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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不禁叹道:“大师果然心细如发。”
百维微微一笑,接口道:“但我等购置衣衫,固需花费银两.明日到了传声驿.也必有许多用度,而我等囊中,却已所剩无几了。”
妙空乃掌管财物之人,闻言不禁苦笑道:“我等囊中所剩,只怕连十两银子都不够了,若不购置衣衫,还可维持数日……”
百维接口道:“若是购置可与那些鲜衣怒马的武林豪杰相衬之武士衣衫,这十两银子,只怕连一套都买不到。”
妙法双眉紧皱,叹道:“这便当如何是好?”
百维道:“自有法子。”
妙法苦笑道:“大师既无炼金之术,弟子们亦无致财之方,哪有什么法子?”
百维微微笑道:“贫僧虽无炼金之术,却有致财之方……”
语声微顿,目光缓缓自妙法等三人面上扫过,口中缓缓接道:“今日我等入村之际,曾经路过一座庄院,三位想必也曾见到了。”
妙法迟疑道:“不错。”
直到此刻为止,他实还不知百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百雄缓缓道:“瞧那庄院模样,必是村中首富所居,此等乡绅人家,卧室床下的箱子里,放的黄白之物必定不少。”
妙法心念一动,骇然道:“大师莫非……莫非要弟子们前去效那空空妙手儿之行径不成?”
百维道:“正是。”
妙法变色道:“弟子们虽不才.但毕竟也是名家子弟,武当一门,更是武林中之泰山北斗,弟子实想不到大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百维冷冷道:“既是如此,你我便不妨这般模样前去.被那南宫世家门下发现破绽,一战而亡,也好一了百了。”
妙法面上阵青阵白,呆呆地出了会神,方自长长叹息着道:“但……但若要弟子们效……效那江湖下五门盗赃之行径,弟子实是……”
百维微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言语,肃然道:“道兄这就大大错了,道兄岂不知古人有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实是贫僧生平最为信仰之至理名言.道兄不妨瞑目而思,上溯古人,试想古往今来,多少成大功,立大业之帝王名将,又有几人未曾在立业成功前,做过盗贼之事业?”
妙法以乎已被他雄辩驳倒,一时之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又过了半响,妙空方自叹息—声,道:“大师之言,实有至理,但……”
百维又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声,沉声道:“何况此等乡绅人家,财富多为不义之财,取之又有何伤!”
妙雨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错!你我取于此等不义之财,而去做一番挽救江湖同道之事业,正是大英雄、大豪杰之行径,二位师兄若再坚持己见,不肯应允,便是食古不化了。”
妙法、妙空对望一眼,不再言语,面上却已不再有方才那等激厉之色,显然已被说服了。
妙雨道:“两位师兄既然不再说话,想必已觉大师之言说的有理.那么……今夜我等该如何行动,全凭大师指示了。”
百维目光凝注妙法、妙空,说道:”两位真的再无异议了吗?”
妙法、妙空长叹一声,无言颔首。
百维沉吟半响,缓缓道:“方才贫僧已将那庄院略做查勘,虽还略欠周密,但大致说来那庄院乃是坐北朝南而建,大门面向南方,东西两方,各有一个小小门户,依常理说来,这两道小门,必有一道通向花园,另一道自是通向厨房。”
妙雨接口道:“方才弟子也曾瞧过两眼,似乎瞧见东面那扇小门,油漆崭新,西面那道小门,却已有了烟熏乌黑之痕.是以弟子忖度,东面的门户,必是通往花园.西面自是通向厨房。”
百锥微微一笑.道:“道兄果然是观察入微.非人能及,今日你我行事,必需由两人入去动手,另两人守候在小门外以做接应。”
妙雨道:“自当守在东面花园之门外,园中林木山石,俱可避人耳目。”
百维自又一笑,面泛得色,缓缓道:“林木山石,虽然也都可以藏身形,但总不如厨房左近之柴屋煤堆,火灶水桶等物,更不致动人疑心,何况以此时天气,此等人家,花园之中总难免有些丫头小厮,在做些不可告人之事,此等人又必是躲在暗处,万一被我等无意撞着,难免发出惊呼,而此等乡绅人家,平时节省成性,晚间必然不会浪费宵夜,是以晚饭之后.厨房中必定不再举火,厨房中厮役也必定到别处去赌博鬼混去了,四下无人,正宜我等行事。”
他压低语声,滔滔不绝说完这番话,妙法等人却已不禁听得目定口呆。
要知妙法等人智慧虽超人一等,但此等名家子弟,自然做梦也想不到那些江湖下五门黑道中之鸡鸣狗盗勾当。
妙雨更是满面钦服之色.叹道:“大师不但观察入微,胜人百倍,如此练达人情,通悉世故,竟能将一切可能,俱都考虑周详,当真可说是算无遗策……唉!此刻便是任相公亦在此间,也未见能如大师,更遑论弟子们了。”
百维暗笑忖道:“老夫昔日本就是上线开扒的绿林大盗出身.对这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自比任无心那小毛孩子熟悉多了。”
心中虽暗暗得意好笑,面上却是满面肃然,沉声道:“贫僧此刻不过只是个粗略之计而已,若是只凭这粗陋简单的计划.便贸然行事,要想事情成功,实不啻缘木求鱼。”
妙法再也忍不住愕然道:“此计已如此周密,还要什么?”
百维沉声道:“此等乡绅人家,贮财之地必在主人之卧室中,但此庄院主人的卧室在哪里,各位可有谁知道吗?”
妙法怔了一怔.苦笑道:“人家的卧室,弟子们怎会知道?”
百维道:“这就是了,我等若是根本不知别人卧室所在,却教我等从何下手?”
妙法道:“这……这又……”
百维微微—笑,挥手截断了他语声,道:“但此等困难,我等轻易便可克服,各位只要如此……便可成事了。”
妙雨拊掌道:“大师果然妙计,此番我等一切盘缠,想必已可手到擒来了。”
当夜二更已过,不到三更时,那院落已是黑暗沉沉,寂无人声。
只因乡下人家,节省灯油,虽是如此富户,但偌大的庄院中,也不过只有三两盏灯火而已。
就在这时,庄外掠来四条人影。
这四人到了庄外,各各打了个手势,两人向东,两人向西,刹那间便已越墙而入。
过了半响,厨房左边突然冒出了火花,赤红的火焰,在黑暗中分外触目。
俄顷间,便有人发出大声惊呼,道:“走火——走火……厨房走火了……”
寂静的庄院,立刻起了骚动,厨役、家丁、丫头……衣衫不整,满面惊慌,自四面八方,不同的角落里奔了出来。
一个年纪较长之人,显见是这座庄院中的管家,一面掩扣衣襟.一面嘶声大呼道:“下面的人快去救火.我去通报员外。”
这时自东面掠入的两条人影.正悄悄隐伏在屋脊阴影中,此刻又各各打了个手式,在暗中随着这管家,奔向后院。
后院中一扇窗里,正探出个面团团的人头,失色呼道:“张义,什么事?”
那管家张义奔到窗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道:“不好了,走火……”
走火这两个字方自出口.一个身材已略显臃肿的中年妇人,夺门而出,身上只穿着件月白中衣,手里抱着个周岁大小的孩子,哭哭啼啼,大呼大叫道:“快来救火呀……快……屋子烧光了.那……那怎么办……”
话未说完,已哭得声嘶力竭。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跟在她身后,连声道:“孩子的妈,莫哭莫哭……”
口中虽叫别人莫哭,自己却也是泪眼涟涟;
两个人携携扶扶,跌跌撞撞的奔向失火之处。
黑暗中的两条人影,一掠而入,闪身入房。
房中立刻响起了一阵砰砰之声。
约摸半盏茶时分,两条人影又自屋中一闪而出,手中却已多了两只沉甸甸的包袱。
其中一人颤声道:“我……我等只……只怕拿的太过多了些吧!”
此人正是初次做出此等无行之事的妙空,此刻虽已得手,但心中仍是充满惊惶之情,是以说话之间,连语声也不免有些颤抖。
另一人手里提着的包袱更大,悄声道:“一不做.二不休,既已来了,就索性多拿些……”
忽然微微一笑,接口又道:“纵然如此.百维大师必定还是要嫌我等拿的太少了。”
此人正是妙雨。
妙空道:“莫在背后论人长短,这句话你莫非已忘记了吗?”
妙雨含笑道:“二师兄如今已越来越像大师兄了……但若是百维大师自己来动手,必是要将箱中物尽取而去,万万不会还为他们剩下大半。”
妙空肃然道:“百维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你岂能以盗贼视之?”
此时院中虽然灯火已起,有人群往回奔来,但以妙空、妙雨两人之轻功,自然未将这些人瞧在眼里,身形飞掠间,已远离着火之处。
妙雨身形展动,口中说话亦未停,沉声道:“少林寺达摩堂护法大师.自是得道高僧,但这件事中,却有点玄妙难解之处。”
妙空道:“你且说来听听。”
妙雨突然一把将妙空拉在屋脊之后,隐身伏入,沉声道:
“此次我等行事,如此容易得手,师兄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妙空道:“自是因百维大师筹划周密。”
妙雨微微一笑,道:“不错,此次计划可说乃是十全十美,绝无瑕疵,若是换了师兄…甚或换了任相公来主持此事,决定无法使此事进行,如此顺利,师兄你说是吗?”
妙空叹道:“自是如此。”
妙雨道:“师兄与任相公智慧决计不在百维大师之下,但办起此等事来,便要自愧不如.师兄你又知这是为了什么?”
妙空怔了一怔.长叹一声说道:“任相公自是人间奇才,只是……只是……”
妙雨接口道:“这只因师兄与任相公,虽然智慧过人,但毕竟久离红尘,对世道人心,已不能深入了解,更因为师兄与任相公俱是正人君子,要君子行盗贼之事,自不相宜。”
妙空颔首道:“不错.只要任相公统率大军,面临强敌,运筹帷幄.任相公必能指挥从容,决胜于那千里之外,但若要任相公行此鸡鸣狗盗之事,他自不熟悉……看来你说的果真不错,此情此事,实与智慧高下,没什么重大关系,只要经验丰富.必能得心应手。”
妙雨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百维大师若是自幼投身少林,入了少林之后.又从未在江湖走动.他又怎会对世道人心.如此了解,又怎会对此等鸡鸣狗盗之事,经验如此丰富。”
妙空又自—怔,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喃喃道:“是呀……这问题不想也罢,想将起来,实有些奇怪之处。”
妙雨道:“师兄你最好仔细想想,但见了百维大师,却千万莫要提起。”
妙空喃喃道;“如此说来……百维大师投身少林之前.莫非是黑道中人?”
随着妙雨长身而起.横空掠过屋脊。
只听远处答的一声轻响,在火焰余光映照下闪了一闪。
妙雨、妙空再不迟疑.向那两条人影掠去。
四人会合后.一言不发,前后掠回客栈。
这时庄院中火焰已被扑灭,但苍穹仍有星光闪耀,自开始动手.到事成之后,总计也不过只有一个时辰。
次日清晨,一辆装饰得极为华丽之大车,直奔传声驿。
赶车的乃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满面俱是精干之色,手提丝鞭,意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