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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石青更加笃定了。张遇在汝南纠合了一万四五千人马,如今只能集结七千,足以说明张遇顾忌之处太多,需要留兵照看,人马已被摊薄。
“告诉张遇。就说毒蝎来访。”
两人来到明水寨,石青冲寨墙上探头探脑的士卒喊了一声,随后退回到祖凤身边。一边在搜骨刮肠地说笑话哄祖凤开心,一边盯着明水寨。
没多久,明水寨寨门大开,几骑快马飞奔出来。当先一人,春风满面,英气勃勃,正是张遇。
“毒蝎。可是前来归顺?”人没到,自信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张遇有资格自信,不到一月,凭借三千五百悍民军,他廓清颖川、汝南、谯郡三郡,手下可用军兵超过万五。这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功绩。相比之下,心中的对手三义连环坞老营被他掌握,乐弘俯首,上官恩归顺,悬瓠城、许昌刺史府尽入囊中……就算眼前这个不能算作对手的毒蝎,也被他逼得走投无路。
“毒蝎并非前来归顺。”石青复杂地望了眼张遇,在马上拱手道:“毒蝎此来,一是恭贺张将军……哦不。应该是张刺史才对;毒蝎恭贺张刺史梦想成真,从此教化豫州,抚育万民,大展宏图。二是来向张刺史告别,豫州一会,刺史英姿铭刻心底,毒蝎终身难忘。”
五月初,石遵攻克邺城,斩张豺,废石世,擢石闵为辅国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进号武兴公。石闵荐张遇为豫州刺史,石遵欣然许可。这个消息经明水寨传至祖胤等人耳中,石青恰好听到。所以,有此一贺。
闻听毒蝎告辞,张遇有些遗憾;几次交战,一众部将交口称赞毒蝎神勇,他越发渴望收毒蝎为己用。至于以前的背叛和火烧悬瓠城之事,他大人大量不会斤斤计较。“毒蝎欲往何处?豫州初定,正是用人之际,张某求贤若渴。若得毒蝎相助,实是幸甚。”
“免了吧。”石青失意地笑笑,旋即正容道:“毒蝎此来,还有一事要请刺史大人帮忙。”
“哦?何事?”
“毒蝎请大人放还三义连环坞家眷,并借毒蝎两千石粮秣资用。”石青说着,语气突地一寒:“毒蝎往后,与大人是敌是友,以此而抉。”
张遇闻言,霍然变色,双眼一眯,杀机隐露。只是转眼间,他已神色自若,仰天大笑起来。“哈哈。毒蝎,你好胆识,竟敢威胁张某。你不知道吗?几日之后,长阳堡祖家就会与张遇结亲。这般时候,你索要三义连环坞家眷意欲何为?”
张遇前来明水寨,主要为和谈结亲,他不知道,短短的一天两夜,事情已经大相径庭。
“长阳堡不会和你结亲。和谈之事由我作主。”石青冷冷说道,随后添了一句。“祖凤是我的女人。你就不用奢望了。”
祖凤暗啐一声。脸早已红了,不自觉地垂下头。
张遇不认识祖凤,甚至不知祖凤是美是丑。结亲不过是稳定谯郡的手段。见石青愤愤然,他忍不住大笑:“毒蝎啊毒蝎,你让我想到一个人,和你一般模样,把女人当作了宝。哈哈,这等人难成大事,早晚败在女人手上。”
石青冷然不语。
张遇大笑一阵,似乎畅快许多,傲然道:“毒蝎,张某不会计较一个女人,但你要求过高,恕难办到。若是无事,张某这就告辞了。”
“你会答应的。”石青盯着张遇,肯定地说着,言语充满了威胁:“张刺史,毒蝎深陷绝路,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带兄弟们到颖川、到汝南、在全豫州抢人、抢粮、将大人下辖抢个寸草不留……大人将会看到,征东军是如何抢掠的!二是带着三义连环坞的家眷,远走他乡,另谋安身之处,求个平安自在。你让我选哪一个?”
“毒蝎!”张遇勃然大怒。“你定要与张某为敌?须知,张某多次容忍,只是惜你,可不是怕你。”
“我知道。张刺史怎会怕我?应该是我怕张刺史才对。所以……”石青的语气谦逊而又诚恳。“我遇到刺史,定然退避三舍。张刺史在谯郡,我到汝南,张刺史往汝南,我去颖川。呵呵。张刺史请看……”
伸手一指涡水岸边停泊的四艘货船。石青嘿嘿冷笑:“那是毒蝎的船,有船在手,走汝水、颖水、西淝水、涡水,往来豫州方便的很。毒蝎手下区区三四千兵,打是打不过,难道不会跑么?张刺史有把握置毒蝎于死地么?”
张遇瞟了一眼货船,随即放声大笑。“毒蝎,你太小看张某了。张某久经沙场,岂是可以虚言恫吓的?休要多说,来日你我疆场再见。”
你就硬撑吧。
石青暗自冷笑,淡漠道:“张刺史不愿放人。是担心三义连环坞卷土重来吧?毒蝎实言相告,三义连环坞和毒蝎自此会放弃谯郡。大人也许不信,但毒蝎奉劝大人赌一把,信一次。大人赌赢了,谯郡安,豫州安,大人安。赌输了,毒蝎带着许多家眷累赘,行动不便,吃用不便,更易被刺史乘机灭杀。怎么算来,放了家眷,对大人来说都是好事。大人怎能不赌?呵呵……大人若是不赌,那便是两败俱伤之局,我们失去家眷亲人,刺史也要为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日夜操劳了。此非智者所为矣。”
哼!
“没想到毒蝎还有一张利口。”张遇郁闷地审视着石青,颇为踌躇。事实上,张遇有苦难言,他的处境并不妙。他的军主石闵被任命为辅国大将军,总督中外诸军事,看似显赫,其实没有多少实权。
这是割据时代,军主、世族、坞堡自称势力,外人很难插手;石闵孤儿出身,靠军功博得高位,没有氏族门阀支持,没有师长子弟相助,人单势孤,怎么控制各种出身的军中将领?正因如此,石遵才放心拨擢石闵为辅国大将军,而不是麻秋、王朗、李农等人。
石闵名列高位,行事反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方面利用职权便利,提携年青骨干将领,一方面悄悄扩充悍民军。扩军需要老兵的传帮带,悍民军原有老兵实在太少,扩充困难重重。
张遇任豫州刺史,作为禁军的悍民军必须回返邺城;南下的三千五百悍民军目前只剩两千七百多,张遇需要补足原有数量,另外还要增加一两千人,才算对得起自己的军主。这样一来,张遇麾下能用人马顿时减少五六千,只剩万余。这么大的豫州,万余人马济得什么事?
石青的威胁正好戳在他的痛脚上。
他不是不想彻底剿杀石青这支人马;而是不能。对手拼死抵抗,以寨而守,不付出五六千以上的伤亡,休想得逞。
五六千的伤亡,在豫州不稳的时候,他不愿承受。
信还是不信?赌还是不赌?张遇颇为踌躇。
石青淡定地望着张遇,祖凤紧张地盯着张遇。时间缓慢流逝,短短一瞬,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张遇抬起眼帘,冲石青一笑。“毒蝎。你赢了。”
石青淡淡一笑。“不!是我们赢了。双赢!”
第二集 历史投机者
第三十二章 踏上旅程
石青、张遇达成协议,皆大欢喜。唯一不爽的是三义连环坞的首脑;地位没了,权力没了,坞堡田地没了。只剩下赤条条一条性命。
“有命在,不算输。用心做事,一切还可从手上挣回来。性命不再,什么都没了。”石青安慰的言辞很恳切也很难听。
三个大督护唯唯称诺,敢怒不敢言;他们被裹挟在军中,受石青管束,家人被装上船,控制在石青手中,这种境况下,他们不敢有多余的心思。与他们相比,普通兵丁倒挺安心,石青为他们讨来家眷,只要父子兄弟妻儿团聚,到哪不都是一样过活?
在明水寨滞留了三四天,四方汇聚来的家眷已达上千,四艘船无法捎带;无奈之下,苏忘将自家部属赶下船,随新义军大队,从陆上去青州;民部中体力稍好的,无论是少年还是壮妇,一律下船步行。一番统筹,剩下的千余老弱妇孺,可勉强挤进船舱了。
大晋永和五年。五月底,四艘货船离岸起航。
岸上,近三千新义军随后北上沛国,计划从沛国转道向东,经徐州彭城,绕过微山湖,北上兖州。张遇命苏威沿路监视,悍民军尾随护送,一定要将新义军赶出豫州才算罢休。
大晋永和五年。五月三十。沛国抒秋县东部边界。
在新义军踏上彭城地界的时候,孙威撵了上来:“毒蝎兄弟,贵部这么多张嘴,只怕以后日子难过;孙某没有能力相帮,只有这些军粮,送给兄弟吧。”
在孙威身后,悍民军士卒推着五六十辆满载的粮车跟上来;估计至少有四五百石粮食。
石青心头火热。上前紧紧握住孙威双手。“孙大哥,危难之际见真情。盛情高义。毒蝎永记在心。”
“毒蝎兄弟。孙某记得你说过,因不喜张将军,你才降而复反;如今张将军升任豫州刺史,已不属悍民军,兄弟可愿回来,与我并肩杀敌。”
孙威殷殷劝说,语气恳切真挚。石青有些意动。望着正自远去的新义军,他郑重说道:“承蒙孙大哥不弃,毒蝎怎敢不识抬举。只待安顿好民众家眷,便带弟兄们前去投你。”
“好!有你一言,孙某在北方翘首以盼。”孙威欣喜道:“兄弟放心,只要是英雄,在悍民军中必能出头。石帅对下,如同手足,再是体贴不过了。”
两人把手惜别,孙威率军北上邺城。新义军继续向东,从彭城和微山湖之间穿过,随即转头北上,进入徐州东海郡境内。
“睿远(诸葛攸字)。东海、琅琊毗邻,到了这儿,也算到了诸葛氏的地头。你是否该尽一番地主之谊,请我们大吃一顿?”石青随口开着诸葛攸的玩笑。
初初认识诸葛攸之时,石青当真愣怔了好一会。依他想来,诸葛攸怎么能长得这么文绉绉?怎么能有这副卖相。像他这等率性鲁莽、胆大妄为的,长得应该像猛张飞、莽李逵才是。
诸葛攸是史上留名之人。史料记载,大晋升平二年,也就是九年后,鲜卑慕容声势鼎盛,天下英雄莫不束手。诸葛攸时任大晋泰山郡守,凭借一郡之地,三千残军,他东征西讨,平复豫、司、青、兖四州,兵锋直指河北。为此,慕容恪亲自领兵,将其打回泰山。诸葛攸败回泰山不到一年,招收流民,又组建了一支两万多人的‘大军’,打造船只,筹备渡河攻邺,再次将鲜卑慕容吓了一跳。这次是慕容评亲领五万大军出战。又将诸葛攸赶回了泰山。
诸葛攸虽屡次败于慕容,但他那份胆气豪情,在以避敌畏敌著称的东晋时期,绝对是一时之选。石青看到他的事迹后,很是佩服。如今,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他在七分好奇之外,另加三分亲热。有事没事就把他喊在身边聊天。
明知石青打趣,诸葛攸仍然脸现赫颜,为难道:“石帅,诸葛氏南下近三十年,北方哪还有物业农庄犒赏大军。若在江左,攸定会招待新义军上下欢宴。”
石青好奇道:“睿远,你一高门望族子弟,不好生待在江左享福,干吗到要北方受苦?”
“石帅之见,有失偏颇。谁说世家子弟只会享受?”诸葛攸说话向来不加虚饰,直言不讳,无论是对石青或是苏忘,都是如此。
石青又是一奇。“世家子弟不去享受,难道会去耕种劳作?”
诸葛攸白了一眼,带着几分无奈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世家子弟,需要学习经学,需要劳心治人,这是学问,并非易事。石帅别把纨绔子弟当作世家子弟了。”
“原来如此,确是我想偏了。”石青一笑,揶揄道:“如此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