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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崇韬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妙策,只好道:“节帅,幽州孤城难守,若无援兵,失陷只是早晚之事,不如传讯二位将军,领兵突围,才是道理。”
史建瑭皱眉道:“某亦这般看法,只是幽州周遭十万大军,嗣昭、嗣源二位将军即便养精蓄锐,寻一良机突围而出,杀刘仁恭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又如何能逃出卢龙二千里辖地呢?”
郭崇韬道:“若要刘仁恭不敢追,除非二位将军杀一次回马枪,打得刘仁恭疼了,方有一线希望。只是……数千兵马,要破十万,何其难也?”
李曜听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道:“不错!只须突然将刘仁恭打懵了、打怕了,他便不敢再追!”
郭崇韬与史建瑭一脸呆然,李袭吉则是面有讶色:“节帅难道打算动用火……那玩意?”
李曜哈哈一笑:“都不是外人,说来无妨。国宝、安时,某命军械监研制了一种……嗯,一种火器,名曰‘火神液’,此番倒有机会一用。”说罢将火神液之事对他们简单的解说了一番。
郭崇韬眼前发亮:“有此物在,足可一下将刘仁恭打得不敢紧追!”
史建瑭则深皱眉头:“此物虽好,但闻节帅之说,却是太过危险,这万里迢迢运送过去,可是半点出不得漏子。此外,幽州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东西也没法送进城,更别说送进城之后二位将军也不可能在亲率骑兵突围之时带上这般危险之物……如此来看,此物必须放置在二位将军突围后必定经过之处,然后事前与二位将军约好,待二位将军引着刘仁恭到达,再使其发作,如此刘仁恭必败,败了不算,必然大惊,不敢追赶。”
李曜闻之大喜,笑道:“国宝此言,正合我意!既然如此,此事就这般定下,只是……此事派谁去为最好呢?”
史建瑭觉得既然是自己出的主意,自然自己去跑一趟便是,谁知他正欲请命,冯道忽然从旁边起身,拱手道:“节帅,冯道请命。”
李曜一愣,冯道如今其实都尚未成年,虽然李曜收了他为弟子,一直悉心教导,冯道平时言行举止也堪周详,为人处事也都不错,可这次任务,事关李嗣昭、李嗣源二人生死,交给冯道……李曜就算再宠他,也有些犹豫。
冯道见李曜沉吟不决,再次拱手道:“老师曾教导弟子,说‘玉不琢,不成器’(注:出自《三字经》。据考证,《三字经》此书最初应是宋时初步成稿,经过后来历代文人逐渐完善而编辑成书。总之唐朝想必是还没有出现的,因此这句话是被李曜剽窃了。),冯道不敢自认玉质,然则顽石亦有可雕之处……请老师许之。”
李曜叹道:“你非轻易之辈,既这般说,想来心中以有成算,此番便委你此任,装作商队模样,将火神液送往幽州城外。具体如何安置,某会命细作与你商议定计,最终与二位将军约定……幽州城中,有某密探,这一点你无须担心。另外,你仍将阿蛮带在身边……憨娃儿,你命阿蛮在近卫军中挑选二三十名好手,与可道同往。”
憨娃儿用力点头:“节帅放心,这事情俺理会得,绝不会找些软蛋与可道、阿蛮同去。”
这事刚商议出个大概,忽有牙兵匆匆前来报告,说绛州方面传来消息,说晋王三子李存勖竟然到了绛州。
李曜连忙唤过信使细问,才知道李存勖并非不想来蒲州,而是他匆匆而出,王抟那好友也没料到韩建居然没死心,派了伏兵在外监视,结果一出庄园便只能亡命地逃,结果一来二去,也不知从哪里过的黄河,没到蒲州,却到了蒲州以北的绛州。不过好在仍是河中镇内,因此绛州方面立刻将他临时安置,并快马飞报节帅府与闻。
李曜一听,暗道:“我自出任大行台左仆射,还未曾回过太原,正巧河东军械监那边的金蚕脱壳也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最好由我亲自安排一番……再者,颖儿这边也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置,我‘现在’才二十出头,难道就要结婚不成?晚婚晚育光荣啊……”胡思乱想一下之后,李曜霍然起身,义正言辞道:“存勖久陷危境,如今终于脱险,不可有半分差池!朱押衙,立刻点齐近卫军,随我至绛州,亲自护送存勖北归太原,使大王安心!”
憨娃儿抱拳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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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方过,而身处北国的河东仍然干冷。
一座高大的城池,城高三丈,门楼三层,濠深堑阔,堞道坦平,正是大唐北京太原府。
晋王李克用此前,算来也是被朱温施计所“调”,若非朱温挑拨离间,使刘仁恭速反,他又何必亲征刘仁恭?谁知却因酗酒误事,轻视这中山白眼狼,败于其麾下大将单可及之手。单可及此人在高思继下狱之后号称“单无敌”,勇猛异常,乘李克用等河东猛将深醉不能上阵,奉刘仁恭帅令大举来攻安塞。晋王败退至木瓜涧,又遭单可及所分的伏兵伏击,损失大半,粮草、辎重尽失。幸好被大雨浇醒,又有李存审勉力维持,方得走脱,战后一清点,才知爱子李廷鸾已然死于乱军之中。后来太原转发急报给李曜时,忙中出错竟将李廷鸾战死的消息给漏了,让李曜赶到绛州去送李存勖时才知晓,不过好在并无什么影响。
李克用满心悲怆,然而除了抹泪长叹“使正阳在,何有此失”,以及移书大骂刘仁恭背信弃义外,竟是无能为力,只能坐视刘仁恭实际窃据了卢龙雄镇,且全力围困李嗣昭、李嗣源二人坚守的幽州孤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刘仁恭较朱温更为奸诈感受甚深!这个冬天似乎也在为太原悲切,故而到春天即将过完仍似不肯离去。
可是今日不同,今日乃大喜之日。得知李存勖从华州逃出,由最得力的干将义儿李曜寻到并亲自送回,晋王李克用大喜之下,以父亲之尊,亲往宫门口迎接。晋王今日似也想借机一扫霉气,连穿戴也格外注意:头顶三梁远游冠,裹一条玉镖黑介帻;身着九毓大衮冕,系一条七宝金钩带。真是贵气逼人;身边是正室刘妃及李存勖生母晋国夫人曹氏等众妃嫔;身后是河东众将,除嗣昭、嗣源困守幽州,周德威屯军钜鹿外,代州刺史李嗣本、辽州刺史李存敬、石州刺史李存进、义儿军使李存璋、昭义节度使薛志勤、昭德军使李存颢、忻州刺史李存审、义儿军使李建及、沁州刺史李存实、泽州刺史李罕之以及晋王爱弟大同节度使李克宁等,甚至连束之高阁许久的蕃汉马步军都校李存孝在内,全部在列,唯独不见当年风光一时的李存信。
很快,李曜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李克用虽心念李存勖,但此时见他虽瘦黑了一些别无大碍,也就先不与他说话,反上前执李曜之手:“正阳吾儿……唉,辛苦你了。”
李曜笑了笑:“大王这话可就见外了,为大王效力,份所应当,何来辛苦之说?”
李克用抓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往宫里带,又招呼嘉宾膳食殿入席。
今日真可谓高朋满座,太原管下及羁縻的各镇节度使,各州刺史,太原各级吏曹纷纷来祝贺,包括昭宗皇帝也派了新近被立为太子的李裕前来。淮南杨行密、西川王建、凤翔李茂贞、华州韩建、镇州王镕、夏州李思谏、泾原张琏等众路诸侯甚至契丹可汗也都派使臣来祝贺。晋王也不论亲疏友好,一一谢过。李曜一听契丹也有使者到了,装作随意,问了一下使者姓名,结果那名字他全无印象,也就不再关注了。
酒过三巡,淮南使者戴友规上前来敬酒。晋王推辞道:“孤自木瓜涧后,已发誓,从此戒酒了!”
“晋王但饮此杯,友规有一言相赠!”
戴友规这么说,晋王只好破誓,退入内殿。戴友规跟进,说道:“朱温虽有清口、蒲州两场大败,但因为战时日短,中原又是民丰粮足,因此并未伤到元气。此番又重新广幕兵马,训练新军。下一步便将是出兵邢洺,与晋王争夺河北!晋王还须早日为备。弘农王感谢晋王大恩,一旦朱温出兵,淮南则出兵徐、兖,以分其势!”
晋王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良久沉默。
忽然,太子李裕带着一点酒气闯将进来,说道:“晋王叔好不知待客之道!怎将寡人等众撂在外边?有什么军国大事要谈,不欲寡人知晓啊?”
晋王忙回道:“臣岂敢隐瞒太子殿下,得可靠消息,朱温要伐河北。当初,朱温与臣有上源之仇,臣屡请伐汴而官家不许,以至其势力膨胀,今日却反要伐臣。还请殿下转陈官家,阻止他出兵。”
太子道:“不瞒王叔,寡人此番来太原,一是为祝贺!二是自黄巢为乱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我大唐子民靡受兵灾,苦不堪言。然而朱温清口败后,不思纵兵之罪,竟又广幕兵马,联合荆南、武昌、江西、镇海等道,共同上表再伐淮南,官家宅心仁厚,体恤万民,不欲黎民再被受兵灾之苦,痛下《罪己诏》,劝各路诸侯,以天下苍生为念,息兵罢战,修养生息!”
晋王点头道:“息兵罢战,臣自然赞成,今日各路诸侯都派使者前来,殿下可当面宣谕。唯朱温辖下各镇没有使者,就烦殿下亲自去传达官家旨意了!”
太子道:“这是自然,寡人明日即赴汴州!”
一场喜宴散后,李克用与刘妃、曹夫人等带了李存勖去问话,太子与各藩使者也回驿馆歇息。李曜在太原的宅子已然还给了王笉,回去不得,还好晋阳宫广大,李曜又是义子身份,李克用早已将文德殿分与他居住,不过暂时还不必早去,膳食殿中只剩河东众将及各曹吏员,正是李曜与自家兄弟攀谈,拉近关系的好时机。
晋王见李存勖无疾无伤,便放他先去曹夫人处,自己则来到薛志勤跟前,说道:“难为铁山,身患重病,还要往来奔波,本可修一书信,派一使者来便是了!”
薛志勤摇头苦笑道:“非也!想昔日随大王自云州起兵,大王身边骁将环绕。铁山不才,也以元勋忝据一位,与众同袍纵横驰骋,建功立业。笑傲天下群豪,何等壮哉?今观大王身边,敬思、存质、君立皆已亡去;存贞新逝;存厚叛逃;正阳、嗣本、嗣恩、存进、存审、存贤又放外任;嗣昭、嗣源、德威领军在外;存孝今日一言不发,恐已再无斗志;存信……大王也不欲再见。唉,如今在大王身侧之人,寥寥而已……铁山老矣!自知不久也将弃大王,追存贞而去!值此众同袍能相聚重逢的大好时机,怎能不来?明日一别,铁山恐与众同袍再无相聚之日了!”说完,竟已是老泪纵横。
晋王也是无限伤感,想起落落、廷鸾之死,更是悲凉。忽而,厅中奏起了《百年歌》:
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五十时,荷旄仗节镇邦家。鼓钟嘈囋赵女歌,罗衣爵咏鸫浠Q孕ρ盼柘嗑寰平四卫趾巍
晋王闻歌声而想起洹水、安塞两处战败,皆失爱子,仰天长叹道:“老矣!老矣!难道孤王真的雄风不再了?”
薛志勤也跟着叹道:“铁山不服啊!想我昔日之沙陀铁骑,举国上下,无不望而生畏!大王平黄巢、下山东、存易