失,露出初南屏最熟悉不过的懊恼神情,“都怪你,打断我的杀心。”
“这个人对龙王或许有用。”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是龙王部下,我是晓月堂弟子。”
“是谁的部下不重要,你不适合杀人。”
铁玲珑将这句话看作一句羞辱,又举起匕首,“如果有必要,你和龙王我都能杀。”
“你为什么不用从前的刀了?”初南屏似乎没听到威胁,顺着自己的思路询问。
要不是早已习惯初南屏的说话方式,铁玲珑会以为对方是在戏耍自己,她想展示冷漠,可回答不由自主出口,“龙王教的刀法,我不想用……”
初南屏身后响起一阵怪笑声,幸存的独眼人躺在地上,脚底插着几根细针,让他站不起来,“你不喜欢龙王?很好,他很快就会死在王宫里,你再也见不着他了。”
铁玲珑脸上失色,没有一丝欣喜之意。
第六百一十章 包围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