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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改造的过程中,胡怡一下子没了主心骨,甚至还因为父亲的问题,差点影响了自己的进步。在她的情绪悲观、失望到极点的时候,是范幸福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让她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
那一阵,范幸福经常来找胡怡沟通思想。有时候,他一口气说了半天,胡怡却始终不开口。范幸福就诧异地问:小怡,你怎么不说话?
胡怡抬起头,望着窗外,悠长地叹口气说:我的命真不好,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说到这儿,沉了沉又道:要是我有你那样一个父亲该多好哇。
范幸福就说:你不是已经和父亲决裂了吗?全连的人都知道啊。
胡怡低下头,眼里多了一汪清泪,她喃喃着:说是那么说,可谁知道以后呢?
青春的胡怡怀着纯粹而虔诚的心情走向了部队,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会成为右派。有一个右派父亲,就等于宣布了她政治生命的死刑一样。最初的日子里,她绝望了。她在绝望中终于爆发了,宣布脱离父女关系的同时,还改姓了母亲的姓——胡怡成了金怡。刚开始,人们不习惯,还是胡怡胡怡地叫,她一脸的不高兴,像没听到一样。后来,索性冲人说:我叫金怡,不叫胡怡。时间长了,战友们也都默认了她的新名字。
这一切,胡作家并不知道。此刻,他正心情沉重地在农场改造着自己。
和父亲脱离关系后的金怡,心情并没轻松多少。无论如何,她都有个右派父亲,这种影响影子似的跟着她,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因此,她恨父亲。
这时候,范幸福就成了她坚强的后盾。可以说,是范幸福陪伴她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
后来,有了范参谋长的帮助,金怡已经是柳岸花明了。她怀着感恩的心情和范幸福谈起了恋爱。那会儿,她就想:如果范参谋长能成自己的公爹,以后自己的前途就该是另外一番样子了。有了这样一个革命的公爹,她什么都不怕了。于是,她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和范幸福谈起了恋爱。
恋爱永远是美好的,而美好的结果就是婚姻。
这一天,范幸福和金怡双双从部队回来了,他们要大张旗鼓地结婚了。范参谋长得知这一消息后,热情地给小金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咋样,让我说中了吧,咱们是亲家了,哈哈哈——
小金也感到高兴,老胡不在身边。以后有这样的亲家做自己的后盾,她感到踏实和满足。
婚礼很热闹,小金代表女方家长也出席了婚礼。参加婚礼的都是当年老范和老胡的战友,场面热烈,又充满了友谊的温馨。范参谋长喝了很多酒,他端着酒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小金身边,蒙着眼睛说:小金哪,我今天心里痛快,也不痛快——
众人见范参谋长这么说,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范参谋长管不了许多了,他说:今天老胡不在,我心里不痛快;孩子结婚了,这我痛快。我们老哥儿俩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也没喝上两杯。告诉老胡啊,我老范想他。你还告诉他,他的事我没忘,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农场的。
范参谋长说到这儿,眼睛湿润了。说完,他又摇晃着走开,和那帮老战友去碰杯了。
婚礼结束后,小金异常冷静地给老胡写了封信,告知女儿和范幸福结婚的消息。
老胡在一个有风飘雪的日子里,接到了小金的信。读着小金的信,他的心情很复杂,就这么一个女儿,结婚了自己还没能去参加,他感到不安和遗憾。但同时又感到庆幸,庆幸女儿终于有了归宿。他在农场的宿舍里,望着窗外,听着北风的呼啸,看着纷飞飘舞的雪花,他流泪了。为自己,也为女儿。
事情在范参谋长当上了副司令员之后出现了转机。副司令员就是军区领导了,于是范副司令员多次在军区党委的大会小会上,多次提出胡作家的问题。范副司令说:不就是本书嘛,有些问题又能咋?教育教育,以后不要那么写不就得了。胡作家这人我了解,十三岁放牛……
范副司令把胡作家的问题提出来了,政治部就很重视,经过多次研究,终于得出了结论:胡作家的问题虽然比较严重,但还是可以教育的。既然已经在农场待了几年了,改造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一纸命令,把胡作家调回了军区,恢复军籍、党籍,还有以前的待遇。于是,老胡就又是作家了。
胡作家从农场回来后,并没有见到范副司令,只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仍朗声地在电话里冲胡作家说:胡哇,以后学聪明点吧,该写啥不写啥你知道了吧?年轻那会儿,我劝你改行,当个军事干部;现在都年纪一大把了,没改的希望了。以后能写就写,不写拉倒。写能咋,不写又能咋?啥时候,咱哥俩儿再喝两杯。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胡作家知道,自己能从农场回来多亏了范业;就连女儿的进步也多亏了他,他从心里感激他。
毕竟一同放过牛,毕竟是战友,也毕竟是亲家,放下电话的胡作家感情丰富地想着。
胡作家回来没多久,女儿改姓的事,还有断绝父女关系的事,他都知道了。他知道这些事情后,最初显得很激动,在屋里一圈圈地走。小金小心地看着他,然后就替女儿解释着:孩子小,不懂事,怕影响了自己的前程。老胡啊,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摔点东西吧,拣那不值钱的摔。
胡作家没摔,也没砸,他走了几圈后就停下了。他冷静了下来,孩子为了自己的命运和前途所做的一切,他理解。做父亲的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呢?由此,他又想到女儿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一个女孩,孤身在部队基层奋斗,自己没帮上孩子,还差点连累了她。这么一想,就觉得对不住女儿了。于是,他开始撕心裂肺地思念起女儿。接下来,他给女儿写了信,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
可女儿似乎并不思念他,也没有马上回来。过了些日子,来了一封信。信也写得很冷静,收信人仍是母亲小金。女儿在信里和母亲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最后才提到父亲,她在信里说:请转告父亲,回来就好。以后就别写了,多注意身体。落款的时候没写名字,只写了“女儿”两个字。
老胡看了女儿的信很失望,也很落寞。小金就说:老胡,慢慢来吧。女儿还没转过弯来,她拉不开脸,慢慢就会好的。
老胡是不会计较女儿的冷与热的。倒是女儿仍在计较着他,虽然他现在不是右派了,可毕竟曾经是过。如果这时承认了父亲,和父亲恢复了关系,在她干部的履历表上就会写上父亲的职务,还有曾经受过的处分等内容。况且,这么快就让她从心里到精神上接受父亲,她很难做到。
老胡对女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热情洋溢地写信、寄信。信不再被退回来,但女儿的回信异常冷静,仍只给母亲写信,捎带着说上一两句问候父亲的话。
那些日子里,老胡异常苦闷。
11
昔日的小岳,已经是军区歌舞团的团长了。她很忙碌,走起路来脚步匆匆,目不斜视。小金偶尔碰到小岳,也都是主动向小岳打招呼,她才把目光飘移过来,然后惊呼道:亲家母呀,咋老长时间见不到了。啥时候有空,去家里坐坐。
小金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想:你和老范都那么忙,哪有工夫陪我们呀。
俩人站在空地上,说上几句客套话,小岳就很团长式地走了,留给小金一个背影。小金心里阴晴雨雪地回到家里,冲老胡感叹:你瞅瞅人家小岳,如今都是团长了,忙得跟什么似的;我呢,当初转业去了工会,现在还是在工会,快退休了,才是个股级待遇。
老胡从书上抬起头,费力地说:人家是人家,咱们是咱们。
老胡从农场回来后,果然很少写东西了。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家里看书,把毛泽东当年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找出来,看了好几遍。然后就站在窗前,望着草青草黄的世界,长时间地思考。
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得很快。先是范幸福和金怡有了孩子;转眼孩子会走,又会跑了。孩子是男孩,叫范小金,调皮又聪明。一家三口,每年都会从部队回来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自然是先去范副司令家。范副司令的车把一家人从车站接回来,安顿好后,他们才到老胡这里坐一坐。老胡很喜欢自己的外孙,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又亲又叫的,然后他就问孙子:告诉姥爷,你叫什么?
孩子清楚地说:范小金。
老胡听了,心里就动一动。心想:孩子该叫范小胡才对啊。在这之前,小金看出了老胡的落寞,曾对他说:要不,我给女儿写信,让她把姓再改过来。
老胡想想说:改个名字怪麻烦的,别难为孩子了。叫啥不一样呢,不就是个名字嘛。
说是这么说,但老胡的心里仍沉沉的,像压了厚厚的云。
如今的女儿进了家门,跟客人似的,很拘谨的样了。一双目光也不和他对视,躲躲藏藏的。老胡就想:女儿还生分呢。他的心就疼了一下,又疼了一下。
一家三口人来礼节性地坐一坐,拿来一些当地的土特产,然后就客气地告辞了。
老胡见女儿、女婿真的要走,就恋恋不舍地抱起范小金说:小金哪,跟姥爷姥姥再玩会儿吧,姥爷喜欢你。
范小金直言不讳地说:爷爷家的房子大,我要去爷爷家。
老胡就把范小金放下了,冲他们挥挥手。等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了,才发觉脸上一片湿湿的。
老胡和小金面对着又空下来的家,呆呆地望着。小金毕竟是女人,泪水多,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老胡哇,别伤心,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老胡挥着手,像赶什么东西似的说:我不难过,难过啥啊?说话的时候,眼睛又一次湿了起来。
女儿是女儿,女婿是女婿,胡作家不计较这些。不住在这里,就住在那里,住哪儿都一样,谁让人家范副司令住的是小楼呢。那里宽敞,也舒服,只要孩子们高兴,怎么着都行。可他实在忍不住想外孙时,就给老范家打电话。电话有时是老范接的,老范就朗声说:胡哇,咱们一个院住着,还打啥电话?就这么几步路,过来吧,咱哥儿俩整几杯。
老胡就说:年纪大了,整不动了,就是想听听外孙的声音。
老范楼上楼下地喊着孙子,让他来接姥爷的电话。最后,不知是谁强行把范小金拽到电话旁,孩子显得很不耐烦,叫了声“姥爷”,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又疯跑去了。老胡就冲电话里说:这小东西!
接下来,又和老范扯了几句,电话就挂上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短,范幸福他们休完假就回部队了。他们一走,两家就都空了。接着,又剩下长长的思念和牵挂。老胡又开始给女儿写信,说父女关系,说自己早就理解了女儿。女儿仍偶尔有信来,仍寄给母亲小金;对父亲的问候也是三言两语。女儿一直不愿意和父亲沟通,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似的。每次女儿来信,都弄得老胡心里很郁闷。
老胡有时也能和老范不期而遇。每次碰到范副司令,他身边都有许多人,前呼后拥,匆匆忙忙的。他隔着人群冲老胡挥手,然后“胡哇胡哇”地喊上两声,算是打过招呼了。老胡这时会停下脚步,恭敬地望着首长一行匆匆离去。
老胡几年没登过范副司令的家门,不是因为外孙,他都没主动给他家打过电话。虽然他在内心里感激老范,没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